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归我管
没想到，台下那么多人仰望着他，他却能注意到隔着一个操场的自己。
“……”
鹿听阳抓了下衣服，移开视线，看向主席台上演讲桌的位置。
他捻着裤子上破洞的毛边，给搓成纠结的条状。
那不是能说给宗煦听的东西。
至少现在不能。
主席台上走上来一个新面孔。
那人明显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自信满满地脱稿，结果张口就忘词，此时正手忙脚乱地把刚从裤兜里摸出来的皱巴巴的检讨书展平，滑稽的样子惹来哄堂大笑。
那人检讨也念得磕磕绊绊的，鹿听阳观察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根本不会写检讨。
“我当时……夸你来着。”鹿听阳目光流转，“你要是把我处罚撤销，我就告诉你。”
他眼尾勾起动坏心思时惯常的笑意。
宗煦薄唇微抿了抿，知道鹿听阳不想说，索性顺杆下：“你先夸来我听听。”
他想逗逗鹿听阳：“把我夸高兴了，兴许能给你减点。”
鹿听阳怔了怔，没想到他真松了口，要他正经夸人，他还真不太会，蹦出一句干瘪的夸赞：“我夸你长得帅。”
“……”
“这还用你说？”
宗煦眉唇角往下压了又压，攥了下衣服才没笑出来：“夸点不一样的来听听？”
不一样的？
彩虹屁吗？
“知道恐龙为什么灭绝吗？因为它们的前肢太短无法为你的帅气鼓掌，于是它们难过死了。”
彩虹屁这种东西，鹿听阳简直信手拈来。
他之前为了保存自己跟宗煦的照片，注册了帝高论坛的账号。
虽然他把论坛翻了个底朝天只找到那两张照片，但论坛遍地赞美宗煦的彩虹屁凭鹿听阳过目不忘的记性，现在可以说是说放就放。
“你一出场，别人都显得不过如此。我以为是谁的童话书没有合好，让王子跑了出来，可我转念一想，你可不就是王子？看到你，就看到了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好……”
“……”
宗煦笑不出来了。
他现在只希望鹿听阳赶紧闭嘴。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鹿听阳给自己找补，“你站在台上，像天生的发光体，可帅了。”
宗煦磨了磨后槽牙：“不太行。”
鹿听阳：“怎么不行？”
宗煦：“没诚意。”
鹿听阳被弄得有点生气：“……alpha不能说自己不行。”
宗煦不动声色地顶回去：“alpha说的是omega不行。”
“……”
意识到对话颜色逐渐变黄，鹿听阳濡了濡唇，气得埋头走路。
宗煦扫到他墨色微卷的发间藏着的耳坠，莹着寸绯红。
宗煦转了转有点发痒的手腕，露出漂亮的腕线：“检讨晚自习结束前交。”
鹿听阳一听检讨的事，还试图跟宗煦讨价还价：“白瞎我么多彩虹屁就算了，我这是初犯……”
“你不是。”宗煦还被鹿听阳的彩虹屁膈应得慌，十分不近人情。
“……那怎么能算呢？”鹿听阳不占理，但声音低下去，委委屈屈地，“明明是信息素的味道。”
“不行。”
提到信息素，宗煦指尖动了动，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不容质疑。
“前天操场上不止一个人看见你抽烟。”
“我也看见了。”宗煦不为所动，将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这跟你的信息素是不是烟草味没有半分关系。”
话说死了，没有转圜的余地。
鹿听阳：“……淦。”
就多余吹那一顿彩虹屁。
很快到了高二的教学楼，是一幢色调相当活泼的建筑，白色为主色调，浅灰、灰蓝点缀。
因为师生都还在操场，楼里安静得只听得到鹿听阳和宗煦的脚步声。
高二一班在二楼右侧，鹿听阳注意到他们这一侧四个班的门牌颜色跟其他班的浅灰不一样，是灰蓝的。
是特殊的军政班级。
对标帝国军政大学专门培养人才。
宗煦将人领进教室，打开灯。
教室很大，但也不空，桌椅整齐规律地摆放着，鹿听阳数了数，一共六十多张。
班上学生还挺多。
宗煦从讲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仅供校内使用的识别id环，递给鹿听阳：“聂老师临时有会，不在学校。”
鹿听阳今天应该去量尺寸定做校服：“那我……”
“别担心，待会儿我带你去。”宗煦走到自己的座位，“聂老师特地交代过，这几天，你归我管。”
“归你管？”鹿听阳眼睛一转，“是不是我什么都能找你帮忙？”
宗煦正准备“嗯”。
鹿听阳又说：“那你帮我写检讨吧。”
“……”
宗煦动了下唇，单音咽回喉头。
“你随便找个座位坐。”他留下凉凉的一眼，打开镶嵌在桌面的电子面板，“把检讨写了。”
鹿听阳没有半分犹豫地坐到宗煦旁边。
宗煦放在面板上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座位在教室后排，靠着窗，是教室里光线最好的位置。
投下来的阳光刚刚好洒在鹿听阳身上，眉眼与鼻骨被映得釉上层淡薄的橙光。
鹿听阳面无表情时，眼睛的轮廓和浅色素的瞳会显得有人些冷淡，偏神情又很散漫，在过于浓稠瑰艳的脸上奇异地协调。
他五官控制得极好，哪怕找不到面板的开机按钮，也是低耷着眼皮，感觉气定神闲。
宗煦敲了敲面板边缘：“这里。”
鹿听阳将识别id环对准扫描口，刷新出来的桌面只有几个预装基础软件，鹿听阳刚想点开中间的白色软件，指尖方向却拐了个弯，戳到宗煦手臂上。
“我不会用。”鹿听阳难得皱起眉，“边境都镇都还用着纸质教材。”
宗煦侧过身，帮他点开白色软件：“用这个写。”
顺便从面板旁的笔槽里拿出面板笔递给他。
指尖划过掌心，带着异样的触感，鹿听阳腮帮动了动，接过来按照宗煦的指示使用软件上的工具。
鹿听阳尝试在屏幕上写了几个字：“好丑。”
他莹白骨感的手腕在面板的黑色边框下，格外惹眼。
宗煦先还在指导他调笔痕的粗细，接着在鹿听阳写字的时候就完全走神了。
连着腺体到t恤领口的肌肤上，缀着几颗小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因为位置的关系，他闻到鹿听阳身上很淡的一股香气。
不是香水型阻隔剂的味道，反倒像阳光烘烤过的衣物，将阳光的味道锁进了层层织物中。
本该残留着的烟草味没有沾染上丝毫，仿佛随着鹿听阳擦过手指随手扔掉的湿巾一道，消失不见了。
鹿听阳在面板上写下“检讨书”三个大字，提笔落在下一行，却迟迟没有下笔——他不知道该不该写上“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思索片刻，鹿听阳又过去蹭宗煦，宗煦回神过来往后靠了靠。
——鹿听阳眉心差点撞上他的唇。
宗煦微抿紧唇：“？”
“太子殿下……”鹿听阳丝毫没有自觉，皱了皱鼻子，“帮帮忙，人家不会。”
宗煦看着屏幕上歪七扭八的“检讨书”，低声反问：“你觉得我写过？”
鹿听阳贼心不死：“没写过，总看过吧？”
宗煦：“我想你应该不至于不会用手机上网查。”
“……”鹿听阳不开心，“你才说过我归你管，这就不管我写检讨了？”
宗煦看着他，眼底明晃晃写着——没门。
“……”
鹿听阳扔下笔起身。
“做什么？”
鹿听阳凉凉地斜了宗煦一眼。
“写不出来，先罚站。”
高二所有学生回教室时，都看见了站在一班教室门口的人。
他身材高挑，宽松的白色t恤扎进细窄的裤腰里，半插着兜靠着墙，天然的有些冷感。下颌线在脖颈涂着清晰的阴影，色素浅淡的眼瞳，衬着撒下来的顶光，有种奇异的蛊惑力。
整个人存在感极强。
让人移不开眼。
即使身上没有半分信息素的味道，脖子上甚至贴着可爱的腺体贴，可他神情淡漠地站在那里，就让人发憷。
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救命，我的梦中情o有脸了。”
“o什么o？尤栩你眼睛什么毛病？他除了脸哪里像o？一看就是个alpha。”
“他就是鹿听阳吧？”
“肯定是了，生面孔。他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教室里去？”
讨论是一点都没避讳着鹿听阳，有几个alpha倚在他对面的栏杆上，还怕他听不见，故意提高了音量。
原因鹿听阳当然清楚，论坛上宗煦和他的帖子现在还在置顶处没被删除，评论都快过万了。
帝高论坛有网都能进去看，别说全校，估计关注帝高一点的都看过。
“这满满的a质荷尔蒙，我又恋爱了。”
“行吧我服了，他就是最配得到宗煦青柠汽水的那一个，这长相宗煦的校草之位怕是坐不稳了。”
鹿听阳单手托着手机，听到这话，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调出相册里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亲密照”，一张是宗煦给他青柠汽水。
鹿听阳指尖抚上唇，轻轻婆娑着唇肉，突然想喝青柠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