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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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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元前,归宁八年,押运官李翔运送粮草途经建宁地界遭劫,人车具无。归宁十二年,押运官吴挺途经琅琊同样遭劫。”苏朝冷冷的瞥了杜桧一眼,掀起前襟,施然的坐在手下搬来的椅子,慢条斯理的说话。

    而杜桧听着他一字一句只觉心惊,险些站不稳,目光随之开始涣散飘忽。

    “杜将军,曹家假借皇后之威,在钟吾地界烧杀抢掠,论罪可不止一个抄家,至于魏国公,罪有应得乃是他的下场。”

    苏朝命手下将信件展开到杜桧的面前,让杜桧一步一步铁青了脸。

    “杜将军,苏某虽年轻,但从不徇私枉法。你是明白人,留你家人一命已是皇恩浩荡,相互都留些体面。”苏朝调笑敲着扇子,而杜桧只觉得那声是他命终的催命符。

    --

    苏朝朝尸首远远一拜,不带任何的感情的转身离去,眼里只剩冷漠。

    世人皆可用礼义廉耻来审判他,唯独一人不可。

    五香卷跟在苏朝身后,不免忧虑,只觉今日他的身影更加孤单寂寥。很多时候,公子明明处在人声鼎沸处,被簇拥着笑着,他却能看出公子并没有笑意。

    正如今日,苏朝举杯与此城的太守寒暄,嘴上说着高兴,却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他想拦一下,最后也只是徒劳。太守擦着额头的汗,想不到面前的人这么能喝,他本来只想意思意思,无奈只好作陪喝到吐了,心里却开始怀疑,说好的不胜酒力呢。

    五香卷搀扶着有些醉的苏朝回到客栈,还没等他找人打水来伺候,一道身影端着盆水就窜了进来。

    “你怎么还在这?!”

    卞春竹假装没听到,拧干了毛巾就上前给苏朝擦脸,换衣服,俨然一副熟练的样子。

    走?她也不是傻子,平白无故消失这么多天,再回去,名节早就毁了。但跟着苏朝回去,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五香卷上前就要拉她出去,免得打扰了苏朝休息,谁知苏朝迷迷糊糊中,却抓住沈蕙的手不放,叫沈蕙作个无奈的神情,气得五香卷大叫,“趁虚而入,小人。”被沈蕙嘘声后更憋屈的拿盆而出。

    “苏朝?”

    卞春竹好奇的打量着喝醉的苏朝,闭着双眸,睫毛又长又卷好似姑娘的,脸颊微微泛红,本就白皙,现下是白里透着红。她越凑越近,想拿巾子替他擦擦脸,却再次被抓住手腕不得动弹。

    明明喝醉了,戒备还这么重。卞春竹没好气的想。

    “所以呢,什么事会让你喝得这么醉呢。”她将计就计的擦起了握着她的那只手。苏朝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就连被她射伤都未曾表现得惊慌,现下倒是让她有些好奇。

    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天之骄子喝得伶仃大醉。

    然下一秒,一个天旋地转,倒在床上的人便是她。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卞春竹紧张的心直跳,与在她上方的苏朝视线相对,“你作什么?”

    而对视上的那一刻,却叫她不寒而栗。一双眸,又冷又暗,似能杀她千百回,却又能因为喝醉蒙上了一层薄纱。苏朝呼出的气息夹杂着淡淡酒气朝她扑面而来,笼罩着她。双手想要挣脱却被牢牢按住,卞春竹又惊又怕,怕他做出点什么来,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纵使还是怕的,但想要成事,这点算什么。

    苏朝静静的望着身下人又惊又怕的模样,不甚好笑,仿佛此前百般找借口接近他的人不是她。

    微微凌乱的发梢,小鹿双眸泛着红红的眼圈,精致小巧的鼻子,苏朝慵懒的目光从上而下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被沈蕙自己咬得有些发红的嘴唇,还泛着水光,不禁失了神。

    再回神,那水光更加红润,而沈蕙涨红脸,一脸不可置信。

    他一手按住沈蕙的手,另一手轻抚过自己的嘴角,“想知道射箭追杀你的人是谁?”

    卞春竹一愣,迟疑的点了点头,但又摇摇头。

    苏朝手指贴住她的唇,示意她安静,同时他也一点一点朝她靠近,面对面与她吐气,几个字悄然说出。

    “是长公主。”

    长公主!?那不是苏朝他娘!?她与她无冤无仇,何故

    “你有心接近我,便应该知道她的手段。”苏朝有些不满沈蕙的神情,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头,他则居高临下,在她耳畔轻语。

    “能救你的,只有我。”

    再然后,未等卞春竹作出反应,黑影就压了下来,卞春竹推了推身上的人,像是完全醉了。推不动,想不到平常看起来清瘦的人,却如此结实,他的头倚在她脖颈后,气息喷洒使她难耐,却又无法逃开。

    “冤家,真是冤家。”但他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卞春竹无法得知,长公主为什么要杀她,她做了什么,赵芸想要灭了她还有些道理,她与长公主无冤无仇何故如此。

    等等,刚才那句能救她的只有他是什么意思?

    次日,头疼欲裂的苏朝扶着头,有些不清醒,刚想唤人来伺候,另一只手却摸到一片柔软,他下意识的回头,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

    卞春竹不明白苏朝一脸生闷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明明拽着她不放的是他,怎么整得好像是她怎么了他。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到苏朝的早饭如此朴素时,只有白粥和小菜,卞春竹的表情一下又蔫了。而五香卷的表情则是,看什么看,能与公子共同进食是你的福气。

    苏朝淡淡扫了眼她的小表情,“今日是曾太守女儿出嫁之日,你随我去一趟罢。”

    成亲?这意味着有喜酒吃!卞春竹自然欢喜,在肆城,她也曾去过几次,但每每都是等人快散了,她才出现。若非她喜欢吃人剩饭,只是闲言碎语也能杀人。

    但是纵使这里的婚宴礼仪应该比她所处的肆城好上很多,但当卞春竹瞧见迎亲队伍竟大把撒着钱财引人争抢,现场的布置,以及喜宴菜式等,却发现一切比她想象的要更奢华时才隐隐不对。

    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但那太守眼见苏朝也来了,两眼放光,步步紧跟着,直到苏朝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沈蕙,太守便很有眼力见的退让,“想必这位是就是寅王的爱女沈慧沈小姐吧,不打扰苏大人了,眼下下官还有别事,二位吃好喝好。”

    突然被点名的卞春竹顿住,停止了疯狂想要去捡钱的想法,才从苏朝的表情里看出沈慧说的不是她,不过她倒不是很在乎。

    “这太守府好大排场,只怕到时候沈慧出嫁排场得比这还大吧。”这话只是卞春竹的真实想法,然而到了苏朝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

    其实他与沈慧,如若成亲,必不可能有多隆重。一是他想对这个仪式能省则省,因为流程多且繁,他不太欢喜,二是皇帝必会参加他的婚宴,京城人多眼杂的,只能加强措施。

    但这些好似也没必要与她说。

    有些饿的卞春竹夹起一片雪白的肉片好奇观之,不仅味道鲜美,其汤汁也浓郁浑厚,她十分喜爱这道菜,正想询问之。

    “佛跳墙,由鲍鱼、鱼翅、刺参、鹿筋、鱼唇、鱼肚等十几味材料配制高汤和上贡地老酒,文火煨制。”

    苏朝并未动筷,只一眼便瞧出这是什么,还没等卞春竹夸赞,下一句便让她愣住。

    “此菜乃宫廷御膳,便是圣上也不多享用。”

    连皇帝都吃不上几回的东西,怎么可能大肆摆在一个小小太守嫁女儿的宴席上!?就连卞春竹也懂这个道理,这个太守却这么堂而皇之的干,是不是有些

    转头却见苏朝逐渐靠近她,近的几乎可以看清他的眼下有一颗极为细小的泪痣。

    --

    卞春竹没好气的借着肚子疼的理由溜进曾府的后院,苏朝这个怪人原来带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她来偷东西是吧。

    曾府很大,到处都挂着喜字。卞春竹才反应过来,曾太守这不是嫁女儿,这是招婿上门。路过的下人都窃窃私语着,曾小姐的排场怕是比天子脚下都要有过之而不及。

    卞春竹很是羡慕,不为别的,只为她有如此疼爱她的爹。

    她左顾右盼有无人注意到她,脑中盘旋着刚才苏朝在她耳边的低语,“沿着长廊直走,有一假山,往东南行半盏茶的功夫,有一书房名唤清贫阁。”

    一边提心吊胆,一边记得方向,卞春竹已在心里咒骂起苏朝,说得好听,这里戒备森严,只有她才能无人注意,被发现的又不是他。

    果不其然,一声,“姑爷,吉时快到了。”吓得她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不敢动弹,眼见余光的红色衣角消失,她才松了一口气。再抬头,清贫居三字便出现在她眼前。

    “站住。”从清贫居出来的卞春竹正高兴,却被这一声心生生提到嗓子眼,可是这声音却有些耳熟。

    “在这里鬼鬼祟祟什么。”

    这声音化成鬼,她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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