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烟熄了
宗煦将脑海里少儿不宜的画面挥散。
他都没注意，居然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想这种东西。
罪魁祸首本人支着下巴，看着台上被倾泻的晨光亲吻着脸颊和眼角的人。
像是某种神谕，美好得不可思议。
明明连连光都眷恋他的。
鹿听阳想。
“……我愿与大家携手共进，在这一个新的学习阶段里，更加努力……”
按部就班地说完对新学期的美好祝愿，操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扫过抬头仰望着自己的一张张年轻面孔，也轻易地捕捉到，鹿听阳配合着鼓起掌，似乎还说了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
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表情，但宗煦觉得他跟其他鼓掌的同学情绪不一样。
他好像……有些难过。
“太子殿下娶我吧！”
不知是谁起的头，掌声逐渐被此起彼伏的示爱淹没。
“都愿与我携手共进了还学什么习，携手就该共进婚礼殿堂！”
“宗煦性别不要卡这么死，求求了，考虑考虑alpha！”
“臭a瞎凑什么热闹，还跟我们o抢老公？！”
“我不管，刚才讲话的时候宗煦一直看着这个方向，他就是在看我！”
这种各班的老师管都管不住的戏码宗煦已经习以为常，他在话筒上敲了敲，示意他们安静。
宗煦在学校地位超然，操场上很快平静下来。
虽然还有人意犹未尽地叫着：“别敲话筒，敲我！”
鹿听阳没想到帝高的人这么骚，他戴上耳机，将一些人对宗煦疯狂地示爱隔绝在外，点开刚录完的视频。
他录制的时候将视角拉得很近，所以整个画面只有宗煦的脸。
镜头有点晃，不过不影响，有些模糊的面容更增加了宗煦身上的静谧的氛围感。
宗煦讲话的时候，操场上很安静，只有簌簌的风声和宗煦的嗓音敲击着鹿听阳的耳膜。
相比之下，原本让鹿听阳觉得挺悦耳的典礼女主持的声音突然聒噪难听了起来。
“感谢宗煦同学带来的精彩演讲。”
突然一声尖锐的杂音打断了鹿听阳的视听盛宴，他摘掉一边的耳机，将目光重新投向主席台。
女主持的话筒没了声，她调了几次话筒，有些手足无措，刚准备下台的宗煦取下演讲桌上架着的话筒，递给她。
“来了来了，英雄救美。”
“讲真，在我这校草和校花也不是不可以。”
鹿听阳指腹在手机上婆娑了几下。
台上女主持绾了绾垂落的头发，握着宗煦帮忙递给自己的话筒，心跳有些快：“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宗煦见话筒没再出状况，从她身后走去下台口。
女主持一紧张，差点念错串场词，磕巴了一下引得全场哄笑。
女主持红着脸，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带着软软的羞赧：“新的机遇，新的挑战……”
“尤玥不是也喜欢宗煦吗？经常看见她去一班，说是找她哥其实是为了找宗煦。”
“我怎么听说她表白被拒绝了？就上学期，有天在教室里哭得他们班人心都碎了。”
“哪能啊，给宗煦表白的人哪个第二天不在公示栏被公开处刑？”
“幸好写情书不会被公示，改明我多写几封。”
鹿听阳直起身，手虚虚地搭在栏杆上，注视着台上的omega，即使看不清脸，那穿着校服裙的婀娜身段也足以勾画出她的美貌。
“我宣布伽南帝国国立高中……”尤玥脸还有些红，她偷偷瞄了眼正在和一班班主任讲话的宗煦，“……第一学期开学典礼到此结束。下面进行开学例行检讨环节，有请高二三班的……”
“笑死，帝高特色节目开始了。”
“高一新生们，瞪大眼睛，给你们开开眼。”
安静的操场瞬间又沸腾起来，吵得鹿听阳都没听清陆陆续续上台的几个人的名字。
“这些犯事儿的怎么想的？宗煦这个风纪挂名员工也就期末最敬业，这些人偏挑期末往枪口上撞。”
“期末压力大嘛，宗煦又是个郎心似铁的。”
“跟宗煦传亲密照那个不是抽烟被宗煦撞个正着吗？怎么没他？”
“你傻啊，非期末期间，连续三次才有资格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
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亲密照当事人啮了啮齿贝，兴致索然地转身走向看台最后一排，撑着墙一跃而上。
在墙沿坐好后，他选出一首节奏明快的歌，将手机放在交叠的两腿间，双脚在半空中俏皮地晃荡着。
宗煦找到鹿听阳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给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色光边，t恤窝出肩胛骨瘦削的形状。
仿佛身后的喧嚣就此与他无关一般，他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滚动着，轻声哼出断续的旋律。
如果不是他撑着墙沿的手，指骨间虚虚地夹着烟，白色的烟丝随着风飘散，宗煦会觉得眼前的画面值得他静坐好些天，定格在画中。
宗煦眨了下被太阳晃住的眼睛：“鹿听阳。”
“嗯？”
鹿听阳无意识地应着寻声低下头，看清来人后他攥了攥指间夹着的烟，没熄，而是不知在开心什么，唇角愉悦地扬起来。
“学生在校内抽烟是违反校规的。”宗煦眯窄了视线，“把烟熄了。”
“不要，我才刚点上。”鹿听阳晃了晃悬空的腿，黑色破洞裤露出一截皙白的肌肤，“你上来亲自给我熄？”
他挑衅地笑：“来不来？”
检讨环节进行得如火如荼，台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底下笑成一片，隐隐还有起哄声和吹口哨的声音传来。
鹿听阳却专注地看着宗煦。
他眼睛含水量似乎比别人要高些，眼底能盈下更多的光。
这种眼神宗煦不陌生，第一次见到鹿听阳时，他就这样看着他。
宗煦压着眉梢，片刻后穿过看台楼梯，走到鹿听阳身旁。
烟早就被鹿听阳掐灭了，弯折的烟头摆在他拿过烟的手边，只剩下尼古丁的味道。
“来啦。”鹿听阳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宗煦跟自己一样坐到墙沿，“这里风景好好看。”
看台背后是一片绿化树林，也是帝高小情侣偷偷摸摸约会的圣地之一。
夏天还没完全过去，树林一片绿意盎然，偶尔掠过几声蝉鸣，风在叶片间穿行，仔细闻，能闻见草木的清香。
宗煦视线却收回来落在鹿听阳拿过烟的指尖。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确认自己没有闻错。
空气里，有一丝细微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非常淡，裹在草木香里，极其容易被忽略。
信息素是烟草味的。
可鹿听阳贴着腺体贴，粉色的爱心是他今天早上亲手贴正，并且确认严丝合缝地覆盖腺体。
他的信息素不可能溢出来。
鹿听阳没等到宗煦坐到他身边。
他侧过头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烟味？”
宗煦愣了下：“不是。”
鹿听阳眨巴眼，很识相挪了下位置，离宗煦远了些。
宗煦无奈，没说话。
“……”鹿听阳微抿着唇，不太信。
“真不是。”宗煦不由失笑，解释道，“校规里有一条，禁止学生攀爬、翻越或坐于两米以上的高墙。”
“？”
鹿听阳眼睫翕动，看起来是在消化校规内容，随后没忍住，惊讶地睁大眼睛。
？？？
看台最高层背后的墙，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两三层楼高，早达到了处罚标准。
“两条校规，数罪并罚。”宗煦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好笑，“罚站三节课，三千字检讨，抄校规一遍。”
“你……”鹿听阳磨了磨牙，忍不住吐槽，“你们帝高的规矩多少有点奇葩？我就是找了地方看风景就……？”
宗煦拳心抵唇，掩住笑意：“这条一般是针对翻墙逃课的学生。”
言下之意，鹿听阳是第一个为了看风景违反这条校规的学生。
鹿听阳：“……”
他现在不太快乐，他只想离开这个校规不允许看风景的地方。
鹿听阳跳回看台，拿起烟屁股，整个人恹仄仄的。
此时刚好一阵风撩起他宽松的衣摆，勒出细瘦的腰肢，显得人弱小又可怜。
宗煦不禁莞尔，长腿两三步过去与他并肩走下看台：“去哪？”
鹿听阳压着眉尾，满脸忧郁，连后颈的爱心看起来都不那么栩栩如生了：“不要你管。”
随后自说自话：“去教室。”
他们走得很慢，挨得很近，小树林边的这条小路硬是让他们走得又长又窄。
鹿听阳找到垃圾桶，将烟蒂扔进专用处理箱，不知从哪摸出一包湿巾，拆开来擦了擦手。
宗煦微蹙起眉，最终还是将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压了下去。
alpha跟omega之间，牵涉到信息素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复杂且私密的。
他才因为信息素的事情冒犯过鹿听阳，虽然鹿听阳是故意的。
但……不合适。
鹿听阳怎么对他是一回事。
他怎么对鹿听阳又是另一回事。
风轻轻地掠过鹿听阳的鼻尖，贴得太近，宗煦有一丝信息素的味道散开来，触动到鹿听阳敏锐的嗅觉。
他舔了舔唇：“我感觉……你有什么话想问我？”
宗煦停下脚步，鹿听阳便顺势回过身看他。
omega精致的眉眼被松散的树影涂抹上阴影。
宗煦听着身后嘈杂的欢呼声，悠悠道：“我演讲结束那会儿，看见你说话了。”
“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