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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母亲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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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住院了。”这一天,许屹给周璟带来噩耗。

    慌乱中周璟碰掉水杯,“啪”的一声陶瓷四分五裂。

    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

    周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你没事吧,又被吓着了?”杨絮柳第一个发现周璟的异样。

    “哎哎哎,别动,放着我来收拾。”杨絮柳拨开周璟的手,“赶紧去洗手间洗把脸,失魂落魄的像什么样子。”

    周璟道了谢,跌跌撞撞冲到洗手间给许屹回电。

    “怎么回事?她哪里不舒服,严不严重?不会是肺癌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肺癌,是你母亲做家政给人擦窗户,不小心从板凳摔下来,闪了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许屹耐心解释道。

    “没事就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周璟撑在水池边上,慢慢回了魂。

    “别担心,我已经赶到医院了,顺便跟公司请了年假。这些日子你母亲这边我会照顾,灏灏那儿也会接送他上下学,没什么需要你操心的。”

    “谢谢谢谢……非常感谢……”周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许屹的感谢才好。

    “要不要跟你母亲说说话?她就在病房里。”

    周璟换了个手听电话,“喂,你腰怎么样?那么大年纪了不知道注意身体,人老了就不要那么拼了,你以为还是年轻那会儿爬上爬下都不怕?”

    “知道了。”意外的,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她的声音很疲惫,像是整夜没睡好。

    没了柴禾,再旺的火苗也燃不起来。两个人默默拿着电话,各怀心事。

    “许屹垫的钱我会还给他,你待会也别忘了谢谢他。其他没什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还是周璟耐不住,先挂断了电话。

    此刻本该是她端着鸡汤去医院嘘寒问暖才对,但她无法做到。她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没有日行千里的风火轮,离了家很多事都顾不上。

    如果没有许屹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周璟终于明白了身边有个人的重要性。他会陪伴你度过难捱的时光,减轻你重工作轻家庭的负罪感。毕竟两个人抵御风险总比一个人来的简单。

    虽然……虽然这跟爱情没什么关系。

    周璟的心动摇了……

    噩耗接连不断。周璟从洗手间回来,得知编辑部的一名男同事也病倒了。听闻他在加班过程中突发脑溢血,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在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同事,及时将他送进医院才暂时没有大碍。

    “小唐啊,年纪轻轻的莫要那么拼,把身体拼坏了怎么向家人交代啊?”办公室的老大姐对小唐说。

    “不小了,都三十好几了。”小唐在病床上侧着头说话,“不拼怎么行?不拼下一次裁员就轮到我了。你看人新章大学的都来当实习生了,以后再想当编辑门槛不得翻上几番?”

    周璟将鲜花摆在病床旁的小桌上,目光被电视里的画面吸引。

    娱乐记者拿着话筒站在医院前,身后是一堆举着相机意图冲进门内的记者。

    “据悉商业巨擘周自成近日入住新章私立医院接受治疗……”画面里播放着医院病房的展示图样,除了房间中央的病床,几乎和私人别墅没有分别。

    瞧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清没亡呢。

    周璟环顾四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里塞了三张病床,床与床之间用帘子隔开,中间勉强塞得下一张木凳。

    前有大姐,后有另一床的病人,周璟侧过身往外挪了挪才勉强站住了脚。

    周至诚为什么要住院?算了,关心他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她一个。说不准他还不稀罕周璟廉价的关心呢。

    真可笑,努力生活的人只能住在小隔间里,伸手就能翻云覆雨的人却住在豪华病房,享受最顶尖的医疗资源和服务。

    生命真的平等吗?

    周璟感到莫名的烦躁,全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在向她叫嚣,无端发起痒来。

    也许这就是春天吧。周璟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逆时针转动手里的咖啡勺。

    “家里没什么事吧?”杨絮柳问。

    “还好,多亏许屹替我处理了。”

    “说真的,你要跟许屹一直这样耗下去吗?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许屹不是对婚姻持开放态度的人,他不可能只谈恋爱不结婚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比较好,我实在不想耽误他。”

    “耽误?你这话说得奇怪。他的时间是时间,你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是等量的消耗青春吗?这样说起来女生的青春还更珍贵些,是他耽误你了才对。”杨絮柳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你能学会自私点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就是既不想伤害别人,又想保全自己才会让选择变得那样困难。还不如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两个人在一起舒服就走下去,不舒服就分开来得爽快。”

    “可两个人的相处需要磨合,如果想放弃就放弃不就错过磨合的机会了?”

    “我的天,你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如果能磨合早就磨合好了吧?要是每一次你都安慰自己‘会磨合好的’,那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说分手?”杨絮柳“啪”地一声靠在椅背上,“真是受不了你,做事思前想后的一点都不爽快。”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杨絮柳看了眼屏幕就走了出去。“喂,我不是让你别在白天打来吗……”

    几分钟后,杨絮柳回到座位上,瞟了周璟一眼。“问啊,想问什么就问出口,不要憋着。”

    “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意聊那些话题……”

    “是我妈打来的,她在查岗。”

    “查岗?”

    “她希望掌握我的动态,越详细越好,最好精确到分秒。”

    “为什么要这样?”

    “这份实习是我自己联系的。我妈希望我考公务员,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换句话说,我在做他们不支持的工作,所以他们要查岗,怕我一不小心就‘走歪’了。”杨絮柳一口饮下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真我’杂志。我爸妈不许我看闲书,我就偷偷买,塞进书包带到学校里看。在我并不愉快的高中岁月里,杂志里的文章给了我许多鼓励。我有一本小本子专门用来摘抄杂志里的句子,里头的每一段我都能倒背如流。我甚至会把杂志包上封皮,生怕翻多了会把纸张翻烂……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都不可笑。拥有自己喜欢的事物并珍视它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才会嘲笑别人对爱的付出,因为他们连爱的勇气都没有。”周璟展开纸巾为杨絮柳拭泪。

    杨絮柳“噗”地一声笑了,“为什么你在安慰人的时候那样正经,像个九尺八的伟岸巨人,背后闪耀着佛光,明明平时就是只把头埋进沙漠的鸵鸟。”

    “我只是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而已。”

    “你和许屹要是都能做到这点也不会走到今天。”

    “他毕竟是异性,相处起来还是跟女孩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同性之间很多想法不用说都能相通,交流起来更容易些。异性就不一样了,很多女孩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男孩就理解不了。”

    “比如什么?结伴上厕所?”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件好笑的事。”身着小熊布偶服的秦晴坐到周璟身边,“小时候有个男生每次路过我座位都会把我的书撞掉,还会把我抽屉的东西藏起来,说什么‘欺负一个人就是喜欢的体现’,把我气得不行。究竟要多幼稚才会把欺负等同于喜欢啊?他不会以为被欺负的人就会喜欢上欺负自己的人吧?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还有还有,男生每次打篮球的时候都会故意看向喜欢的人耍帅。”杨絮柳补充道,“我每次看到他们看向我都会觉得‘搞什么啊,谁要看你耍帅啊’。”

    “对对对,女生每次穿漂亮衣服经过他们面前,他们都会有种‘是穿给我看的’‘这个女孩在勾引我’的错觉。搞得我现在一被异性盯着就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总觉得他们又在编排什么扭曲的幻想故事。”

    “没错没错,直到现在我还坚持认为眼神骚扰也是一种性骚扰。”杨絮柳忿忿道,“被人上下打量的滋味我可没少受。”

    秦晴和杨絮柳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下把周璟带回中学时代。女生间的共通经验让大家一下就熟络起来。

    畅所欲言的感觉真好,周璟在心里感叹。如果她们早些遇见,一定也会成为好友吧?

    不,现在遇见也不晚。合得来的人自然会走到一起,合不来的人就算再有缘也会分开。

    周璟再次来到巷尾的小店。她要确认这真的是她记忆里的味道,而不是一场在情绪和氛围下烘托的幻觉。

    “看来姑娘你真的很喜欢荷叶饭呢。明明不是我们店的招牌,你还总愿意点。”老板娘笑眯眯地将笼屉端上桌面,“不过现在不是荷叶的季节,店里用的还是去年剩下的干荷叶,味道肯定没有新鲜的那么好。”

    “等到夏天的时候能吃到鲜荷叶做的荷叶饭吗?”

    “那是自然。别看我们店面小,用的材料可都是顶好的。我们有自己的经营准则,各类蔬菜瓜果都是从郊区的菜农那儿直接进货的,干净无农残。要知道店里来的客人多是十年八年的老顾客,早吃出感情了,我们坑谁都不会坑自己人啊。”

    周璟点点头,她注意到老板娘习惯和每个进店的客人拉几句家常。大家笑着进来,笑着出门,店里的气氛一片祥和。

    店门外的枫树下,一个女孩在踢毽子。说踢毽子可能不太准确,实际上她只是在重复踢一下毽子然后捡起来的过程。

    “那是我们的女儿,前些日子刚从老家接过来读小学。她说班里的女孩爱玩踢毽子,但她不会踢,现在正拼命练习呢。”

    不知是不是踢累了,女孩一屁股坐在树台上,两脚搭在一起,望着树冠发呆。

    “刚夸她勤奋呢就坐下了。哎,这孩子啥也不爱,就喜欢发呆。”

    女孩似乎感知到了母亲在议论自己,看了一眼店内,眼睛扑闪地眨。在稀疏的日光下,在枫叶摇曳的阴影间,她的眼睛里有星星闪烁。

    那是一个快意而寂寞的年龄,敏锐地捕捉四季,深切地感受自然,欣喜而孤独地聆听风的秘密,只有她们知道的风的秘密。

    她听到了什么?

    “我可以参与踢毽子的游戏吗?”周璟问女孩。

    女孩似乎对周璟的举动有些疑惑,歪着头审视她的话语是真心还是调侃。

    “我都长到这个年纪了还不会踢毽子呢。这游戏应该没有年龄限制吧?”周璟说。

    “当然。”女孩的声音轻快,“你也学不会踢毽子吗?”

    “是啊,小时候觉得学不会没关系,就没用心去学。没想到年纪大了就更没有学的动力了,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学会。”

    “可不会踢毽子怎么交朋友呢?”

    “学踢毽子可以交到踢毽子的朋友,不学踢毽子也能交到不踢毽子的朋友。小群体那么多,没必要非要往大群体凑。你真的要和每个会踢毽子的人做朋友吗?”

    女孩摇摇头,说:“我没那么贪心,有一两个知心的好朋友就满足了。”

    “所以你该向想与之成为朋友的人发出讯号,让她们明白你的心意,而不是为了合群而合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女孩惊呼道,“我是被自己想当然的想法困住了,以为学踢毽子才能交朋友,但其实交朋友并不需要这些。”

    “你的理解能力真强。”周璟夸赞道,“我们给自己设定了太多‘只有……才’的逻辑,不断拖延真正行动的时刻,其实是害怕行动后可能面临的失败。欺骗自己一直停留在准备阶段就不会受伤……”周璟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刚刚说了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我还应该学踢毽子吗?”女孩问。

    “一起学吧,趁我们对事物还充满好奇。”趁我们还年轻,趁身体还能动弹,趁还有机会尽情去尝试……周璟将毽子踢向空中。

    秋天的时候枫叶会变红吗?

    像橘子味棒棒糖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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