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撑伞
今天一天,十四班的猴子可谓是收获颇丰,每人都领到了厚厚一叠卷子,为了国庆可以多些自由时间,上课模式统一是左手课本右手卷子,从讲台上往下看,猴子们忙出了三头六臂的效果。
天有些冷,尤其到了晚上,肖付惊穿了一件薄外套,衣服底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食堂为了让排队的学生能吃上热菜,饭菜架子下面用了加热器来加热,肖付惊打到饭菜还是热的。
钱忆杭坐他旁边,江钦坐他对面。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放学之后有人在旁边的胡同里打架,听说打的还挺猛的,教导主任这两天在查呢!”旁边有几个别班的学生在讨论。
钱忆杭竖起耳朵来听,听了一会儿低声对肖付惊和江钦说:“肯定查不着,旁边那胡同里没监控,好多约架的都去那儿,每回都抓不着,只能不了了之,我就纳闷了,既然校领导这么在意,就不能装个监控?”
“装了没用。”江钦说。
“嗯?”钱忆杭看着他。
“装了也会被砸坏,装一回砸一回。”肖付惊边往嘴里扒饭边接道。
江钦的台词被抢了,只能点点头。
钱忆杭想了想,“行吧。哎,惊哥,我今天得早回去啊,我爸妈来接我,说是去买什么野外宿营的帐篷之类的。”
“嗯,”肖付惊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囫囵应了一声。
钱忆杭点点头,刚要起身去倒剩饭,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看江钦,又看看肖付惊:“你们”
“怎么了?”
钱忆杭咽了咽口水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和好了?这几天还”
江钦说:“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事。”
肖付惊问:“还什么?”
钱忆杭凑近低声说:“你们没看论坛啊,都讨论疯了,说是你们两个好几天都一起上学了!”
肖付惊头也没抬,“我们住一起。”
钱忆杭:???????
“什么?!”钱忆杭简直是吼出来的,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这一嗓子冲着肖付惊耳朵喊的,他耳朵差点被震聋,惊得筷子都掉了。
“你他妈的喊什么!”肖付惊转过头来,揉了揉耳朵。
钱忆杭抓住肖付惊的胳膊,看了看江钦,压低声音:“刚刚你说什么?”
肖付惊白了他一眼,“我们住一栋楼,他就住我楼上。”
钱忆杭凝固了半天,才松了一口气,“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肖付惊又摁了摁耳朵问。
“没什么那个啥,我先走了啊,你们慢慢吃,我回去刷卷子了。”
可能是要下雨了,食堂的地面返潮,有些滑,钱忆杭穿了个厚底鞋,为了防止滑倒张牙舞爪走得跟个大螃蟹似的,就这奇葩姿势,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肖付惊正纳闷,转头想去问江钦,却见他低着头,似乎没有闲谈的心情。
前面有国庆节这个大香蕉吊着,猴子们晚自习的做题速度都提升了不少,每个人做完一张卷子,喜悦就更甚一分,假期的快乐不止假期本身,还有等待和努力的加持。
肖付惊虽然不喜欢旅游,但冲着假期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兴奋,他正刷卷子刷的忘乎所以,抬头一看,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往窗外一看,今天阴沉沉的一整天,现在终于下雨了。
再往旁边一看,咦,江钦还在。
“你怎么没走?”肖付惊问。
江钦也刚写完一张卷子,抬起头,“你带伞了吗?”
肖付惊一愣,这才想起来,他没带伞。
“我只有一把。”江钦说。
“所以”肖付惊问。
“所以一起吧。”江钦把卷子整理好往书包里放。
下雨天不方便骑车子,肖付惊掏出手机打车,下了订单一看,前面还有33位用户。等了几分钟,app上依旧显示,前面还有33位用户,两人果断放弃,有这时间都可以走上十几个来回了。
街道的便利店散发着冷白的灯光,两人撑伞走在路边。
远处的冷雨很大,砸在地上像一场盛大的银色烟花,近处的雨水敲在伞上,嘈嘈切切,叮叮当当,敲得人心直痒。
江钦的伞挺大,两个一米八加的男生肩并肩不会被淋到。他身上有一种冷调的香味,肖付惊对味道一窍不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像薄荷糖。气味是清冷的,可肩膀靠在一起,却是暖的。
两人在一处小小的半封闭空间里,一种私密感油然而生,肖付惊突然有些不自在。等红灯的时候只得盯着面前的伞檐看,伞檐的雨,一滴推着一滴,忙不迭地落下,低下头,霓虹灯映在落满雨的地上,流光溢彩。
走了一会儿,肖付惊发现雨没那么大了,雨滴变成了雨丝,在秋夜的空中飘飘洒洒。
肖付惊立马从伞中抽出身,“那个我看雨不下了。”一边说一边与迎面而来的冰凉雨丝做斗争,强撑着不肯闭眼。
或许是他这副样子有些逗,江钦笑了笑又严肃地看着他,“想感冒是吧。”
绿灯亮了,肖付惊态度坚决,大步向前走,“两个大男人撑一把伞太难看了,我就这样走就行,挺好的,雨不大啊啊!!!”
肖付惊走到一棵树下,一阵凌冽的风带着愤怒的寒气吹来,树哗啦哗啦地跟喷头似的,他顿时被泼了一身水。
江钦上前一步,将伞撑在他头顶,看着他一副落汤鸡的样子,笑弯了腰,差点没能拿住伞。
“你笑个屁啊!妈的,冻死我了!”肖付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江钦朝他身后指了指,笑得没能说出话。
肖付惊回头一看,树边拉了一个红幅,上面写着:注意保暖,医院离得远。
“”
肖付惊瞪眼看了半天,转过头,“这红幅挂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吗?”
江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指了指他一身雨水,“就是为了嘲讽你这种人。”
肖付惊看了他几秒,扭头就走。
“哎,打伞啊,你真不怕感冒啊!”江钦追上去,又将伞撑在他头顶。
肖付惊脚步没停,满不在乎,“我免疫力强得很,基本不感冒,淋个雨算什么,我光着身子天天淋都没事。”
都说话不能说太早,牛皮不能吹太猛,要不然容易被打脸,他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江钦皱皱眉,抬头看了看路,“前面转弯就到了,回家冲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
肖付惊揉了揉鼻子,“我没事,打个喷嚏不是很正常吗。”
他这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江钦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回到家囫囵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报应就到了,客厅里一阵桌椅板凳的响动声夹杂着谈话声,而后门被带上,家里又陷入一片宁静。肖付惊躺在床上头疼得厉害,浑身无力,挣扎了两下才爬起来,闭着眼洗漱之后随便扯了两件衣服就套上了。
一开门,客厅里就肖付奇一人在吃饭,肖敬宇和赵婳都去上班了。
“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肖付奇正喝着粥,见肖付惊游魂一样走出来。
“我没事。”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嗓音听起来实在是不像没事的样子。
果然,肖付奇睁大眼,“哥,你感冒了?”
“没有,嗓子不太好。”肖付惊将椅子拉开坐下,庆幸老爸老妈都去上班了,否则这会儿他们已经吵起来了。
都说对待病人要像春风一样温暖,赵婳显然不懂这个道理。她认为生病都是病人的错,只有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听话的人才会生病。所以每次肖付惊生病她都会很生气,语调尖锐,语气埋怨,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
所以肖付惊生病从来不告诉他们,面上也尽量装得一切正常,只有几次烧得太厉害,在房间晕倒了,才被他们发现,结果当然又是一顿争吵。
在这件事上,兄弟两人还是有些共鸣的,虽然肖付奇生病的时候赵婳的态度明显好些,但话里话间依旧带有埋怨,好像生病是件了不起的过错。
肖付奇看了肖付惊一眼,“哥,电视柜抽屉里有治嗓子的药,你记得吃。”
这次肖付惊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上学了,今天最后一天,明天上午去大理的飞机,一定记得吃药啊。”
肖付惊又点点头。
肖付奇这才背上书包开门走了。
肖付惊闻不到也尝不到饭菜味,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去抽屉里掏出药来吃了。
实在没什么力气,肖付惊直接走到了电梯旁,一看显示18楼,他按了下电梯键。
人在生病的时候反应有些迟钝,他盯着红色的数字停在18楼停了好久,突然反应过来,江钦应该还在下面等他。
他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江钦没给他发消息。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有些慌,单肩背着包跑到楼梯口,跌跌撞撞地下楼梯。
今天的楼梯格外长,似乎长的没有尽头,他跑了一会儿便趴在楼梯扶手上喘气,这么冷的天,汗又从额头冒了出来。他用袖子抹掉,又继续往下跑,一口气跑到一楼门口才看到,江钦正靠在门口的墙上,单膝微曲,手插在兜里,头看向门外。
兴许是肖付惊跑的有些喘,狭小的楼道里一切声音都会被放大。江钦转过头来,眼睛先是一亮,而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直起身大步走向他,“你感冒了?”
肖付惊跑得太猛,再加上生病,头脑有些混沌,看了他好一会儿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话刚说完,江钦皱眉低头掏出手机,翻出打车软件,“发什么消息?”
“你在等我,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江钦一愣,抬起头,“你需要我发消息吗,我以为只要等着就好了。”
“我以为你走了,又怕你还没走等我等太久。”肖付惊眼神涣散,眼睛却又极为清澈。
现在是上学上班高峰期,楼上脚步声和关门声此起彼伏,“噔噔噔”一阵脚步声,有人要下来了。
江钦打开门,将肖付惊拉到门外,低声说:“我保证,我以后都会给你发消息。”
“嗯,”肖付惊应了一声,抬腿就要往前走。
江钦拉着他,将他的身体扯到另一个方向,“车到了。你感冒了,要坐车。”
上车后肖付惊向后靠在座椅上,头微微上仰,闭目养神。车经过了一个拐弯,他的身体向江钦倒去。
两人分坐在车窗两边,肖付惊一倒,将头直接倒在了江钦大腿上,江钦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倒他腿上这人却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江钦想去抓他的肩将他扶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颈。
滚烫。
江钦连忙伸手去试了试他的额头,也是一片滚烫。
“肖付惊?”江钦唤了一声。
没反应。
江钦又唤了几声,还是没反应。
“师傅,掉头回去。”江钦抬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