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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不死不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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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彻底恼了,愤怒地站起,“你——真心不做朕的皇后了?”

    “不做!”

    他在屋里绕了好几个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撂下一句“你别后悔”!

    当夜,皇上便留宿在幽兰宫。连着几日,皆是如此。人人都说,前朝的天变了,后宫的天也变了。沈氏一家独大,皇后一人独宠的日子一去不回来了。

    入夜后,燕月堂中灯火辉煌,弘毅在批阅奏疏,韦月眉就在一旁挽袖研墨。

    不知是不是换了人的缘故,弘毅总觉得心浮气躁。这都几天了,凤鸣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榴红和秋兰都来说,皇后知道皇上宠幸了贵妃,恩宠有加,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弘毅恼恨,落力打出去的拳头软绵绵落在棉花堆上,白使了力气。

    他从小立志要做明君,明君自然是不能沉溺在温柔乡中。他也确实做到严以律己。燕月堂在紫宸殿后面,是批阅奏疏,休息所在,陪驾过的唯有仙珠一人。

    他把韦月眉召到此,是对仙珠气到极点又无可奈何到极点的幼稚表现。

    他不相信仙珠是真的不爱他了,认定她不过是一时生气,一时难过。他要用激将的法子,激出她的醋意来。也用这样的法子告诉她,身为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女子。

    他把韦月眉留下了,就真的会宠幸她、亲近她,和她把酒言欢,谈诗论画,高谈阔论吗?

    如果他那么做了,和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他心情极度恶劣,批阅奏疏的心情都没有,哪里会去亲近女人。

    知道韦月眉要来燕月堂陪驾,若儿喜上眉梢,送上新制的寝衣,低语笑语:“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了。陪驾燕月堂,除了皇后,娘娘是第一人。可见皇上对娘娘的爱重。”

    月眉的手指抚摸着衣襟上的复丽花纹,乌的发,白的衣。红唇如血,面庞如雪。

    红烛高燃,洞照微天。

    月眉雀跃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冷却。弘毅坐在御桌之前批了一晚上的奏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月眉坐得腿也麻了,腰也酸了。眼看着就要黎明见晓。

    她刚起身,严怀恩立刻道:“贵妃请坐,皇上批阅奏疏,不可打搅。”

    “臣妾自然知道皇上在批阅奏疏,可是国事重要,皇上的龙体也重要。而且已经这么晚了,皇上理应休息。”

    严怀恩轻笑依旧,“皇上让奴转告娘娘,如果娘娘累了可以先睡。但是……只能睡在条炕上,不能睡在床榻。”

    “为什么?”月眉深觉侮辱。

    严怀恩低道:“龙榻自然只能皇后高卧。”

    天翻肚白,早朝时间到了。

    严怀恩领着宫奴捧着水盆、龙袍进来。弘毅捏了捏鼻根,搁下手里的朱笔。韦月眉听到响动,也立刻过来,要亲自服侍。

    弘毅巧妙地躲开她的手,“贵妃昨晚辛苦。”

    韦月眉费力挤出笑容,“臣妾不辛苦,辛苦的人是皇上。”批了一晚上的奏疏能不辛苦吗?

    “来人,送贵妃回幽兰宫。”

    弘毅换好朝服,踏着晨曦走出了燕月堂。走得看不见身后的韦月眉,才唤来严怀恩,令他把燕月堂的贵妃榻扔了,重做一张一模一样新的。

    目送皇上离开,月眉失魂落魄,皇上这样待她,她不敢深想原因,却忍不住后怕。

    没想到,前脚回到幽兰宫,皇上册封她为皇贵妃的圣旨便飞抵而来。

    这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圣心难猜,亦也不敢揣测。

    从入宫到贵妃,从贵妃到皇贵妃,韦月眉平步青云,飞身直上。引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

    不管里子如何,至少在面子上,人人都以为她是皇上的新宠。

    沈祁阳死了,却还留了骨血在韦韵诗的肚子里。这件事是计彧平生又一大耻辱,他再愤怒,再想把韦韵诗碎尸万段,抵不过沈烟灵苦苦哀求。也正所谓,祸兮福所倚。为了这个孩子,烟灵与他的关系渐有缓和。

    弘毅知道时,心思也活络起来。如果沈烟灵能为了这个孩子与小皇叔缓和了关系,那么仙珠与自己呢?

    “王爷说,皇上想收那个孩子做义子或义女。”

    仙珠轻蔑地发出冷笑,手指拨着腕子上的玉珠子,“哼,一个昙华不够?杀了父母,再去□□,这样的事普天下,唯有他做得出来,还理直气壮!”

    沈烟灵叹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那个人是皇上,你斗不过。”

    “姐姐,我问你,皇上是人吗?你说我斗不过皇上,我承认。但只要皇上是人,他就有弱点,我就不一定斗不过!”

    “皇上如此宠爱韦月眉,也是过份了,会不会是想你回心转意?”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回心转意。”

    “可我听说,韦月眉在燕月堂伴驾,与皇上吟诗作赋,还常用古往今来的史书典籍故事规劝皇上,到处都在传诵她的贤名。”

    仙珠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她这冥顽不灵的样子,沈烟灵直摇头,“仙珠,再这么下去,你会吃苦头。”

    “我为他吃得苦头还少么?不肯嫁驰睿,吃虹吸虫,与父母决裂,为了嫁他,宁可委屈求全,宁可为侧妃。他呢,这么多年,可有一点维护于我!在他心中,什么都重不过他的皇位。伤我如斯,我也要让他吃吃我吃过的苦头。”

    仙珠与沈烟灵正说着话,淳佳扶着沈方思走了进来,她把凤杖杵得噔噔响,“你何苦说这样赌气的话来哉。”

    沈烟灵忙起身,搀扶住沈方思,“姑姑,您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她都这样了。”

    自从驰睿死后去,沈方思就恨透了沈家。心心念念,希望弘毅废掉仙珠,希望沈家倒台。可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不管她与娘家生了怎样的龌龊,在外人眼中,只要姓沈,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沈烟灵鼻头微酸,仙珠偏过头,擦去眼泪,“你们莫劝我,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我要争的也是一口气。”

    沈方思连连叹息,“你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倔?知不知道外头多少人上折子,要皇上废了你这皇后!你不想着自保,还尽和他对着干,万一——”

    “你们以为,我低眉顺眼,忍气吞声,他就不会废了我?放屁!他爱惜他的羽毛,更胜于眼珠。朝臣有所求,他必会有所应。总有一天,他会废了我!其实现在废与不废有什么区别?我不过暂时占着个位置!”

    沈方思道:“你倒是看透了,可都晚了。先帝做王爷时,对邵甘棠也是山盟海誓,恩爱复加。可他做了皇帝,就全忘了。当年,先帝登基,邵甘棠身为正妻,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众臣说,皇后的母族是逆臣贼子,皇上不能立!先帝先是与群臣力争,后来渐渐犹豫。他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致君臣离心。吾兄看到他的犹豫,多次上书力保邵氏。没想到,却勾起了先帝的疑心。他效仿唐太宗赐醋给房玄龄的夫人。派人送酒给邵甘棠,谎称是一杯毒酒,如她若与吾兄没有私情,就把酒饮下。邵甘棠一语未言,仰头就把毒酒喝下。只没想到,假毒酒变成真毒酒,邵甘棠当场毙命!”说到这里,她停顿许久,“这件事世上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你刚刚问烟灵,皇上是不是人。我又问你,能对天下人生杀予夺的人,是人么?人的七情六欲,离皇上太远了,因为权力离他太近。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做了皇帝,无论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变。仙珠啊仙珠,你的弘毅哥哥,他已经不是你的弘毅哥哥了。”

    仙珠泪眼凝噎,伏在沈方思膝盖上痛哭起来。她还是她啊,为什么他却不再是他?

    帷帘已残,暮色低垂。

    韦韵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里仿佛不是怀孕,而是住了个孙悟空。

    沈烟灵抓住稳婆,着急地问:“怎么样?为什么突然会滑胎了?”

    稳婆一脑门的汗,支支吾吾道:“奴也不知道。”

    “啊——啊——”

    韦韵诗气若游丝,拼尽全力。折腾一日一夜,生下来一个死胎。那孩子生下来,像被诅咒了一样,嘴唇发乌,浑身青紫,俨然……俨然就像中毒。

    沈烟灵心中十分痛惜,这是沈祁阳的骨血啊!她走到房中,想要安慰韦韵诗。

    韦韵诗看见她来,猛地挣起来,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咬着。沈烟灵感到钻心裂肺的疼痛,奴仆们赶紧上前,分开两人。

    被拉开的韦韵诗,蓬头散发,像女鬼一样指着她,哭道:“好狠的心啊!连个孩子也不放过——计彧,我发誓,总有一天你会与我一样,终失所爱,孤独到死!”

    —————————————

    “皇上,休息一会吧。”

    弘毅正在凝神,陡然听到耳生的女人讲话,惊得抬起头来。

    刚刚一恍惚间,他还没有会过神来。都快忘了,如今在他身边伴驾的人是韦月眉。

    月眉手里托着乌木盘,上面放着精巧点心。

    严怀恩上前接过乌木托盘,“娘娘,这种粗活就交给奴来做吧。”

    月眉微微一笑,心里明白,弘毅既不与她亲昵,自不会吃她的东西。哪怕她心灵手巧,所做的点心应时应景。

    月眉没有就走的打算,而是主动地挽起袖子,研起墨来。

    严怀恩忙放下点心,谄笑道:“这等粗活还是让奴来做吧。”

    韦月眉温柔地笑着放了手,“皇上只顾批阅奏疏,还不知道,外面已经下雪了吧。”

    什么,下雪了?

    弘毅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果然看见漫天雪花。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从夏走到秋,从秋走到冬,一年四季,四季一年。

    和她生分,都不记得岁月流转。

    他伸出手,任那晶莹的霜花落在掌心,化为泪珠。

    “皇上,”严怀恩小声道:“公主求了好几次,想与皇后一同去阆山看雪。”

    他愣了一下,都忘了,这几个月仙珠一直被囚在凤鸣宫。

    “传朕的口谕,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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