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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权柄如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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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快了的刀子,终于要嚯嚯屠向牛羊。精心准备这么久,言官们递上的奏疏终于派上用场。

    严怀恩研墨,韦崇提笔,弘毅授意,浩浩荡荡万字罪状一蹴而就。韦崇下笔如有神,颇有三十年前在河南做太守,扬洒四方的气概。或许在这漫漫三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快意恩仇。

    皇帝如太阳,朝臣如星斗。太阳只有一个,星斗却满天灿烂。

    沈祁阳也好,沈党也罢,都如同昨日黄花。今时今日,皇帝旁边的韦崇才是皇朝中最明亮的星辰。

    弘毅把伐沈的诏书举在手里就着微光默读一遍。

    韦崇的才情自不必说的,字字珠玑,诏书上不仅对沈祁阳的控诉,更有对沈喻的不满。沈喻妄称顾命大臣,窃弄威权。自持政权在握,擅权枉法,邀结党羽,残害大臣,罪迹多端,难以枚举,鞭尸都不足泄愤!

    叶铖带着诏书,领一千羽林军捉拿沈祁阳以及余孽。如有不从,斩立决。羽林军和诏书从天而降,沈祁阳一点防备都没有。

    曾经不可一世、烈火烹油的乐平侯府呼啦啦似大厦倒。

    一干人等慌得如鸟兽四散,所有关联人员统统锁拿。等待他们的将是治罪、抄家、罚没、削籍入狱。

    收到消息的计彧忙赶过来,去找烟灵。肃穆巍峨的侯府中乱得不得了,到处是四散逃命和人和追捕的官兵。

    面对此情此景,沈烟灵才知道皇上对沈家有多狠。从登基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把沈氏从朝堂上抹去。

    她气得对着计彧,大叫:“皇上太过分了!我要入宫,我要入宫去见皇后!”

    计彧陡然冷硬起来,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地几乎要捏碎,“你马上跟我回去,哪里都不许去!今日,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走!”

    计彧心肠再硬,也没有真的把她绑起来,半拖半抱着拉出乐平侯府。

    就在计彧要把沈烟灵塞到马车上的时候,叶铖走了过来,“王爷,皇上有口谕。如你想带走王妃,需得两位王妃一起带走!把他们带上来!”

    官兵们押着韦韵诗和弥乐走了过来,弥乐看到计彧,哇地一声哭道:“爹爹,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了。”

    计彧脸色一沉,厌恶地撇过头去。

    沈家遭大难,沈祁阳自身难保,弥乐是唯一的血脉,非保不可。

    到了这个时候,沈烟灵也不管过去的恩怨情仇,拉了拉计彧的袖子,央道:“你要是不带着他们,我也不同你回去。”

    计彧脸色一软,“是不是我让他们回去,你就也乖乖和我回去?”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她唯有点头。

    计彧大喜过望,把沈烟灵扶上马车,冲叶铖道:“让他们上后头的马车!”

    叶铖不负众望,抓获沈家人等共二百四十六人,全城搜抓五百四十三名沈党,均投大牢听候发落。

    乐平侯抄没出来的东西编成小册,换成银子比国库还富。还找出了沈喻领尚书事时誊抄的“密书”,和下级官员秘密的书信往来。

    这种事在沈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皇上要杀你,一点小事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祁阳养的那些谋士没有几个是腰杆子硬有骨气的,入了营卫司的大门,大刑还没有上,就开始痛哭流涕。能说的不能说的,过去的未来的都说了出来。更做实了沈祁阳忤逆谋反的罪名!皇帝发榜全国通缉张密。

    沈祁阳败了,就败在不明白主弱臣强是为官大忌。

    武将不似文臣,文臣的官再大都是皇上赏的。予、夺之间不过是一道圣旨。武将的官也是皇上赏的,但能不能被一道圣旨收回就很难保证。

    弘毅韬光养晦多年,终于兵不刃血。用了最小的代价把盘踞在心头上的毒瘤铲除,他的心头是有说不出的轻松和痛快,更是说不出的高兴和得意。

    他这个皇帝,终于可以坐拥天下。

    ————————————

    一整天里,仙珠都感到心神不宁。可能是怀孕的缘故也可能是天气的缘故。总有风雨欲来的沉重感,紧紧压在她的周围。

    圣母皇太后的病情越来越坏,不需要仙珠多问,御医黑得焦炭的脸就说明问题之严重。

    为医者不容易,掌管御医院的院使因为调治圣母皇太后的病情不利,已经被皇上革职留用。

    御医院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如果太后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御医院都会获罪。久不出承晖宫的沈方思也惊动,被淳佳搀扶着来到春晖宫。

    这么多年,难得走进春晖宫一次,不想却是来看病人。

    沈方思身穿一袭藏青色锦春长衣,手里捏着佛珠,踱到倪樱的床前。

    仙珠连忙站起来,“姑姑。”

    沈方思向着仙珠点头,“我就是看看她。”

    仙珠立刻退开半射之地,让沈方思走近一点。沈方思细细打量着倪樱枯槁的容颜,半晌之后悠悠地喊了声:“樱儿,是我。”

    倪樱已经不大能认人,听到这声“樱儿”后,居然慢慢睁开眼睛。

    她努力辨认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面容苍老的女子,“小……小姐,你怎么……这么老了?”

    沈方思苦笑,“你真是病糊涂了。还叫我小姐。还有什么小姐?早就是讨人嫌的老婆子了。”

    倪樱摇了摇头,好似从混沌的记忆中捡起一点依稀往事,眼泪顺着她的脸腮流下。

    “别哭,哭多了伤气。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仙珠跟在沈方思身后,一直将她送出大门。

    “别送了,回去吧。”沈方思压低声音,“这样子看起来不好,皇后该把要准备的东西准备准备。不然等到了时候手忙脚乱,惹人笑话。”

    仙珠点头,“姑姑提点得是,该准备的东西,早已经令人备好。宫里万事都有规程,只要不乱了规矩,谁也不敢笑话谁。如果有人敢趁机生乱,自然会有苦头等着他们。”

    沈方思的嘴角频频向下,“你的肚子这么大,还要操持六宫实在辛苦。牡丹独艳,不如百花争辉。皇后要为皇上充盈后宫,多延子嗣,不要擅宠专权啊。”

    仙珠微微笑着,半寸不让地说:“谢谢姑姑教诲。我从小在姑姑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姑姑一己之力管理后宫,杀伐决断很是凌厉。姑姑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至于百花争艳……为了龙体着想,还是要节制比较好。”

    沈方思眼睛都圆了,忿然在仙珠浑圆的肚腹上搜寻一圈,又落在她脸上,“都说怀子丑娘。皇后脸色这么好,恐怕生下来又是和咏阳一样的小精怪。”

    仙珠讶异地道:“姑姑是不是老了?眼力这么坏。御医把过脉,说是皇子。”

    沈方思气得搭着淳佳的手拂袖而去。

    目睹这一幕的霁月颇是看不懂这一对姑侄,若说是相互憎恨吧,仙珠对承晖宫的太后好得紧。沈方思对仙珠明讥暗讽,但又特别疼爱咏阳公主。

    但这两人一见面,斗不完的嘴,怄不完的气。

    仙珠看到霁月迷惑的表情,笑一笑。驰睿死后,沈方思能活着就是因为吊着心里的一口气。

    那口气是对她、对沈家、对皇上的怨恨,也是对昙华的挂念,如果没有这口气,姑姑早就垮了。

    她若是软弱一点,因为愧疚而让姑姑蹬鼻子上脸。仇恨一旦喷薄,后果不堪设想。韦韵诗与沈祁阳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唯有这样寸土不让地怼着,让她既在心里恨着又不妄动,才能顽强地活下去。

    送走沈方思,仙珠回到春晖宫。看到病得昏昏沉沉的倪樱,思来想去唯有单致飞,或许还堪能用一用。

    秉持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仙珠召见单致飞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单是因为人才可贵,更是因为像单致飞这样的人用一回,暴露的危险就多一分。

    这回若不是倪樱病入膏肓,无人可医,她也绝不会想到要用单致飞。

    该用什么明目请单致飞来春晖宫,又不引人怀疑?以单致飞的资历是远远不够为太后看病的。

    不得不说,单致飞这个人又轴又不会走后门,三年又三年还是御医院最低的医士。

    霁月巧思,想单致飞能为乖球儿看病,肯定也能为鸟儿看病啊,圣母皇太后不正养着许多鸟吗?

    这个借口甚妙,只是苦了单致飞,背着药箱来春晖宫的时候又被御医院的同行大大取笑一番。

    同行酸他,过去是凤鸣宫的猫大夫,如今又成了春晖宫的鸟医生。单医士啊单医士,你干脆做兽医去算了。

    单致飞根本没想到,皇后会请他来给太后看病。傻傻地问霁月,太后的鸟儿在哪儿啊?我真不会给鸟看病。

    其实,他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是为鸟儿看病。可谁知道皇后宣召他又是为何事。与其纷纷扰扰,不如装聋作哑。

    霁月笑他,是个笨得不得了的笨人。把他请到内殿,引到倪樱的凤榻前。仙珠则坐在床边绣墩上。

    单致飞回过神来,俯身跪下,“臣单致飞参见皇后,皇后万福金安。”

    仙珠示意霁月把他扶起来,“单医士快起来。废话无需多说,本宫每次见你都是相求于你,这次也不例外。今天请你,是求你救救圣母皇太后。”

    单致飞慌张地道:“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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