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然,下一瞬,卞春竹就觉背后隐隐发凉,似有人恶狠狠的盯着她,迷迷糊糊中伴随此般不舒服的感觉,她努力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带有愠怒的双眼,平常总是带笑的面孔,此时却暗了脸色,卞春竹认出这是谁后,略微放大了自己的瞳孔,同时脖颈处传来凉凉的触感,是一把利刃。
脑子快速清醒中,只在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千万种解释。
只是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在苏朝的床上?!
卞春竹闭上双眼,开始装作在做梦,“娘我梦见仙子了。长得真好看。”还顺手揩了一把苏朝的油。本就对沈蕙心存怀疑的苏朝更加断定,此人定是故意纠缠他。
闻到沈蕙身上浓浓的酒味后,苏朝握刃的力道才松了几分,面上换上了几分嫌弃的表情,同时也开始怀疑此人到底有多少毛病。然这一动便又触动还未好全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强忍着将面前人踢下床的冲动,唤来侍从。
“抬走。斜睨,“还有,谁看守的,自己下去领罚。”
侍从面色一白,只得惶恐的上前处理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家公子床上的女子,这乃奇事,对自家公子前赴后继的人不少,敢如此直接了当不要命的人,此人倒是第一个。
在搬动卞春竹的时候,掉落出一个小物件,苏朝捡起,竟然片刻轻笑后,富有迷人的声线响起,“等等。”
侍从不明所已,只觉得自己公子此时笑得有些令人胆寒,他一向觉得自家公子笑比不笑还要吓人,偏偏所有人都觉得自家公子温润如玉,和善。
苏朝收起自己丢失的印章,命人泼醒沈蕙。
刺骨冰凉的水让卞春竹再如何装也装不下去,她装作惊讶的样子,面前的苏朝披着墨黑的外袍,修长的手撑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
“苏苏表哥?”她作不解的样子,眨巴着双眼。
“表妹好兴致,在我的床上睡得可香否。”地上的人张着一张小嘴,仿若一脸无辜样,换掉那些土气的衣裳,现下的模样倒也还看得过去,只是太过浮于表面的心机让他有些作恶,他可以欣赏她将这些用在别人身上,唯独不可是他。
“打扰表哥了,怕是今日的酒太过香甜,我未曾饮过,今日有些贪杯走错了房,我这就走。”卞春竹赔笑的从地上起来,整理整理衣裳,又往怀里摸摸,“对了表哥,我有东西要还你嗯怎么不见了。”
“你说这个?”他施然的拿出印章晃了晃,然后看沈蕙战战兢兢的点头,又佯装委屈道,“表哥别恼,我知晓这东西的重要,奈何我一直寻不到出门的缘由,我又不能随意交于他人,若让别人知晓表哥与我有过联系,对表哥不好。”她越说竟是朝着有些哽咽而去。
苏朝闻言倒是有些被气笑了,怎么反倒是他的错了。
“表妹多虑了,在下未曾这般想过,何况表妹曾救过我。”
“表哥骗人,既然如此为何当初答应要教我,却始终未曾理我。实话说,本欲次日冒险归还于您,但我事实属非草木,以为表哥是与寅王府里的其他人不同的人,不会肆意嘲笑我,多少也会拿我当个人罢,到底也怪我自作多情罢了。若要怪罪,该打该骂随意之,我也不缺这些。”
卞春竹说完,抬起低垂的头,双眸含水,似有天大的委屈的倔强盯着苏朝,强忍着玉珠不落地。这话中是否有掺半的真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侍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自家公子还成负心汉不成,躲在苏朝身后看好戏般的一直偷瞄他,想看自家公子此时脸色会有多精彩,然下一瞬,他就被自家公子请了出去。
半晌,苏朝轻缓起身,慢慢踱步至卞春竹面前,始终回应着她的眸子,引得卞春竹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可立即又被苏朝转了过来,他用扇子轻挑起她的脸,眼眸注视着她,拿帕巾一点一点擦去她眼眶泪珠。
帕巾上有苏朝身上清冽的冷香气息,挠的她心里直痒痒,卞春竹红着双眼盯着他,心里却一时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拦腰抱住他,见对方有要挣脱的架势,她更加死死抱住,声音不似刚才坚毅,缓缓释放委屈。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一切都惶恐得很,头一次有人对我施加援手,便是表哥你,我知晓您贤身贵体与我这等人不同,希望您别怪我,表哥温和良善,让我等孤苦之人心生温暖,我只是想抓住那根木头而已。”说完便放开了他,低头不再说话。
溺水的人都以为抓住的是木头能救自己的命,又岂知那只是根稻草而已。
苏朝垂眸盯着她眼泪婆娑的脸,心里冷笑着,温和良善?你又懂我几分?
“殊不知,原来不知何时苏某在表妹心中已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只是表妹也需容我解释一番可好,苏某并非忘了,只是这伤还未痊愈。”见沈蕙又痴痴的望着他的伤,他心里又一阵怪异。
“七天后,我们便于此相见。免得表妹好一番表白我,让苏某无法做人。”换得沈蕙涨红了脸。
卞春竹对他为何在这养伤感到不解,苏朝手停于她唇边,“也希望表妹莫要声张,我受伤的事实属不便让更多人知晓,包括长公主。”卞春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听闻他伤还未好,卞春竹便执意要照料他,将被子于他重新盖好,又倒了热茶给他,嘴里开始念叨应该注意什么,半晌,苏朝才反讽,“表妹倒是挺热情。”
或许是心虚,卞春竹没听出他的讥讽意味,还以为是在夸她,顿时羞愧,非要待到苏朝睡着了才离去,却没注意她离开后,再次睁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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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赵氏找到赵芸必不能是临时起意,原来是赵家大爷的今有一独子,二十有二了,不谈依旧未娶妻罢,至今还未有一官半职,按说庐江赵氏也算是大家,谋求个位置并不能算难处,何故求至已出嫁的姑嫂这。
赵芸也不是傻子,她枕着手靠在贵妃榻上歇息,婢女小心翼翼的给她捶着肩。满脑子都是赵家人有求于她却还趾高气扬的神情。
偌大个王府由她来操持就够累的了,偏偏娘家人还不省心。
当年贪图王府的富贵繁华,赵老爷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将她嫁于沈禹续弦,将她送来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来,如今倒有脸来说她冷血。
此时有人传沈霆来了,赵芸才松了松紧缩的眉头,差人唤他进来,婢女有眼力见的守在门口。
沈霆给她带了些市井的小玩意,见她心不在焉便发问,了解后,便不以为然,“便给他在父亲大人手下谋个一官半职待如何,这等小事也值得芸娘烦心。”
谋个一官半职何不容易,赵芸自然知晓,只是她这娘家的孽障身上还有一桩人命官司,为了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别的没有,蛮力一身,竟叫人活活打死,若非赵大爷废了不少钱财,这厮早已见阎王去了。
赵芸冷笑,怎么打死的不是这孽障,要让人死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闹出这等风波,蠢钝如驴。
沈霆思忖片刻,一计上心头,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悄悄附上赵芸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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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物是什么?”卞春竹好奇的所望这些个长着八条腿的东西。
小落一听沈蕙竟是连蟹螯都未曾见过,顿时又心生了几分的怜悯,难以想象从前小姐过的是何等的日子。
她转过去抹了抹眼泪,笑着解释,这是吴郡今年进贡的蜜蟹,因着王爷喜食蟹,陛下每年都会赏赐些,只不过按照府里公子小姐应有的份例,分到她们这的明显少了很多。
卞春竹不会吃,便让小落教她,入口便被惊艳到,肉质鲜甜肥美,膏黄满肚,令人垂涎欲滴。
“乖乖,竟是如此鲜美。你也尝尝。”小落自是不敢乱动,卞春竹便有样学样的剥了那蟹塞她手里,引得小落破涕而笑。
吃完了再想伸手,望着篮子里为数不多的蟹螯,卞春竹犯了两难,还是收回了手,盖住了盖子,预备送给危子乐尝尝此等美味。想到什么,又将其分为两份,一个多些,一个少些。
她求危子乐给她带些书,将膏蟹作为回礼,危子乐笑笑说是举手之劳,本不欲收,却被同伴暗踢了一脚,他愣了一下,眼见着同伴将礼收了过来后,似在骂他是个木疙瘩。
卞春竹望着危子乐的样子偷笑,他还是没变,旧时他跟随他师父在肆城修建水利时,就有人想上门贿赂,愣是被他大公无私的举报了。
“不过沈姑娘看的书都挺深奥的,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造诣就如此高。”对方的话让偷着乐的卞春竹又僵了,她心虚的推诿了一下,危子乐闻言更是对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她知道,危子乐喜欢知书达理的人。于是乎,她一下便脑子发热,“哪里的话,不过是些寻常书罢了,往日也是常看的。”
天,她在说些什么,大字不识几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