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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无路可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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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珠被废,管理后宫之事便落到韦月眉身上。凤鸣宫的奴子削减一半,榴红与秋兰被调往玉芙宫。

    霁月骂这两个人没行止,攀了高枝就飞,全不顾娘娘往日对她们的情意。素青红着眼睛,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小声一阵嘀咕,霁月脸都白了,慌忙去找仙珠。

    仙珠骇得手心发凉,霁月告诉她,榴红与秋兰不是去了玉芙宫,而是已经死了!

    霁月哭着点头,“素青说,她亲眼看到她们被人从御水池里捞出来,头涨得有脸盆那么大,满肚子里全是水!娘娘,榴红、秋兰真是淹死的么?那他们为什么要说,把她们调到玉芙宫去了。”

    仙珠心里乱得麻绳,脑子却异常清晰。忙令人把咏阳抱来,问她,夜鹰送的白石在哪?

    咏阳道:“皇阿娘不知么?父皇把白石拿走了。”

    仙珠只觉天塌地陷,一巴掌扇在咏阳脸上,“你怎么能把白石交给你父皇?”

    咏阳哇地一声哭道:“送给我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为什么不能给父皇?”

    仙珠气得不行,一边摸索着往前走,一边急问:“夜鹰,夜鹰在哪?”

    咏阳哆嗦着哭道:“夜……夜鹰被父皇召去喝酒去了。”

    夜风阵阵,凉冷如水。

    夜鹰做了个好梦,梦见在江南,秋夜坐在客舟上。美丽的船家女,教他一首小调。

    小调真好听。

    他一直忘不了,有事无事总常哼哼。总想找个机会,唱给仙珠听。但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走两步就天旋地转。

    他挣扎着,甩了甩头,向着夜色里跑去。

    霁月扶着仙珠,两人刚走到庭院之中,就听到宫墙之外“嗖嗖”箭矢之声穿风而过。

    明亮的月光照耀大地,洒在人间漫漫清辉。

    仙珠举目,看到一个飘然的影子如巨大的纸鸢在宫墙上翩翩起舞。

    “孙昂!孙昂!”

    蝴蝶向她飞来,坠落在她眼前。霁月目睹此景,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夜鹰被扎成血窟窿,满身箭矢。他伸出手就是一只带血的纸鸢。

    仙珠扑过去,抱起如血葫芦一样的他。“孙昂,你告诉我!是谁、是谁要害你——”

    带血的手指,轻触她的眼泪,“不……要哭。”

    她怎能不哭?

    把他抱得那样紧,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匀给他,却只能任由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他什么都不肯说,鲜红的液体,一口一口从嘴里涌出来。

    “仙珠,我……给你唱首小调。你……听我……唱得……好不好,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竹叶……坏……水色,你……你……你……亦坏我心……”

    ——————————

    处死夜鹰的理由,离奇得可笑,醉后非礼皇贵妃的侍女,作出这等没王法,要妄图逃跑的人,杀一百次都少了。

    人死如灯灭。

    人不在了,说什么、叹什么都是枉然。

    弘毅背着手,对着窗外的明月,眉头皱叠如山。

    短短的时间,他的脑海里涌现无垠往事。仿佛回到被大山环抱的孙家村,孙大良憨憨向他抱拳;孙大娘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孙茱站在村口,看见他来,娇羞地扭头就跑了;孙昂呢,他身上挂着弓箭,手里提着野兔,兴高高地冲他说道,小和尚,你来了。快来看看,我最近又猎杀了不少好货!下次我还要去猎熊,到时候请你吃熊掌!

    他怎么能忘了?

    夜鹰不仅仅是夜鹰,还是孙昂!

    是他的异姓兄弟,他们一起赶过集、一起挨过打、一起患难过也一起同生共死过……

    眼泪哗哗流下。

    他鄙视自己,不知不觉成为了如驰睿那样的人,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人。甚至比驰睿更卑鄙、更无耻也更不堪。

    韦月眉进来,轻柔地道,“皇上想哭就哭。但切莫过于伤心。夜鹰轻薄若儿,乱箭穿心,已是轻饶。”

    他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觉得那月光离自己又远了几分,“把他送回孙家村,和他的父母葬在一起。还有——把这个和他葬在一起。”

    一枚晶莹剔透的九龙玉佩落在韦月眉的手掌间。玉佩温热,带着热热的体温。

    可知,它刚刚一直被人捏在手中摩挲、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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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之中风波不停,弘毅忙得焦头烂额。昊麟远在潞北,信如雪片飞来。京师里有许多高官都是他的眼线。

    财可通神,钱到位了,没有什么不可以。

    弘毅理朝,对官员管束极严。前年有个候补道贪污百两纹银被治腰斩,还要所有在京官员监刑。

    严政之下,谁不胆颤心惊?

    但谁又不爱钱呢?

    哪怕自己克己复礼,立志要做清官,他们的家人、亲戚、奴仆又如何管束?

    二三年里,昊麟用钱就已经收买了数十位,将来还要更多。但这些文臣心眼儿鬼得很,贪财又怕死,给的消息虚虚实实,有用的,没用的夹杂在一起。

    昊麟倒不介意他们提供的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只要有了这些书信往来做证据,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官员的信大多围绕着皇上的新政和国策,还有一桩禁庭里不起眼的“小事”。

    莫想和莫听同把密信看了几遍,不敢相信夜鹰死了!因为非礼若儿被乱箭穿心,而若儿也因为羞愤,悬梁自尽。

    “王爷,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昊麟挑眉,“你也不信吧?可白纸黑字,这么多人都提到这件事,恐怕就不是假的。”

    “夜鹰真非礼若儿?”

    “那倒未必。不论真假,一个侍女,就真非礼了。以弘毅的心性,赏给夜鹰又如何?非要置于死地,乱箭穿心,这是非要他死不可!”

    “你是说,是皇上要杀他,这夜鹰和皇上可是拜把子兄弟。”

    昊麟哈哈大笑,从云母屏大桌上捏起青玉茶盏饮了一口,“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何况是异姓兄弟?难道他计弘毅没杀过兄弟?他要是没杀兄弟,驰睿是怎么死的?仙珠为了保住昙华,和他闹成什么样!他又为什么容不得昙华?还不是因为昙华是嫡子长孙。皇上啊皇上贪恋权力,又爱惜声名,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若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韦月眉再清楚不过,若儿是她的婢女。可也说不定,这件事就是她所为。皇上要杀夜鹰,她便用若儿做局,一箭双雕,除了夜鹰,又除了若儿!”

    莫想又问:“如果真是皇上与韦氏做局,皇后又被废,那是不是韦氏要做皇后了?”

    昊麟哈哈大笑,摇头道:“皇上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可能立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做皇后?他废仙珠不过是障眼法,堵谏官的口。不然,为什么废而不离?如果仙珠真离开了他,他也就死了一半。”

    “不过就是个女人,天子身边能少女人?”

    昊麟冷笑,“你莫小看了女人,也莫看轻了感情。他走到那山顶上,经过多少磨难曲折,他的心早已比金刚石还要硬。别说爱一个人,他就是连相信一个人都做不到。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妃子,他一个都不亲近,除了咏阳,再没有一个孩子。因为,他就认定,能陪在他身边,笑看江山的唯有一个就是仙珠。”说到这里,昊麟又想起皇考与母妃,自言自语,“如果真的能一姬亡,一姬进。皇考又怎么会发疯?我也希望人心能说变就变,因为如果真的那样,我的母妃和师父就不会死。”

    ————————

    春天来了,春晖宫里挂了半年遮风的厚帘子换成轻薄的烟笼纱。有了光、有了影,沉闷了一个冬季,总算添了些许盎然春色。哪怕这春色沾染着层层暮气,也好过比没有指望要强。

    倪樱半靠在太妃椅上,但看向弘毅的目光是那么审慎和忧虑。好像眼前的儿子,从来不识,今日乃是头一次相见。

    弘毅深俯着头,殿里那么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今日我们不谈国事。国事我不懂,你也不屑与我这老婆子谈。我只和皇上说家事。我病了半年多,昏昏沉沉。有些事居然到这几日才晓得。你读那么多圣贤书,装了一肚子忠孝仁义。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对得起列祖列宗,臣民百姓。那么你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仙珠?”

    “母后,儿臣也是没办法!沈祁阳狼子野心,儿子好意去侯府,他居然把刀藏在袖子里。如果不是发现得早,恐怕儿臣已经……”

    倪樱沉默片刻,“这等事,你有没有告诉过仙珠?”

    “没……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

    “儿……儿臣怕她担忧,所以瞒着她。”

    倪樱摇头,“你在我面前也不肯说实话么?”

    “儿臣不敢。”

    “你不告诉仙珠这件事,是不是怕她去骂祁阳。而你怕沈祁阳就此会真的收手?”

    “母……”

    “乐平侯抄家,你瞒着仙珠什么都不说。也是怕她会向你求情,左右你的决断,对不对?”

    弘毅面红耳赤,迟疑半晌,“儿臣……不敢说不是。可是母后,儿臣那么做是为了天下人,不单单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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