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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暗潮汹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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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毅回宫之后,即刻召见内务大臣,详谈了一下午,就把自己关在三思斋,不管谁来求见,一律不见,东西也不吃。

    仙珠进来时,他正坐在炕上的暗影子里,屋里连灯都没有点。

    她走过去,跪在他的脚边,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柔滑的颊。

    “哥哥错了,皇上罚他吧。不管他有多少军功,错了就是错了。”

    弘毅摇头,“事由他起,错却不在他。国库空虚,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灾民急等救济,朝廷却拿不出赈灾的银子,这是笑话么?

    不,这是真真正正在发生的事。

    先帝的骄奢淫逸,国库耗去大半,大臣宗亲又争先恐后向内务府借银子,说是内囊都贴上来一点不过。为了填国库,百姓的赋税加之又加,再加码,只怕忠勇军又会再起。那时候,不用敌人来攻,自己就会垮掉。

    “弘毅哥哥莫愁,我把陪嫁点检一番,已经交给夜鹰十几个箱笼,让他赶快去救济灾民。也命御医院中有威望的御医,带领医士、医甲等去城外救治灾民。”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朕真不知说什么好。”

    “不需说什么。”她靠着他的肩,“你不是常教我,足寒伤心,民寒伤国。治理国家,最重要的呵护百姓。何况,财从万民中来,理应回到万民中去。身为皇后,天下万民都是臣妾的儿女。我又怎能看着儿女受苦,而不相救?最重要的是,臣妾不忍看到皇上忧虑。皇上不思饮食,臣妾也茶饭不思。”

    “你没进晚膳?”

    “皇上吃不下,臣妾也吃不下。”

    “那怎么行!”他着急地道:“你的胃不好,不能饿。”一壁说,一壁让严怀恩赶快摆膳。

    听到呼声,严怀恩忙进来点灯,霁月也立刻跟进来摆膳安箸。严怀恩点了一灯,霁月摆了四个小碟,弘毅便呼够了、够了。

    他的心思,仙珠如何不懂?

    弘毅现在是愁得连油锅的钱都要捞上来花。吃了半饱,就放下碗箸,仙珠也跟着停下来。

    “你怎么不吃了?”

    仙珠笑道:“饱了。”又问:“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点头,“我决心要锐意革新,破除弊政。不能再把烂摊子交给后人了。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至太平,创一个比贞观开元更好的太平盛世!你觉得可好?”

    仙珠莞尔而笑,“这有什么不好的?简直是太好。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是百姓之福。”

    “仙珠,你觉得我做不做得到?”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茫然迷离,前路漫漫,道阻且长,古往今来,从商鞅开始,锐意改革的从没有好下场的。

    仙珠笃定地道:“我不知道旁人做不做得到,但如果是你,就一定可以。因为皇天不负苦心人,你的心志又是那么坚定,一定会成为千古留名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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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榕知道叶魁所做的傻事后,让叶铖把他绑了,用胳膊粗的棍子足打了几十下。叶魁犹不知错,一边受打,一边叫嚣自己没有错。

    “你还说自己没有错!”叶榕七窍生烟,夺了叶铖手里的棍子,下死手,又打了七八下。

    “你这个不孝子,是要害死我们啊!”

    这在吵闹,忽传圣旨,皇上口谕,着叶魁即刻前往东南水师做参军。

    叶魁满心不情愿。他是侍卫出身,游泳都不会。而且谁不知道,东南水师提督施元是个草包。让他去这样的人手下干活,窝不窝囊,气不气燥?

    “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皇上这是在保全你!留在京师,沈祁阳是不过放过你的。”

    叶铖也道:“爷爷说得对。你和沈祁阳是彻底杠上了。他是国舅,现在如日中天。让你去水师其实也是一条出路。倭人滋扰东南沿海多年,渔民们无不恨之入骨。水军提督施元,诛寇不行,水师军费还年年攀高。沈祁阳为什么气焰嚣张,就是因为军功彪炳。你到了水师,学习战法,整治战舰,督连士卒。打得几场好胜战,皇上且有不喜,不召你回来的道理?你那时回来,才有了与沈祁阳抗衡的能力。”

    叶魁本是豪爽之人,一身正气,最爱打抱不平。听到叔叔这么一分析,想到皇上对他的信任,早把心里的郁闷丢到脑后,身上的伤也不疼了。在家调养几天,收拾收拾行李,

    辞别爹娘兄弟,出发往东南而去。

    他是被被皇上罚斥而去,带罪之身,仆从都不带。趁着天色蒙蒙亮,跨上骏马去到东便门。这里是京师唯一水路城门,各部官船都由此起航。

    乘坐的客船停在远离码头的岸边,叶魁他把马交给身后的家仆,令他牵马回去,回复父母,儿已上船,不必忧心。

    船夫收起跳板,一撑船篙,船儿摇摇晃晃往江心滑去。

    到底是年轻,没有什么离愁别恨。看着岸边的景色越来越远,叶魁心中没有任何离愁和乡情。若说舍不得谁,唯有那软语怀香的小寡妇让他魂萦梦牵。

    站在甲板上吹了半日的河风,转身下来,回到船舱,一撩船帘,惊得叫了出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粉郁郁的美人儿,似饱满的糖藕,拿着眼角觑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我?让人家在船舱白等你这么久。”

    叶魁喜不自禁,抱着杏娘狠亲了两口,“好人儿,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一双玉指盖在他的唇上,杏娘眉画如春地往他怀里一倒:“奴有什么法子。皇后娘娘给了银子要奴关了酒庄,跟着你这个冤家去东南。奴要是不从,就把奴的酒庄给砸了——冤家,还真是冤家。怎么一见面,就要这个……这可是在船上……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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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末大寒,瑞雪纷纷。

    计彧猫冬,躲在书房,趴在书案上教木兰画葫芦,突然听闻皇上来了,忙忙放下画笔,出来接驾。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叔快起来。”弘毅笑着把计彧扶起来,看到计彧的手上有一抹绿色的颜料,便道:“看来,朕是搅了皇叔的雅兴了。”

    “没有,没有。”计彧恭顺地立在一旁,“臣不过是在教木兰涂鸦,她非缠着臣给她画小鸭子。”

    弘毅别有所指地道:“小鸭子好啊。春江水暖鸭先知。有时间,皇叔也给朕画几只小鸭子吧。”

    计彧诚惶诚恐,不知道弘毅是什么意思。

    弘毅开门见山,“朕想请小皇叔做户部总理,锐意革新。”

    计彧吓得满头大汗,忙又跪下,“请皇上收回成命,户部总理臣实在担不起。”

    计彧不傻,当然知道皇上封他为户部总理,其实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国库空虚,积弊丛生。先帝荒淫固然是原因,还因为官吏贪污渎职,满朝文武嗜钱如命。

    钱和命一样,最关乎贵族官僚的切身利益。没有一张铁面和铁一般的手段,绝难做好这个户部总理。要想补足国库,首先就要追讨各位大人们借的银子,说句不好听的,首先要动的人就是乐平侯。

    “小皇叔何必妄自菲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是什么情况,小皇叔应该比朕更清楚。聚魂塔爆炸,已经天下沸议。朕要沈祁阳安置灾民,他又欺上瞒下。朕不罚他,非包庇纵容。而是因为重罚沈祁阳,必引起乐平侯的不满。朕什么都不怕,最怕就是动摇江山社稷。实不相瞒,钱粮匮乏,国库空虚。户部的库银不足百万。如果不豁出命来管理,不出三年,朝廷会连花架子也要维持不下去。为何忠勇军之事能一呼百应,就是因为君不君,臣不臣。户部改革,充盈国库是朕未来三年第一要事,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朕必须要找一个勇于任事,善于任事,而且虚怀若谷的人来办。这个户部总理除了你,还有谁能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计彧也是苦叹。

    弘毅这个皇帝,当得其实比先帝还要不堪。先帝还能训斥沈喻,沈喻对先帝还有忌惮。而弘毅无兵无臣,沈喻不首肯,圣旨都出不了皇宫。

    “小皇叔才品俱优,可当大任。朕是为天下百姓举贤。封你为户部总理,可以检察全国二十七省区疆土、田亩、户口、财谷政令,包括掌管钱币事务的机构钱法堂和宝泉局。不管发生什么,只管去办。有朕为你兜底。朕明白乐平侯为你泰山,你与王妃鹣鲽情深。但朕的皇后亦是出自沈家,皇后与朕青梅竹马。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每每看见皇后,朕心里未必没有动摇过,也曾想过何不如先帝一般,沉沦一天也是一天,快活一天也是一天。但反反复复中,朕总于深夜惊醒。如果沉沦下去,朕的孩儿该将如何?难道百年之后,朕难道要将一副破碎的山河交给他?如此这般,百年之后,朕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往大了说,朕坐在这个位置上,要为万民谋福祉,要休养生息,要藏富于民。往小了说,如果再不改变,不久将来恐怕就要江山易主。不管小皇叔跟不跟随,朕是决定殉身以往。”

    计彧冷汗骤起,这哪里是和他商量国事。根本是把天下安危,百年大计都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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