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法内
法内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一个刚从战场上归来，为这个国家拼过命流过血的贵族，成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这段日子，他就借住在伦敦专门为老兵准备的救助所，每天在那不见任何肉末星子的伦敦公社食堂吃饭。
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些死在自己枪下的冤魂，正在欺负他无助的家人们。
哪怕他愤怒地扯开衣襟，裸露胸膛朝他们大吼：“有本事冲我来，有本事来杀我！”
他们也充耳不闻，嘻嘻哈哈地戏弄着他的家人。
尤其是他的小妹妹，那位金发比太阳还要灿烂的女孩儿。
她伸出手，泪流满面地朝他伸出手，求他救救她。
可他一次又一次地扑过去，从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地穿过。
无力、愤怒、悲伤、哀痛……
种种情绪交织，充盈于他的四肢。
当从梦里醒来，面对着灰暗的世界，他只能靠酒精来麻痹自己。
而今天，当知道那位可怜的退伍老兵的遭遇后，他彻底出离了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
他随着人流移动，随着人流涌入咖啡馆，随着人流砸碎一切，毁灭一切！
狩猎！狩猎！
他们来到最多希腊人聚居的社区，犹如猛虎出笼，只要看见人就扑上去撕碎，看见物体就将它推倒砸烂，踩在脚下！
法内尽情发泄着心底积压的郁气，感到了久违的舒畅！
踹开一户瑟瑟发抖的人家，他扑了进去！
可紧接着，他怔了几秒，迅速回头，想告诉其他人这里没人，但已经来不及。
紧随在他身后扑进来的其他老兵，在房间里肆行，撕破床单，割破海绵垫沙发，抽出所有柜门、抽屉，将值钱的东西全部塞入自己的衣兜。
最后，他们扑向了与自己仓惶的老祖母拥抱在一起，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女。
少女尖叫，痛哭，流泪。
她的面孔与法内梦里小妹妹的面孔，逐渐重叠，合一。
法内猛地转身往外走，想逃离这间房。
但少女的哭泣声在他的耳朵里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刺耳。
“啊！啊！啊！”
他停在门口，双手抓着头发，嘴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哀嚎。
大滴大滴的泪珠砸落在地，裹满灰尘。
终于，他怒吼着抽出腰间别着的军刀，转身，义无反顾地冲回去。
锋利的刀子捅入肚子，踹倒身后举着木棒的人，用头去撞锢上来人的额头……
野兽一般撕咬、扑打。
滚烫的血液洒了满地，全身都在剧痛，可心里全是快意！
不知过去多久，房间安静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沾满鲜血的脸上，却不自觉咧开了嘴巴。
他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
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恐惧，而是故乡。
他看到那位金发希腊少女双眼红肿地哭着，找出破布想包裹他身上的伤口，可血液就像被开了闸口，止不住地流。
她没办法了，哭得更加厉害，和她的老祖母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给他磕头。
也就是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少女背后出现了一个，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女人。
女人肤色似牛奶，眼睛似星辰，嘴唇像最鲜艳的红玫瑰花瓣。
只是，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嘴角为什么生长着獠牙？
来自地狱的撒旦使者？
是的，我杀过那么多人，我做过那么多坏事，我本应该入地狱。
法内从胸腔里沉沉吐出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闭上眼。
————
跟随在游行老兵身后，趁着这难得的混乱，瑰拉身形如烟雾，飘荡于这片混乱之中尽情吸食血液。
开始，江景虞还有意识地选择那些，行为过分可恶的人。
但后来，也辨不清谁恶谁善了，看见落单的人就吸，觉得有泄漏踪迹的危险就杀。
被【感应模式】吸引到这间屋子里来，正好看到法内在和其他人搏斗。
扫视屋子，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铭刻下【血系戒律】之后，江景虞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计划。
而在看见【初拥】技能，最多可使瑰拉拥有九位二代亲王之后，这个计划便逐渐清晰。
待瑰拉走后，英格兰那么大的领土，必定需要多位可靠的亲王管辖。
而这些亲王，可以性格古怪，可以行事诡谲，但是必须监守底线，有着最基本的公序良知。
不然，仅凭血系戒律，绝不足以约束放肆桀骜的血族那么多年。
目前，这位上过战场的老兵，果断、狠辣、不畏强势，心底却还有着柔软与良知。
很完美的二代亲王人选，不是吗？
足够的鲜血已将【血拥】技能点到了五级，瑰拉将少女与她老祖母催眠，扯起独眼男人的身体。
法内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猛地扯起，悬在空中。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睁开一条缝，未瞎掉的右眼，看见那位撒旦使者近在咫尺的红眼獠牙。
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心肝猛地一颤。
感到她冰凉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脖颈，一路滑过，一路生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刚想问她要做什么，就听到她喃喃。
“这具身体里流淌的鲜血，只能算及格。”
他脑中电光火石，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的脖颈用力一掰！
体内血液就像被一台什么机器大力抽取。
法内无力地仰着脖颈，看着头顶天花板，张大嘴巴，发出喑哑。
“啊……啊……”
听着音箱里传出的细微叫声，江景虞也没理他。
如果说最初，他还想着不要给瑰拉弄出逆子，那么在经历莉莉丝以后，他就再懒得管那么多。
愿意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待完成【初拥】以后，瑰拉从他脖颈间抬起头，瞬间消失。
法内“噗通”砸到地上，低吼着蜷缩、辗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急剧收缩，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全身好像在火焰里燃烧！
“啊！！！”
他大吼，一下子从地上跃起来，滞留在半空！
此刻，世界是如此地清晰，外面的风景是如此鲜艳。
可是，那金灿灿的阳光却让他极度讨厌，让他本能地想逃避！
“咚——”
房门被不知哪些人猛力推开。
整个身体浮在空中的法内，缓缓转头，用冰冷的红眼，紧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