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还想做一辈子室友?
夏青笑道:“你休息一会儿吧,在厂里忙了一天,我去把饭热一热。”
被工友们这么一闹,两人饭都没吃完。
如果她没记错,江源这几天上的是早班,早上六点半就要出门上工了。
八十年代的车工不比后世的流水线,实打实的要站满八小时不说,还要搬零件,绝对的重体力劳动。
夏青一笑,江源觉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他的心也跟着敞亮起来:“你会用煤球炉吗?”
“会啊,在工地上我要做二三十口人的饭呢,这算什么?炉子应该还热着,我去添点柴,火很快就旺了。这天吃冷饭对胃不好。”
不等江源答应,夏青就麻利地把饭菜端去了厨房。
蜂窝煤一般大家都堆在门外的走廊里,煤炉边放着做好的小煤球和木块方便点火。
夏青拿了蒲扇把炉子拨旺,又在锅里添了点油,一股脑地将饭菜放进去做成了炒饭。
她看刚才江源都不怎么吃蛋,盛的时候故意将鸡蛋多多地添在他的大碗里,自己只盛了一小碗。又切了一点小葱,冲了碗酱油汤,才全部给端出来。
江源也没闲着。
趁着她做饭的功夫,江源从柜子里翻了一条垫被和替换的床单,铺在了另一张空床上。
“都是洗干净晒过的,你将就着用吧。”
他有些为难的说:“被子我没有多余的了,给你找了件军大衣,也是干净的,如果不够的话,还有这条毯子。”
江源指了指床上那条印着牡丹花图案的薄毛毯。
夏青把手擦了擦,从江源手里接过军大衣,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拿脸蹭了蹭领子上的软毛。
太好了,有江源的味道。
江源身高有一米八多,夏青只到他下巴这里,他的军大衣晚上盖着妥妥的。
江源见她这样,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别开眼走到桌边:“做了炒饭?你怎么只吃这么点。”
“我刚才已经吃饱了,你多吃点。”
江源想都没想,就往夏青碗里夹蛋,夹了两块才发现是用自己的筷子。
见夏青没多想直接低头扒饭,才舒了口气,耳朵根红的厉害。
夏青心里偷笑,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源这么容易害羞呢?
江源是真饿了,夏青炒的饭特别香,三口两口夏青还没吃完,他的饭碗已经见底了。
江源有些不好意思:“碗我来洗。”
“嗯,我炉子上烧了开水,等下我来灌热水瓶。”
真要两人生活在一起,还是有很多琐事。
前世她和江源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分工,谁都不是眼里没活的人。
后来她瘫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江源一个人把家务全包了,就连她贴身的衣服都是江源手洗的。
“这是新毛巾、牙刷,你先用着吧,脸盆什么的我再去买。”江源说道。
夏青这才想起,自己真的是净身入户啊,连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即便重生一世,在江源面前她还是尴尬地想要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王秀娟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可即便她这么对自己,前世夏青还是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省出钱,五块十块地接济家里。
她身上穿了深蓝色的半旧棉袄,里面只有一件贴身的秋衣,下面是军裤和绿胶鞋。
工地上不分男女都这么穿。
秋衣秋裤还是小姨接的项目单位里的阿姨送给她们的旧衣服。
衣服虽然旧,但都洗的很干净,就是秋衣秋裤早就洗的没弹性了,不过薄薄地一层贴身穿还是暖许多。
脸盆架在卫生间,可整个宿舍只有一个水龙头,所以要从厨房接了凉水,拿热水瓶兑暖了再到卫生间洗漱。
夏青洗完脸在卫生间里把辫子解了,将微卷的头发披在肩上。
在老家的时候,她每天要下地干活,人又瘦又黑。
到了省城后,小姨心疼她瘦小,在吃上从没亏待过她。
鸡蛋是每天都有的,必须吃,肉一周能吃两三回,米饭、面条的精细粮食也能吃饱了,她身子才渐渐长开。
在小姨家除了念书,她的待遇和表妹是一样的,而不是像以前在家里,什么好的都是由着弟弟先挑。
就是过年回家的时候,王秀娟看到后又是揪着她耳朵问她是不是偷藏了私房钱,怎么能狠下心一个人在省城吃香喝辣。
如果不是为了那每月十八块的工钱,王秀娟真不想让夏青去。
可如果换儿子夏冬冬去,她又舍不得。
夏冬冬怎么能去工地上烧饭、搬砖呢,她儿子是要出人头地的,要么考大学出息,要么当兵提干,总之是不可能打工的,想都别想。
夏青摇了摇头,这些事前世她早忘了,也许是刚穿回来,才会一下子又钻了出来。
夏青洗漱完出来,江源已经摆好了书桌在看书,书桌就在她床边。
他背对着夏青道:“你先睡,我看会儿书。”
一会儿又补了一句:“改天我弄个帘子,不影响你休息。”
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啊。
睡就睡!
她脱了棉袄和外裤,穿着秋衣秋裤爬进军大衣做的被窝。
被窝里面有个灌了暖水的盐水瓶,已经暖暖的了。
夏青偷笑,前世她一直哭个不停,饭也没吃、水也没烧,最后是哭累了睡过去的,自然没有这个暖到她心底的盐水瓶了。
偷瞧了江源一眼,依旧是鼻观口口观心。
他这样子,还想和她做一辈子室友是吧?
夏青磨了磨牙,披上棉袄,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怀里抱着盐水瓶凑到桌前:“江源哥,你在看什么?”
江源这才抬头看了夏青一眼,只一眼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乌黑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虽然披着棉袄,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在昏黄的台灯下脸上映出两朵红晕。
不知怎么,江源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缸猛灌了两口冷茶。
夏青心下好笑,又凑近了些。
“江源哥,谢谢你的盐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