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19)三合一
故国神游19
关注的视线没三秒, 林雨桐就察觉了。她放下手里活,端着洗漱的东西进去了。很自然的将弘晖扶起来,给身后垫上被子, 这才把青盐递过去,叫他漱口。
弘晖手里做着, 却只盯着她使劲的看。
林雨桐正给他拧帕子,手上还沾着水珠, 她回身轻轻一点, 点在了弘晖的鼻子上,“还没醒”
弘晖愣了愣, 咕咚一声将漱口水给咽下去, 这种感觉很熟悉, 但也很陌生。
林雨桐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怅然。有时候就是这样, 见不到的时候拼命的想见,可真见了, 肚子里的话太多了,多的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额娘”弘晖试探着叫,顺着鼻尖掉下来的那一滴温热的水, 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还没等到回答了, 温热的帕子就盖在脸上了,一直温热的手撑着他的脖子, 一只手拿着帕子在他的脸上移动, 擦的很轻柔, 很周到, 眼角鼻子都擦到了,跟下面的人小心翼翼的伺候是不一样的。偶尔一下手重了, 她也会先警告你,“别动,忍着。”再然后提醒你,“眼屎糊在眼角,都干了”
弘晖“”那种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的那种陌生与小心翼翼瞬间远去。
擦了脸再擦手,然后套上一件很小的棉背心,“能下床走动,暂时不能出屋子。屋里暖和,穿的厚了躺在床上不舒服,穿的少了,坐起来的时候又不方便。”
这是昨晚新做的。
说完,她把一年镜子放在弘晖面前,“看看还认的出来吗”
弘晖的手放在镜面上,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现在这张脸。而如今看到了,他更不解了,这分明就是又成了自己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他疑惑的抬起头,那边镜子已经被额娘收起来了。一句话还没问出来了,一个大斗篷就给他裹在身上了,然后抬手一抱,直接给抱起来了。才说不用呢,结果人已经被抱到了外间,然后所有的话都又咽下去了。
外间,自己阿玛亲自从小锅里往出盛粥,见他盯着看,阿玛还回过头看问了一句“放桂花糖”
“好”不知道怎么的,就吐出这么一个字。
林雨桐轻笑一声,四爷放下碗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手里端了小罐子,打开,给粥上淋了半勺的桂花糖。
弘晖“”他被安置在榻里面,披风紧紧的裹在身上。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不自觉的就伸手抓勺子,搅动了两下,尝了一口。
嗯是这个味道。
“甜吗”四爷问的别扭。
“甜” 吧
四爷还要说话,钱盛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了,意外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孩子。这孩子是主子和娘娘昨晚上带回来的,一直不假他人之手照顾。下面的人也都知道这孩子八成是万岁爷留在外面的皇子,但是吧,正儿八经的大阿哥在府里也没叫主子和娘娘偏疼到这个份上呀。
不过再看第二眼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一样了,这孩子跟主子太像了。不是说长相,这么大点又瘦到脱形的孩子便是长的像,如今瞧着也有限的很。这个像,主要是神态姿势,连微微有些不高兴的时候皱起的眉头都是一样的。
他不敢轻视,低着头“主子,万岁爷过来了。”
估计是该了解的都了解完了。
四爷吃着饭,“叫他等会。”
总得等这顿饭吃完吧。两人不可能叫弘历见弘晖的。怎么的还想叫弘晖给他见礼吗
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的,林雨桐将他又往里间抱,“安心的养身体,有你阿玛呢,都会好的。”她将弘晖安顿好,又急匆匆的出去,抱了一摞子书放在弘晖的边上,“无聊的话看看,困了就睡。”
也该放松放松了。
弘晖扫了一眼书名,什么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都是话本。
他小声的叫额娘,拽着她额娘的袖子。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了解的。
“急什么”林雨桐拍他,心里也怪难受的,大大方方的叫一声额娘,都不成啊这么小心翼翼的,以他的聪明,估计他现在的这个假身份,他也猜出来了。因着差了辈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伺候的时候,他才这么小心翼翼。她就道“你阿玛叫人去收拾别的院子去了,住在那边没别人,就我跟你阿玛还有你,自在些。到底怎么回事,以后慢慢说,以后的时间还长。你呢,劳心了一辈子了也别说什么就轻松自在的话。坐在那个位子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轻松自在。自打你懂事起,你就没真的轻松自在过。”
岁还是启蒙,原来的乌拉那拉是个望子成龙的,对孩子刻板了些。再后来,跟着自己过了几天散淡的日子,可那日子又何尝真的散淡了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别人只看到了不输给人,可这背后付出了多少又有谁知道只读书的孩子都能被逼疯了,他还坚持习武,把雍王府的大阿哥做到那个份上,不辛苦吗
那些年在宫里,应对各种情况还得护着下面的弟弟。等他阿玛上去了,他又成了众人瞩目的大阿哥,一举一动被人拿放大镜挑拣。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做的很好,从来都不曾叫人失望过。
可正是没失望过,才更叫人心疼。养了更多的孩子之后,她才知道,其实给予弘晖的其实是最少的。压给他的担子太重,重到他不能跟其他兄弟一样任性与肆意。
她随便选了一本小说塞过去“别管外面说什么,你看你的。额娘给你做好吃的去。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额娘做的都爱吃。”
“那你等着,额娘给你做点你没吃过的。”林雨桐风风火火的,一下子变的忙碌去了。
“额娘”弘晖拉着林雨桐的袖子不撒手,“额娘别走远”
林雨桐指了指窗户,“就在窗户外面,你看的见,也听的见,不走远。”
她当然不会走远,叫人在走廊的下面支了大锅,叫人搬了炭盆放在锅下面,能烧炭也能烧木柴,这就可以了。
弘历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皇额娘系着围裙里里外外的忙活,他笑问“皇额娘这是准备做深好吃的看来儿子这是有口福了”
林雨桐摆手,朝里面指了指,“你皇阿玛等你呢,赶紧进去。”
弘晖在床上能看见外面进来的男子,他微微皱眉,此人看着比皇阿玛还年长。这怎么也对不上呀他是皇阿玛的亲儿子呢还是出了别的变故,皇阿玛和皇额娘是真给此人让位了,还是此人夺权了
这要是禅位了,为何不是太上皇,而是驾崩了。便是驾崩了,也没道理住在这样的地方。额娘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他刚才拽在手里的衣服,根本就不是额娘该穿的。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好些年没有人能叫他动这么大的怒气了。
乾隆却没有察觉到观察他的眼神,皇额娘现在的画风一直是这样的,她也见怪不怪了。说皇阿玛等着呢,他就赶紧进去,而此时内室的门帘却落下了。隔不住声音,却能隔开视线。
乾隆并不知道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在里间,进来之后先给四爷请了安,这才道“皇阿玛,这事儿子得查查。”
四爷嗯了一声,“查吧但不管为何,妇孺无辜。”
乾隆没应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事不算什么大事,他的注意力始终在天地会和那个神秘的红花会上,“这些年,儿子以宽驭下,自认为还算是个太平君王。可这汉人里却从有人不肯承认大清。也不想想,大明若真那么好,这大好的江山又是如何失去的”
四爷看了他一眼,“驭下宽,感念您的是官,是吏,不是平民百姓。等这些百姓眼里的贪官恶吏在你这里都得到宽大之后,他们恨谁”
乾隆一愣,然后皱眉,还想说什么,四爷却摆手“去吧去查吧,先查清楚了再说。”
三两句话的工夫,就被打发出来了。
因着这个话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乾隆出去的时候都没跟林雨桐打招呼便直接走了。
弘晖手里的书一个字都没看下去,阿玛这个话很简单,但却触及了一个大问题士
皇帝站在高处,悲悯的是众生,但放眼看到的,站在朝廷里的都是士别管是士子还是武士,身份地位上是差不多的。
其他的农也罢,工也罢,商也罢,这都是最下面的芸芸众生。
士,是放在农工商的前面的。
而皇阿玛的话,隐隐的露出来的意思,很有些动摇这一根本的想法。
他脑子里在琢磨这件事,眉头皱的死紧。可紧跟着,却听见阿玛和额娘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林雨桐叮嘱四爷“东西不着急添置齐全,能住人就行了。”她还特别叮嘱,“要土烤箱,现在就找人砌起来,过去了就能用了。”
四爷好脾气的应着,“屋子还得烘烤两天,不着急。”
然后四爷出去了,林雨桐继续忙她的。两人都没急着问弘晖别的。便是问了,也多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两人都不问。
人在身边了,就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弘晖就看见阿玛带着人出了院子,额娘在院子里忙着呢。
林雨桐给给土豆削皮,然后用非凡的刀工,将土豆切成特别薄的片子,清洗过后放在油锅里炸。本来园林小院,瞬间都是烟火气。滋啦滋啦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样的声音就在耳边,油烟的味道还能从窗户飘进屋里。然后脑子里刚才所有的问题,瞬间没有了。一侧头,手里的书还真给看进去了。还别说,怪好看的。
两章没看完,额娘进来了,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挺一言难尽的。就是马铃薯片油炸了,然后上面撒着香料,摆盘半点没有美感可言。但是闻起来还算不错。
“尝尝”林雨桐将盘子递过去。
在床上端着盘子吃吗
他伸手拿了一片放进嘴里嗯
意外的还不错
他不自觉的又抓了第二片,“好吃”
“好吃就把这些都吃了。”林雨桐没敢给多做,到底是油炸的,尝尝味,有点胃口就行了。长时间的喝药胃口都被败了。
她一边看弘晖吃,一边伸手抓了苹果给削皮切丁,吃完那个吃点水果最好。
外面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人靠近。弘晖这才道“额娘您和阿玛是怎么回事”
林雨桐笑了笑“你是怎么回事,我们就是怎么回事。”
弘晖面色一变,他来的着实是奇怪了些。
林雨桐就道“我呢,是这么想的。这世上哪里有没有岔路口的路。人世间怕也是这样。你做了这个选择,那么这个世道就成了这个世界。你做了那个选择,就成了那个世界。他们都沿着各自的轨迹走而我们只是以外的落入了不属于我们的世界而已。”
那么就是说,人是真的可以不死的。灵魂不亡,就不算是死吧。
他这么问,林雨桐一时也没说话,停了很长时间之后依旧是摇头,“也许有像是我们这样有机缘的人,但是问题的究竟如何,不能根据个例反推。你只要知道,能再求来一世的缘分并不容易。额娘不想你被这样的问题困住,别管为什么来的,你知道你来了,阿玛还是阿玛,额娘还是额娘便好了。不回头去看来处,只展眼抬头去看去处”
“额娘,儿子也是活了九十岁的人了。不是八九岁的孩子”这道理哪里能不明白。
可这话却叫林雨桐意外的高兴,“长寿是好事啊证明那些年身子骨打熬的不错。休养一段时间,该练的还得再练起来,躺了这么长时间,把你一辈子没得的病都给补回来了。”
弘晖一口一口的吃着,抬眼看向额娘,“您别挂心,弘昀弘时弘昭他们几个都过的很好。不管遇到多大的坎,他们都在我身后。我能把一切大事托付给他们我们相扶相携,过的不孤单。”只是寿数上来说,只自己和弘昭的寿数长些,这跟习武有关系。但其他几个,也被额娘调理的很好,寿数都在七十往上。
可正是因为兄弟姐妹感情深,越是到了晚年,才越是会感到孤单。看着一个一个的至亲离开,那种滋味,煎熬的很。
如今,自己也没了。就剩下弘昭一个人了。他也成了一个孤独的老头儿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红了,“儿子答应弘昭的,年轻的时候没惯着他,等他老了,要惯着他,再不训他要让他跟弘昀几个一样,到眼睛闭上的那一刻都是踏实安心的可到底是食言了。”
林雨桐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眼泪还是下来了。
这些话迟早是要说的,等到四爷回来之后,要说的话就更多了。家事国事,恨不能把每一件事跟父母交代一遍。
四爷和林雨桐耐心的听着,这些于他们而言,是很遥远的事了。但是,对弘晖来说,这又都是他割舍不下的。
他只要还有话说,四爷和林雨桐就能不出门的在家听着。到了吃饭的点吃饭,到了睡觉的点都挤在炕上歇了,除非弘晖白天困的不行睡着的时候四爷出去,其他时候真就跟闭关一样了。
佟氏在外面等了几天,都始终没有找到求见一下,然后让她见见那个孩子的机会。
小桃低声问说“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那孩子说错话了,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佟氏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走再去看看。”
今儿运气不错,大门开着,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像是要搬家似的。
她有点慌,这是要搬去哪里,走了是不是就见不着了。她咬牙,噗通一声跪在了主院门口,也不说话。就这么固执的跪着。
林雨桐听到这信儿的时候就叫芳嬷嬷,“将人带进来吧。”
这个人还得用。
佟氏再进来,这才看到了这位夫人的真容貌。这不是个叫人一眼就惊艳的美人,可她就是随意的坐在哪里,就叫人自惭形秽。
她跪下“奴婢给您请安。”
林雨桐没叫起,而是直言问道“想进宫”
佟氏脸一白“奴婢不敢”
林雨桐干脆将桌子上的盘子拉过来,剥瓜子出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改口的机会,是不是想进宫”
佟氏心里一紧,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的点头“是”
林雨桐轻笑一声,“你很聪明,懂得以退为进。你也够狠辣,敢往前拼一拼。你是个没有后路可退的人,因此,你做事不讲究底线。你见过人世间最大的恶,你的命是挣扎着拼出来的。同为女子,我深知你的不容易。你的目的,就是活着。可有时候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佟氏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是活着太难了自小不被父亲所喜,活的谨小慎微,家里的大小姐愣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后来,颠沛流离,一路逃亡到如今。真真是见识了什么是恶。在她眼里,日头再大,那光也是撒不到自己身上的。
林雨桐叹气,“你有心机,有手段”她看向对方,“你老实告诉我,你杀了几人”
佟氏浑身都抖了起来,抬头一脸愕然的看向林雨桐“没”这个字一出来就对上了对方的眼睛,然后就说不下去了,对着这双眼睛,她不敢撒谎,“没杀无辜之人。死了的都是该死的,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林雨桐微微点头,连着剥了半碟子瓜子,这才开口说话,“皇上想册立继后,宫里的那位太后想择娴妃而立,可那位万岁爷却想寻别家闺秀另娶。这其中的意思,你可明白”
佟氏眼里闪过一丝迷蒙,一时间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个话。
林雨桐看了她一眼,然后摆摆手,“回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
佟氏心里暗道,这是提点自己的话,只是压根想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温顺的退出来,一路走一路想,回了屋子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琢磨这话的意思。
小桃就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说太后管着后宫的事。您要是进宫,光是那位皇帝答应还不行,还得太后答应。可姐姐的身份”还有这年纪,太后又怎么会答应
佟氏摇摇头“不仅是如此”
那是什么什么意思
佟氏低声道“她是不是暗示我,试着走走娴妃的路子。”
可要走娴妃的路子,这也得先有机会接触娴妃呀或者说,叫娴妃注意到她。
一个高高在上的妃嫔,一个是从淤泥里爬出来的自己,天壤之别的两人,只怕匍匐在对方的脚下,人家也未必就将你放在眼里。
所以,要叫对方对自己关注,除非她在意的人关注自己。
那么,娴妃在意的人是谁呢
答案只有一个皇帝。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怎么样才能见到皇帝才能自然而然的引起皇帝的注意说谎的人心是虚的,她不敢主动凑过去。
小桃迷迷糊糊的,但一个意思却领会了,“那个神医连这样路子都暗示给姐姐了,那是不是说剩下的那些咱们圆不了的谎她会帮咱们圆呀”
佟氏眼眸一暗是的对方是这个意思。从头到尾,她都知道自己在撒谎。
也就是说,自己在她的眼里是透明的。
小桃低声道“这个人很可怕。不知道是那位皇帝的什么人,好像很信任。可他们也算事救了天地会的人如今天地会的人对他们也很信任。天地会是知道咱们根底的。所以,她知道咱们的底细一点也不奇怪。”
佟氏的眼睛狠狠的闭上,露出几分苦笑来“所以,从头到尾不管再怎么挣扎,咱们这命还是没挣脱出去。”
小桃却不这么觉得,她低声道“姐姐,若是咱们不要进宫您说,她会不会让咱们在这里消停的过日子”
嗯
小桃搅动着手里的帕子,“我这几天在庄子上转,只要不出去,并没有人拦我。这里有不少像是我这样的丫头,我也听她们说话。她们在这里过的都挺好的。早起洗漱吃饭,吃了饭各干各的营生,不算是很累,就是正常的干干活,然后干的多拿的多,有一个养鸡的姐姐夏天的时候给急喂了防鸡瘟的药,就被东家奖了一百两银子,她用银子在镇上买了个带铺子的小院子”
佟氏面色复杂,“小桃想过这样的日子”
“有个小院子小铺子,做点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生意,然后再招赘个老实的男人,家里有个顶门立户的人就行姐姐,之前你不是也觉得这日子挺好吗哪怕没有铺子,有一个院子两间屋,亩地,咱们也能过日子的。”小桃凑到佟氏的跟前,低声道“姐姐,要不,咱们就留在庄子里,在周围买个庄户院”
“好啊”佟氏展颜一笑,慢慢的垂下眼睑,“小桃既然这么想,那就这么办吧。我明儿就去讨要个庄户院,两亩地,好不好”
小桃眼睛一亮,“这里安宁的很姐姐这几天你没出去,出去了就知道了这里是我见过的最安宁的地方。自打进了这里,我就没见过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姐姐不是常说世外桃源吗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呀我觉得是咱们的运道来了。”
佟氏的手又摸在了小桃的头上,揉了两下,“你说的对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可能都是一种机缘。”
林雨桐再没见佟氏,她求见说要几亩地,那就给她在靠着外围的地方划了几亩地。那边看青苗盖的房舍还在,小巧的几间抱厦,不大的院子。她们不出庄子这一片的范围,那想去就去吧。
吃穿用度这些基本的东西,林雨桐都叫人给送过去了。
而此时,林雨桐跟四爷也搬家了。搬到十四在对面给盖的房舍里去了。前面是校舍,后面是个小院子。小小的四合院,正屋三间,两个耳房,东西厢房连带的厨房。唯一有用的便是都带着卫生间和洗浴间,铜管子一直延伸到院子外头的旱井里。
搬到这地方,吓到了好些人。弘历和弘昼都跑过来了,恨不能跪下问说,到底是哪里没伺候好。
哪里都伺候的挺好,“不过老这么住着,要不了多长时间,只怕连周围的百姓都会知道那里住的事谁。好吧既然知道里面住的是谁,我就不住了。别人自然不会觉得我就是那个谁。住在这里,我就是金先生。平时我都在这里,你们若有事,不要来小院,还去原来的院子,伺候的人也一样,该怎么照管怎么照管。永璜如今基本常住,还有你十四叔家的几个孩子但凡客人,都还是在里面安置,一切如之前。你们少来这里,少关注这里一点,我还轻松自在一点。”
都搬过来了,还说什么呢
弘历想想,在这里附学的孩子里可以找几个机灵的帮着看着,也出了事。便也默许了这事。
弘昼动动鼻子,总觉得有什么香甜的味道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飘荡,“皇额娘做什么好吃的呢”
正给弘晖烤蛋糕。
得碰上了就吃点吧,一人一块,吃了就滚蛋。别在这里碍眼。
厚重的院门关上,自成一体,弘晖一下子就自在了。他披着披风出来,抬头看看天,只觉得浑身都舒坦起来了。
太阳穿过云层照进来,小小的方桌摆在院子里,边上几丛野菊开的正好。阿玛和额娘蹲在一个奇怪的路子前面,带着厚厚的棉手套从里面取东西。
额娘说“上一锅看着还行。这一锅得更好鸡蛋我就放了十个打蛋清打的我手腕疼”
“回头给你弄个打蛋器。”阿玛这么说。
弘晖也忘了问啥叫打蛋器,只这蛋糕吃到嘴里,软糯香甜的小时候是不是爱吃这一口他都忘了,但是年纪大了之后,倒是喜欢这种口感的东西。
于是,弘晖活了九十年都没有过的逍遥日子现在有了。
自打能下床之后,早起就该是晨练了。这个学堂有不少的孩子,这些孩子来了之后不是念书去,而去沿着庄子上的大路跑两圈。弘晖还跑不了,他就跟着阿玛在后面慢慢的走,走的不急,但一定得走出一身大汗来。
回来洗漱,洗漱完额娘把饭都做好了,这些日子了,几乎是没有重样的。若是有重样的,那一定是他说哪道菜特别好吃,才会在接下来几天的饭桌上接连看到。吃了早饭,阿玛去前面给学生上课去了。不过好像教的也不多,恍惚还看见张廷玉也在外面的空地上晃悠,但显眼,这位老臣也不认识年幼的弘晖。
阿玛一走,他就该吃药扎针了。扎了针,能好好的歇一觉。起来太阳就出来了,秋阳暖暖的,正适合躺在外面翻几页话本。然后一边翻话本一边吃额娘想出来的千奇百怪的各种零嘴。之后是午饭,正儿八经的那种午饭。下午的时间,阿玛是在家的。
所以,下午的时间,他一般是阿玛一起消磨的。西厢是个木工屋,阿玛在里面做木工,说是要给自己做什么模型。现在还看不出来样子,只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木头块而已。但他并不觉得枯燥,时而帮阿玛递了东西,爷俩说说话。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说,阿玛在听。
晚上的时间,他一边陪额娘说话,一边帮着阿玛整理一些书稿。
这些书稿千奇百怪,大部分他还都看不懂。但这有什么关系,不懂那就慢慢去懂。
这天晚上,弘晖正拿着几张图纸来回的看,外面的大门就被敲响了。四爷皱眉,不叫打搅的时候谁敢打搅,还这么着敲门。
他起身去开门,林雨桐本来想跟着过去的,结果想想弘晖在屋里呢,她又停下脚步。弘晖哭笑不得“额娘,儿子不是真的孩子。”
但是你现在就是个得要人护着的孩子。
四爷开了门,外面是十二,他是拿着乾隆的腰牌,一直闯到门前的。
一见四爷,十二就跪下“四哥,救命。”
四爷抬眼看去,身后跟着几个嬷嬷,嬷嬷怀里抱着个东西。四爷就明白了,抱着的是孩子“进来吧。”
正屋去也不合适,四爷将东厢门打开,指了指里面,“先在里面把孩子安顿好。”
说完,他直接去了里间,这才把桐桐换出去。桐桐没搭理十二,先去了西厢,给孩子号脉之后看十二“怎么现在才把孩子给送来”
十二沉默,不知道该怎么答
林雨桐快速的下针,“你知不知道,这么下去消耗的是孩子的身体。他这样的,别说一两年调养不过来,年还不定如何呢。许是一辈子也离不了药你若是能早十天,不叫恶化到这个程度,我还能保证,一两年之后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现在,我可是什么保证都不敢给你了。”
十二一下子就跪下了,神色复杂,“四嫂,拜托了。一切罪孽,臣弟一个人担了。可孩子无辜”
林雨桐冷笑一声“是啊只有你家的孩子无辜”她手里拈着针不动了,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十二焦急,“四嫂孩子”别不动啊
林雨桐将手伸过去给他看“你觉得我这样能施针”
十二就看到了一只抖的越来越厉害的手,“您这是”
“看着年轻,可当真也不年轻了。”林雨桐看向十二“你出去吧,我受不得气。一生气就浑身都哆嗦。看见你,我心里就不得劲”
十二的嘴一张一合,恭敬的行一礼之后利索的从里面退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屋亮着的灯,他站在台阶下,“四哥,臣弟请见。”
四爷没搭理。
十二跪下,磕了三个头“四哥,臣弟罪该万死。今儿臣弟请见是转达弘时临走时说的话”
“进来”四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冰冷异常。
十二闭上眼,然后慢慢睁开,然后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踏进去之后,又重新跪下,“四哥臣弟有罪。”
四爷轻笑一声“如今才知道有罪了”
十二将额头贴在地面上,“不臣弟一直觉得有罪要不然,臣弟这把岁数了,也不会眼看着就绝后了。”
“伤人必将伤己,害人也终将害己。这话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二不敢反驳,只坚定的仰起头来“四哥,只要四嫂救活孩子,刀山火海,臣弟不敢违逆”
投诚吗
当年都没有,如今来投诚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