第二十章乍变陡生
主殿大厅。
紫衣女郎坐在柔软宽大的椅子上,正双眼紧紧盯着地牢入口光滑平整的地板,整个人有点恍惚。
大半天过去了,姓江的小子不吃不喝也不叫喊。她很想打开地牢看看,那小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她最终忍住了,师父说的对,熬鹰就要熬的彻底,否则前功尽弃。小时候,哥哥曾带她去谍间司看过他们训练鹰隼,能将遨翱九天的鹰训练的如臂驱使,让她很是羡慕。
所以,在她心里,江安就是一只待熬的鹰。
所以,当她听到侍女禀告红杏和浣衣房的小琴求见,春桃那个贱婢居然要偷偷放走江安时,她急的连昨天的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了过来。还好来得及,要是让春桃得逞,后果难以想象。
最近事情有点多,父王传书中虽没提起,但她从来信只言片语中也能猜到,父王最近压力不小。
朝堂上风起云涌,波诡云谲。皇上已多日未临朝,均由左相右相代为处理政事。
太子一党也在多方拉拢,尤其是军方。
而军方一直是父王倚仗的最大底牌,镇守边塞的六十万龙骧军,乃父王当年一手打造,忠心耿耿的部下众多。
虽然前年为免皇上猜忌,父王主动辞去帅印,赋闲在家。可皇上会忘了当年的夺嫡大战吗?如今太子还没登基就提前布局把手伸进军方,父王表面不说什么,但深知父王心思的自己岂能不明白父王的忧虑。
哥哥最近跟锐箭营和锐锋营的校尉来往甚密,会不会刺激到皇上跟太子?
女娃宫的成立是自己主动向父王请缨的,成立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
在父王的大业面前,别说还未找到的妹妹,就连自己和远在京城的二妹,都是可以舍弃的。
除了那个不争气的纨绔哥哥。
女娃宫真正的使命,是为父王广纳贤才。中原人杰地灵文人豪客辈出,不论是智谋出众的文士,还是武功超群的侠客,亦或身价不菲的巨富,都是父王招揽的对象。
四海狂盗宗错。积盗十余年藏匿数千万,即便传言有误减半亦有一千多万之巨。如能把这笔巨银起获,那对父王将是多大的助力?
宗错在虎头岗死于江安之手,九绝刀藏银的秘密他一定知晓,他身上就有九绝环中的其中一环。
虽然不知道那个金环有什么含义,但他也一样不知道九绝刀的下落。
不管怎样,等他归顺的那一刻,这些他都会主动交待出来。
想到这里,紫衣女郎不禁有点开心的微笑起来。
旁边分别站立的四个侍女,眼里一阵惊讶。
原来,不冷着脸孔的宫主,笑起来竟然这么美。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紫衣女郎的遐想,百晓知面色严肃的走了进来。
“师父,您年纪大了昨晚又熬夜到早上。怎么不多睡一会?”紫衣女郎赶紧起身,走下台阶把百晓知扶到椅子上坐下。
百晓知叹了口气,道:“两件事,一是中州城掌中剑柳子龙和中州大侠司马飞龙,二是京城来信了。”
说完,递给紫衣女郎一个卷着的便笺。
紫衣女郎伸手接过,缓缓展开,只见便笺上写着,“竹儿,经查焦兄乃椒兄,是开封城地痞流氓组成的黑乌帮帮主。此人姓田,名大辣椒,孤儿,二十三岁,八岁前曾被慈恩寺方丈收养,十五年前慈恩寺血案后流落开封。人脉具体不详,帮众数千皆市井之徒。该帮成不足,败有余,但此人颇具手腕,是否纳之,自夺”。
“黑乌帮帮主?田大辣椒?曾被慈恩寺方丈收养?慈恩寺血案不是说没有幸存者吗?”紫衣女郎疑惑的收好便笺,看着百晓知道:“人脉具体不详,也就是说谍间司也没查到这田大辣椒和闪电剑江安的关系?”
百晓知点点头,道:“也许时间太短的缘故,不过知道此人的底细就足够了。闪电剑江安已囚牢中不足为虑,倒是中州城发生的事颇为费解。”
“哦!掌中剑柳子龙和司马飞龙不是几个月前,死在了姓江的那小子手上吗?难道还有什么事跟他有关?”
“跟江安有没有关系暂不得而知,”百晓知摸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沉声道:“不过蹊跷的是柳子龙东城数十家店铺一夜间易主,而第二天又卖了出去,交易额达二十万两白银。他的小孙子柳望龙也不见了,只有那个傻儿子柳成龙还在老宅。而司马飞龙也一样,名下所有店铺和大量土地的地契一夜之间易主,而其夫人则携其老母据说去了京城投亲。司马飞龙死后,其母伤心欲绝,变卖家产投亲亦在情理之中,而掌中剑柳子龙这事就透着不解。”
“师父的意思是,有人早就打定主意要吞没柳子龙的家产?”
百晓知点点头,道:“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觉得这事该禀告京城,让谍间司的人好好查查。这么大一笔数目不可能走现银,无论往哪走,留下痕迹是肯定的。我怀疑是……”
百晓知瞧了瞧那四个侍女,没再说下去。
紫衣女郎点点头,表示明白师父的意思。
“那就辛苦师父,拟书飞传京城,查清是什么人交易了这笔巨银?也好做到有备无患。”
百晓知点点头,起身自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红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慌什么?出了什么事?”百晓知站定,疑惑的问道。
红杏向百晓知行了礼,快走几步在紫衣女郎身前数丈止步,躬身道:“禀宫主,春桃她……”
“春桃?她怎么了?”紫衣女郎皱眉。
红杏表情仍然慌乱,“春桃她在客殿服……毒自尽了。”
“哦!”紫衣女郎惊讶道:“那川东三怪怎么说?”
“未曾见他三人,不在客殿。”
紫衣女郎默然不语,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道:“你去度支房支五百两银子,在宫外择一风水好的地方将她安葬吧!”
“是。”红杏的眼睛红了。
春桃的坚强她是最了解的,可仍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绝决。
待红杏下去,紫衣女郎也不禁暗叹口气。她也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春桃竟然这么果断,宁愿自尽也不愿苟活。
她生在富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
她不明白的是,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即便贫穷的一无所有,但有一种东西是死亡也剥夺不了的,那就是尊严。
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川东三怪三兄弟一脸谁都不认识的走了进来。
人一进来,老二老三就随手将大厅的门关上了。
紫衣女郎皱了皱柳眉,却丝毫没有惊慌,只是冷冷瞧着三人。
老大阴沉着脸,道:“宫主好深的心机!咱们兄弟三年多来为女娃宫做了多少事?没功劳总还算有点苦劳吧?没想到咱们兄弟按约定的做到了,而宫主却早在三年前就将咱们兄弟玩弄于股掌。”
“约定好的事,本宫怎会反悔?”紫衣女郎面色不变,反而笑道:“说好中午宴请三位饯行,三位这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老大、老二、老三全都愣了一下,破锣嗓子老三觉得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三年多来,这是兄弟三人第一次见到紫衣女郎的笑容。
他们从没想过,这个冷冰冰老是板着一张脸的女娃宫宫主,笑起来居然这么美,如此夺人魂魄。
他们总算相信古人说的,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是什么意思。
“饯行?怕是用毒酒饯行吧?”老大冷笑,“最毒妇人心,宫主的手段这三年多咱们兄弟早已领教。不劳宫主破费,宫主说过好聚好散,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请宫主将噬魂丹的解药赐下,山高水长,咱们兄弟离家乡路远,得及早动身才行。”
“这个简单,解药给三位就是。”紫衣女郎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同时不疾不徐的步上台阶。
老大伸手接过瓷瓶,对紫衣女郎的举动似是不以为意。
打开,倒出三粒深黑色的药丸。
药丸圆润规整外表裹着一层腊衣,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与往日解药大不相同。
老大怔了怔,看着紫衣女郎,道:“宫主,这药不对吧?”
“你们每次服的只能解三月之毒,这次是彻底清理噬魂丹毒性的,自然不同。”紫衣女郎道:“如你所说,三位三年多来没功劳也应有苦劳,依我看三位这几年可谓劳苦功高,本宫真不舍得三位离开。奈何人各有志,三位前途远大本宫怎能阻人前程?三位既然急着赶路,本宫就不留三位了。来人,送三位贵客出宫!”
“是。宫主!”身旁侍立的四个少女立刻走下台阶,来到川东三怪面前,单手虚引,道:“三位贵客,请!”
四人的表情很客气,但执剑的手却渐渐用力。
老大不慌不忙的将手中药丸倒回瓷瓶收入怀中,恭敬的向紫衣女郎道:“如此多谢宫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宫主有用得着咱们兄弟的,知会一声,咱们兄弟虽本领低微,但绝不推辞!”
紫衣女郎点点头,道:“三位有心了,本宫谢谢三位!山不转水转,也许以后还有仰仗三位的地方。开封距蜀东路途遥远,及早上路的好。本宫祝三位一路顺风!”
川东三怪齐齐躬身道谢,转身在四位少女引领下,向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忽听紫衣女郎冷冷道:“拿下!”
“刷!”的一声,四柄长剑出鞘,前行的四位少女转身疾刺川东三怪。
老大哈哈大笑道:“好贱人!演的真他妈的像,老子早就料到你不会善罢甘休!”
转身,腾空纵起,直扑紫衣女郎。
然而,身形方纵数尺,老大就“卟嗵”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正欲拔剑与四位侍女厮杀的老二、老三大惊,双双向地上的老大扑过去。
四位持剑少女却身形急退,一张鱼骨大网瞬间而落罩向川东三怪。
正朝老大扑过去的老二、老三闻声抬头,面色大变,顾不得再去看地上的老大是生是死,两人一招“懒驴打滚”翻出丈余,正待起身,却见台阶下竟然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距两人仅数尺之遥。
老二一脚将身前桌子踢向空中,同时口中大喝道:“三弟,快去将那贱人拿下。”话落,拨剑扑向四位侍女,以一敌四,剑光飞舞,瞬间战在一起。
踢到空中的桌子阻拦了一下大网落下的速度,但大网还是铺天盖地的落下,将数张桌子和倒地一动不动的老大罩在其中。
事发突然,惊的不仅是川东三怪,连紫衣女郎也惊的俏脸一变。
她没想到川东三怪反应如此迅疾,计划中的大网只网住老大一人。老二、老三不但逃脱,竟然还一人挡住四个侍女,一人扑向自己。
计划中的大网不仅未尽其功,连地牢都没发挥作用。
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让她无法思考,不由显得慌乱起来。
扑向紫衣女郎的老三却停下了脚步,反而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拉扯着疤痕,显得说不出的狰狞。
“臭婊子!大哥说的不错,你果然不会让我们走。”老三盯着紫衣女郎丰满的胸脯,咽了咽口水,眼神变得淫邪起来。
紫衣女郎俏面一寒,眼神刀子一样瞧着老三,恨不得把对方一双淫邪的眼睛挖掉。
从小到大,谁敢对她说那三个字?对她来说,那三个字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正在与四个侍女大战的老二,刺倒一人后,看见老三那副精虫上脑的样子,一翻白眼急的怒吼道:“三弟,快制住她,救大哥!”
老三一怔,随即一个纵跃,扑向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顿时手足无措,眼看空中扑过来的老三已近在咫尺,不及闪避之下,银牙暗咬,朝台阶下的地牢入口纵身跳下。
尤在空中的老三一愣,又不能改变方向,只能眼睜睁的看着紫衣女郎跳了下去,内心大为懊悔不已。
三个正在缠斗的侍女见宫主跳下地牢,惊呼之下顿时手忙脚乱,又有一人中剑倒地,其余两人被老二趁机点了穴道制住。
老二扑到洞口与正在观望的老三,一同向洞内望去。
乍看之下洞内黑乎乎的,只听见一个娇嫩的声音痛呼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先看大哥怎么样。”
老二、老三绕过洞口,来到被罩在鱼骨大网下的老大旁边,一阵乱剑纷飞将鱼网砍出一个大洞,把老大拖了出来。
老大紧闭双目,仍然没醒。
老二一探鼻息,呼吸沉稳,与喝醉酒昏睡一样,顿时一颗心落入肚内。
老三跑到桌旁,拿起一杯凉茶浇在老大脸上。半晌之后,老大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老二老三大喜,齐声欢呼道:“大哥,你醒了?”
老大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看了看周围立刻明白自己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好厉害的药丸!闻了一点就如此可怕!”老大从怀里摸出瓷瓶,却没敢把药丸再倒出来。
老三怔怔道:“难道大哥是闻了这个药丸晕倒的?”
老大点点头,叹道:“这丫头诡计层出不穷,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老三破锣嗓子哈哈大笑起来,“大哥,那丫头作茧自缚,本来想引二哥和我掉进去,没想到被我逼的自己跳了下去。估计摔不死也得断条腿!”
“哦,那丫头自己跳下去了?洞深吗?”
“下面黑乎乎的一时看不清,二哥担心你,我们还没细看。”
老二犹豫了一下,道:“大哥,那丫头既然跳下去,一时半会也上不来。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不如我们趁机出宫,应该不会有人阻拦!”
“女娃宫不是纸糊的,要走,也要带着那丫头保险。”老大沉声道:“先去看看再说,万一洞内有密道,那丫头跑了就麻烦了。”
“密道?”老二老三脸色大变,连忙跟随老大来到洞口。
洞口,阳光虽然还是透过窗棂照进来,但偏离了洞口丈余,使得洞内没有之前那么明亮,看上去洞底一片黑暗。
等川东三怪适应了好一会,才看见洞底黑暗中有人正坐在地上,抱着腿轻轻痛呼,那人身形苗条正是紫衣女郎。
人在洞内没跑就好,看来洞内没有密道。
老大哈哈大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诡计多端心如蛇蝎的女娃宫宫主,如今也成了阶下之囚。哦,不对,是洞底之囚!”
老二老三也附声大笑,畅快不已。
三年多了,这是哥仨第一次无所顾忌的畅笑。
然而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畅笑的三人。
老大使了个眼色,老二老三立即纵到门口,提起穴位被封的两个侍女,一番低语威胁,又拿剑抵住一个侍女咽喉。
另一个侍女见状只得朝门外大声问道:“什么事?”
门外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应道:“宴席已准备妥当,不知何时开席,特来请示宫主?”
门内侍女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请示宫主。稍缓才回道:“宫主已知晓,让你们先去请川东三雄三位去宴客厅,宫主片刻即到。”
“是。”门外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远去。
答话的侍女暗暗松了口气。
老二老三也松了口气,回头看时却见老大脸色阴沉,手一扬,手中长剑飞掷而来。
老二老三吓了一跳。
答话的侍女身体一僵,怎奈穴位被封动弹不得。
长剑飞速而至从侍女后背插入,将侍女钉在门上。
被老三长剑抵住咽喉的侍女,俏脸立刻惨白。
老大阴冷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三年多了,女娃宫上下什么时候叫过咱们兄弟三雄?哪一次不是直呼咱们川东三怪?大门紧闭,又以三雄称谓,你这贱货在向外面的人视警!”
老二、老三恍然大悟,透过窗户瞧时果见外面人影绰绰,数十个疾装劲服的持剑少女奔了过来,远处也有人影在迅速移动。
被钉在门上的侍女犹未气绝,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喷到门上。痛的俏脸扭曲,但一双秀目内却浮起欣慰的神色。
听了川东三怪老大的这番话后,才头一低,抵在门上,闭上了眼睛。
老二、老三脸色大变,知道今日已无法善了,能否全身而退尚属奢望。
老三手中一紧,正要将面色苍白的侍女击杀,却听老大喝道:“她不能杀!把她押到那丫头坐的地方,侧身脸朝里坐着,让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先装那丫头做人质,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老三明白过来,忙依言行事。
老二却心下暗叹,“老大不愧是老大,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换了自己或老三,早就乱了分寸”。
老大阴沉着脸,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走是走不了了,女娃宫的人虽是些妙龄女娃组成,武功也普遍不高,但狮子也怕狼多。
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她们的宫主自己跳进陷阱,趁这个间隙只有把女娃宫宫主胁为人质,让外面那帮人投鼠忌器才能暂时脱身。
“老二,看洞内有四五丈之高,以你的身手下去没问题。可没有绳子很难带着那丫头跃上来,”老大沉声道:“这鱼网韧力可以倒是能用,只是这骨刺尖利如针比较难弄。”
“大哥,这个好办。把网中有骨结的骨刺砍掉,反正多乱也无所谓就是当绳子用,只是要费些时间。”
“好!那赶紧弄,越快越好。”
洞内,清楚的听见川东三怪对话的紫衣女郎,听到老二要下来带自己上去胁为人质,本来痛的冷汗淋淋的脸,即刻变得苍白。
她冷眼瞧着隐于黑暗中的江安,低声道:“看我跳下来,为什么不接住我?我摔断腿,你很高兴?”
从洞口开启就一直观察着动静的江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紫衣女郎,笑了笑,道:“很高兴谈不上,高兴倒有点。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人质。而且,一个受了伤不方便跑的人质,岂不是更利于谈判?”
“人质?谈判?”紫衣女郎秀眉微蹙,似有所悟的瞧向黑暗中墙壁上的换气孔。
“你都听到了?”
江安点点头,道:“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上面关上后,不用再爬到气孔那听,坐在地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紫衣女郎小嘴一撇,讥笑道:“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个地牢当初修建时我都亲自试过了,除了那个换气孔能听到上面的谈话外,整个地牢都听不到,关上洞口也一样。你是黑暗中找不到换气孔吧,还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到了。骗鬼!”
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江安还是面不改色的道:“百晓知是你师父,你在找你当年失散的妹妹。张、邕两位侍卫一人下落不明,另一人出家慈恩寺修行,十五年前慈恩寺所有僧人一夜间被杀。听七姑说,椒兄也有可能潜进女娃宫!”
“真的听到了!下面这么黑你也能找到气孔所在?”紫衣女郎一双美目瞪大,吃惊的连断腿处的疼痛都忘记了。
这姓江的小子居然耳朵这么灵?自己和师父所有的谈话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突然,眼前光线一暗,洞口边川东三怪的老大和老二身影闪过,显然正在忙着将鱼网中的骨刺去掉。
紫衣女郎心头一亮,瞧着江安冷笑道:“好奸滑的家伙,眼力、身手倒是不错,居然能趁着洞口关闭那么短的时间,爬到换气孔那里偷听。我就不信,那么光滑平整无处借力的墙壁,你能一直吊在那里偷听!”
江安心里一动,没想到紫衣女郎如此聪明,居然凭着光线暗了一下就能猜测到事情真相。
的确,自己不可能一直吊在那里。事实上,从他没再听到紫衣女郎和百晓知的谈话,自墙上下来之后就没能再上去。
也就没能听到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洞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可能凭记忆摸黑再跃到换气孔那里。直到春桃打开机关试图救自己被发现,紫衣女郎被逼跳下来之前发生的事,都一无所知。
如此聪慧的女子,江安第一次遇到。
想到春桃,江安的心不由一紧。那个爱害羞的女孩为了救自己被紫衣女郎发现后,怎样了?
“你的属下不但忠心还很聪明,我估计外面的人已知道大厅发生了变故。会猜到川东三怪反水可能将你胁为人质,不过她们可能不知道的是,她们的宫主不仅掉进自己挖的陷阱,还不幸的摔断了腿。”
江安的目光从洞口收回,平静的瞧着紫衣女郎,道:“上面的人快下来了,你还是担心自己成为人质后,能否活着?又或者……”
江安瞧了瞧紫衣女郎,从脸到胸再到腰小腹,甚至到脚都详细的扫了一遍。才接道:“川东三怪好色之极,你还是担心自己到时候别名节不保。”
该死的!这姓江的小子什么眼神?简直是下流坯子!
紫衣女郎觉得自己仿佛没穿衣服,被江安用手从脸到脚全身都抚摸了一遍似的,浑身发热,玉体酥软,一张吹弹得破的娇面立刻羞的通红。
还好,地牢阴暗姓江的小子看不见她红的发烫的脸。
过了好一会,缓过来的紫衣女郎才冷笑道:“你既然都听到了,就应该知道春桃被川东三怪凌辱后已服毒自尽。他们下来抓我做人质,难道你不准备为春桃报……”
“仇”字还没说出口,紫衣女郎就觉胸前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江安拽起拉进黑暗中。
断腿处一阵剧痛传来,“嘤咛”一声,站立不稳扑进江安怀中。
愤怒中的江安没想到自己用力过大,反倒把紫衣女郎拉进了怀里。这才想起对方跳下来时摔到了右腿,又不能把对方推出去扔地上,只得伸出握剑的左手揽住紫衣女郎的腰肢,以防对方再摔倒。
甫一接触,江安就觉入手纤细,像绸缎一样丝滑,柔软。
紫衣女郎却身体一僵,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直冲鼻息,顿时全身酥麻,软软的伏在江安怀里。
只觉呼吸急促一颗心剧烈跳动,大脑随即一片空白。
江安也怔住。
一股说不出是胭脂还是体香的异味冲入胸腔,满腔怒火的他一阵迷茫,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心头浮起。
不自觉的松开抓着紫衣女郎胸口衣领的右手,揽着腰肢的左手紧了紧。
怀里的紫衣女郎娇呼一声,双臂前探紧紧的搂住江安的脖子。
一时间,黑暗中的两人都不敢出声,只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
良久,洞口传来老大的惊讶声。
“咦!那丫头躲进阴影里了。”
只听一个破锣嗓子接着笑道:“下面的地方就那么大,躲又能躲到哪去?老大,早上春桃那妮子没尽兴,待会把这丫头弄上来,咱们兄弟不如先爽爽,反正今天已经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也好出一出三年多来被这丫头戏耍的鸟气。”
“嗯。是该出出火了,这丫头太坏了,弄了个劳什子的什么噬魂丹,害咱们兄弟白白担惊受怕了三年多,刚才又让老子闻了那迷魂丹。”
老大这次难得的没骂老三,居然还赞成老三的提议。
“时间还有,外面的人还不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下去后先在下面把事办了,再把她弄上来。本来是让你二哥下去的,没想到他被骨刺扎伤了手臂。你先下吧,别折腾的太狠了,那丫头留着还有大用呢!”
“得了,多谢大哥二哥!”老三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洞内,紧紧抱着江安的紫衣女郎娇躯一阵颤抖。
显然,她听见了洞口老大和老三的对话。
江安的声音,却非常冷静的道:“你说春桃被他们三人凌辱后,服毒自尽了?”
“嗯。我已让红杏去支了五百两银子,在宫外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了她。”紫衣女郎声如蚊鸣,“你是我抓到的,她有什么权力偷偷放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刚烈……”
紫衣女郎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感觉到江安的体温渐渐发冷。
“可若不是你把她交给川东三怪,她就不会受辱,不受辱她就不会想不开。再说,她哪来的毒药?”
“我不知道。”紫衣女郎轻声道:“她喜欢你,所以想偷偷放你走。她去浣衣房找人借了绳子,却被浣衣房的小琴和她的好友红杏告密。做事不密,又轻信她人,这种性格早晚出事!”
江安松开搂着紫衣女郎的手,将她扶着靠在墙壁,眼睛盯着洞口,冷冷道:“她是个善良的人。”
紫衣女郎没说话,望着江安的背影,有些出神。
洞口,腰里拴着去掉骨刺鱼网的老三,被老大老二两人慢慢放了下来。
身在半空的老三四处打量着,等身子落地也适应了洞里的黑暗。隐隐约约看见紫衣女郎躲在阴暗的角落中,似乎正害怕的瑟瑟发抖。
老三大喜,几下解开腰里的鱼网,淫笑着扑了过去。同时口中嘿嘿笑道:“美人儿,老子三年前就惦记你了,要不是被你的假噬魂丹耽误,哪用等到今天,早把你办了。”
人刚扑过去,就见侧面阴影里寒光一闪,老三“卟嗵”一声摔倒在地,没了声息。
紧接着暗影中的江安身形纵起,一把抓住空中的鱼网蹭蹭的往洞口窜去。
洞口的老大刚听见下面响声,以为是老三正在办事,突觉手里的鱼网一紧差点被拽下洞去。急忙稳住身子站定正要开骂,眼睛就看见下面人影一闪,一个人正抓着鱼网往上急窜。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老大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渔网被火速拽下洞去。
已爬到两丈余高的江安,急拽鱼网又往上窜了数尺,终因无处借力随着掉落的鱼网落了下去。
“那是什么?”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老二惊呼道:“似乎是个年轻人。”
“底下怎么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大忍不住惊呼道:“那是谁?三弟呢?怎么没看到人?”
老大的一连四问,得到的是老二同样震惊的表情。
江安落在地上,松手抛开鱼网,一脚将老三的尸体踢到正对着洞口的亮光处。
抬头,冷冷盯着站在洞口的老大和老二。
老大、老二同时也看见了侧躺在地,一动不动的老三。
很明显,老三已遭了毒手,没了呼吸。
二人目眦欲裂,四只眼睛喷火一样盯着江安。
老大怒吼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敢杀我三弟,老子一定将你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江安却转身隐入黑暗,理都没理洞口的两人。
老大、老二对望一眼,均想不明白,地牢内什么时候关了一个年轻人?
咱们跟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杀老三?
难道是女娃宫宫主的强援?可地牢内没有密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亦或他是什么时候被关在里面的?
老大、老二再次对望一眼,同时把目光转向被点了穴道,坐在那里假扮紫衣女郎的侍女。
侍女不待两人询问,就骄傲的抬起头望着屋顶。语气自豪的道:“他是我们宫主天亮前抓到的,剑王门杀手,闪电剑江安。”
“剑王门杀手,闪电剑江安?”
老大、老二呆了呆,均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