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与危子乐分别后,卞春竹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拍烂,给点颜色就能将染坊开起。不过她也知晓若倘若有一天真要嫁给危子乐,她就是逼也得逼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她求苏朝教她识字的第一件事。
苏朝与她说好七日后再见,但卞春竹觉得他这几日应当都在那里,他叫她不要声张,且该有的东西都有,显然是长住。以前在肆城,如若有亲戚生病少不得隔三岔五照看一番,于情于理,她都觉得自己应当再去探望一下他。
尽管她也知道,自己在苏朝那里讨嫌了。那日鬼使神差走错屋后,出来她便着了一身的冷汗。明明面前的人笑着,她却总觉得时刻被审视着,随时能窒息。
但她需要有一个人作靠山,这个人不能是寅王府的人,否则她身上那点破绽迟早教人捅了出来,但也不能毫无关系,不然她要怎么让寅王府里那堆人对她不再那么放肆。
那日,她无意间撞见有下人谈论了苏朝的事就被赵芸责罚了一顿,更加笃定了这个人必须是苏朝的想法。赵芸一心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才俊,沈慧更是早已女主人姿态自居。说明这两人对苏朝是有求的。
卞春竹冷哼一声,纵你是千年顽石,也须得叫她捂热。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她饶是算不得一个倾国倾城的人,但没点姿色,如何当初说动秀霖与她私奔。但她也明白最是读书人最无情,若是谈现实,怕是一个比一个精。
她并未直接冲入明月居,而是站在不远不近处观察进出的人。
苏朝的伤已大好,但他仍是脸色恹恹的,慵懒的听着手下回禀那日围猎的调查,但回禀的人显得很紧张的样子,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正在穿戴衣裳的苏朝慢条斯理的由着侍从五香卷将扣子扣上,眼皮都没抬一下,轻笑带着几分不耐烦,“你紧张什么?”
“公子,我们将整个林子都翻了个遍,又查了人员进出,那日确实只有一个沈姑娘不在名单内,追问了刘家四少爷,他说未曾见过别人只是有人用箭送与那纸条,此人生性软弱撒谎的可能性不大,此后我们也找到那把弓箭。”手下知道这样的结果,苏朝必然是不能满意的,所以发抖得等待发落。
谁知苏朝一反常态,并未多说什么,只教他先下去。
五香卷便插嘴回禀他今日在明月居外面被沈蕙拦下的一事,公子一向是不收任何人的东西,但当时对方硬是要塞给他后便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东西,一打开才发现是几只膏蟹,顿感无语,此等东西也须如此大费周章,何况自家公子腿脚才刚好,又不适宜吃这等东西,莫不是因为自家公子负心想要毒一毒自家公子。
“不过,我看她好像等了很久,走的时候脚一拐一拐的走的。”说罢又想起什么事的,“现在汴京内有不少人暗地里在编排她,对那天在狩猎跟少府大人的事传得有模有样的,说她想攀高枝。”
苏朝始终淡淡的,扫了五香卷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嘴。”五香卷只好悻悻闭嘴,仔细将公子的衣裳整理好。苏朝私下的穿着都是暗色,但在外都是花枝招展的。
今日是寅王在府里宴请他,已经消失了几天,今日姑且要现身一下。
犹豫再三五香卷还是问了下,“那膏蟹如此处理?”
只见自家公子神色平静的吐出二字,“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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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时常与我问起你的近况,知晓你是为了躲避她,还是应多回去看看,她一个女人家,自小养尊处优,但还是将你拉扯大,无论如何也不能过于疏远。”沈禹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个出众的侄子,虽不喜他此番作法但仍不舍说重话。
他这个妹妹,他也是知晓的,先皇在世时就对她无比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造就了一番高傲的性子,不曾对谁低过头。
“她能让你去幽州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苏朝安静的听着,许久才笑着回应,“知道了舅舅。”
“还有一件事”沈禹估摸了下沈莲的意思,“你也知晓慧儿对你一片痴情,此去幽州路途遥远,便是在年前及时完婚,好在之后有个照应。”
苏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笑而不语的说道有人来请他们入席了。
宴席过半,卞春竹才姗姗来迟,看到苏朝的一瞬间她还错愕了一下,但后者显然没在意。她潺潺的坐下,等待赵芸的发怒。
但赵芸并未动气,反而笑着给她解释迟到的缘由。
卞春竹面上赔笑着,心里却在狐疑这厮在卖什么葫芦。果然刚坐下不久,赵芸便指着她对面的一个面生的男子介绍了起来。
“六姑娘,这是我外家大爷的独子名唤赵子栖,入京也不久,他也曾去过肆城那地界,想来你对那边熟悉,和他应当有话聊,待会儿带栖哥儿参观参观王府。”
她这话什么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卞春竹面色逐渐铁青,在座的人皆是看好戏的脸,她心里一万个后悔,早知就不来了。她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沈禹的表情,并无不妥后,心凉了一半,再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苏朝,后者依旧是笑面虎的样子。她心里暗暗开始咒骂,面上也只得应下。
赵芸倒是很满意自己的决定,正愁无处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可巧自己撞上来了。一来,若是依照着沈蕙的身份想给她找个婆家,实属有些艰难,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毕竟是王府的人。二来,有些事被她撞见了,也不好让她离远了瞎说。若是将她扔给娘嫁那边的人,正好解了自己的心头大患,也能杀杀赵家人的锐气,平白无故让她出那么大力,如何也得给她点回报。
卞春竹一脸复杂的打量起对面的男子,生得一般,一双粗眉使其看起来有几分粗鲁。她直觉赵芸定是没好事等她,还给她介绍娘家的人。在她发神的时候,沈慧倒是笑着推波助澜,打趣她和赵子栖样貌倒是有几分般配。
暗地里讥讽她样貌的意思,卞春竹也能听出,心里冷笑,面上作哀伤之色,“姐姐莫要打趣我了,我从偏僻之地来,不懂这等玩笑。”
换得沈慧一愣,接着脸色不好的看向沈禹,沈禹闻言才想起这个被自己送走多年的孩子,突如起来的愧疚,便开口责怪沈慧不要在客人面前瞎闹,气得沈慧只能憋屈的咽下这口气。在父亲面前出丑事小,在苏朝面前事大。
而当事人却施施然的开始享用起美食,因为她发现桌上的蟹螯可比送至她院中的多得多。
苏朝与沈禹谈论起朝中一些事务之际,余光却扫到角落里的某人正抱着膏蟹大快朵颐的样子,他枕着手,慢慢走了神。
他还是无法想通,怎会有人吃得蟹吃得像山珍海味一样。
“你笑什么。”沈禹不解的发问,很明显他失神了,能让他这个侄子出神的事可不多,他几分狐疑的扫了眼饭桌,看到狼吞虎咽的沈蕙时却顿了下,打趣道,“小六这是随了我,爱吃膏蟹。”卞春竹拿着个钳,不知所措的愣在那,引得沈禹再度发笑,当即命人再送些到她那,随即卞春竹又惊又喜起来的谢了起来。
苏朝回过神来,依旧神色正常,佯装什么也没发生,“陛下有旨,明日我便会带人去一趟鸿胪寺。”多的也不便在饭桌上谈,沈禹便放了他,要沈慧陪他逛逛。
沈慧依旧跟他谈论着些诗词歌赋,亦或是今日作了什么画,昨日与薛明澄去哪烧香拜佛了。苏朝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
走到花园的拐角处,没想到碰上沈蕙和赵子栖。
蟹属于寒性之物,不应多吃,但卞春竹哪懂得这些,贪嘴让她有些难受。原以为赵子栖会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但没想到人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他乖乖的站在一旁待沈蕙好受些。
沈慧略带几分嘲讽,“这不是挺般配的。”而身旁的苏朝却早就径直朝他们而去,让沈慧的话停在半空,也不解的跟了上去。
他慢慢的走近二人,依旧是笑着问怎么了,倒是卞春竹惊奇他会主动向自己询问,一般都是装不认识她,瞧见他身后跟着来的沈慧,但便开始装,“无碍,不过是贪嘴惹的祸。”
沈慧冷言冷语起来,“厨房早已按份例送往各个院,妹妹就算贪嘴,也不至于此罢。”以为能让沈蕙出丑,不成想卞春竹早就等她开口。
“姐姐原谅我未曾见过这等美食,以为是珍馐不舍吃”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向苏朝,“今晚才知晓此物不值钱白白惹笑话,只得多吃些,解我心中恼,莫要笑话我。”
苏朝想到五香卷之前说她送来的东西,蹙眉,想说些什么。
此时在一旁默默听了许久的赵子栖却开了口,“六姑娘要是喜欢,之后我便可差人送些来。你有所不知,我家乡盛产膏蟹。”
这下该卞春竹傻眼了,苏朝却对沈蕙这嘴上说道不用,两眼却在放光的神情嗤之以鼻。他见二人熟视无睹的聊了起来,便微笑,“看起来六表妹应该是无恙了,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卞春竹见他走后,眼眸开始溜溜的转了起来。
是夜,苏朝不便留宿在王府,待上马之际,却又被一丫鬟喊住,“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