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两虎争(15)
“谁说是我放的火?明明就是一场意外!”
“是你、就是你!”
“大哥哥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红口白牙别乱冤枉人!”昊麟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事奏。”
“准!”
“是!江南提督万有梁曾送一批丝货、家具孝敬大哥哥。据臣所知,此批物之中有御用之物!”
驰睿一听此言,吓得魂飞魄散,又是骂昊麟含血喷人,又是发毒誓自己绝对没有御用之物,父皇若不信,可以去睿王府搜。
昊麟狡猾地笑道:“谁说你是把东西放在睿王府?父皇,这笔御用之物都在大哥哥的外室!”
计锟震怒,一边传人拿万有梁,一边另派人去查抄。正所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叶铖领着人一进落花轩,吓得说不出话来,紫檀雕山水人物宝座,黄缎平金龙座褥,靠背、扶手、青玉填金,月白五□□龙纹朝袍、明黄色彩云金龙妆花纱朝袍、紫檀木嵌玉如意、嘉窑青花花地盘……
落花轩的家具陈设,安排布置和养心斋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想干什么。
造反吗?
万有梁在御前,筛糠一样地哭道:“皇上,臣罪该万死。但,这些东西都是,都是睿王要臣准备的。他是主子,奴是臣子,臣不能不从。”
“万有梁,你——别胡说八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送……给我的,说是孝敬。”
计锟气得脸红脖子粗,抓起桌上的紫徽砚向驰睿狠砸过去,“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驰睿不敢躲,直挺挺站着。任由砚台砸在头上。鲜血从额头滴到眼睛,也不求饶。知道大势已去,扑通瘫软在地上。
计锟仰头倒在宝座上,“传朕旨意,睿王德行有亏,即日起降为伯爵!至于你——凌迟。睿伯爵监刑。”
驰睿降为伯爵的消息传到楚云宫,沈方思颓然倒地,驰睿失去圣心是不可挽回的事实。
楚云宫里一片哀嚎,淳佳哭道:“娘娘,去求求皇上吧。”
沈方思眼泪长流,她凭什么去求皇上,凭皇上对她的爱吗?
但是,爱情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和计锟真能有爱情,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相敬如“冰”。
明知道求情无用,沈方思还是不得不去。
摘下凤冠,脱去翟衣,手捧着凤印和皇后诏书,一步一跪,赤脚走到养心斋门前跪下,“皇上,臣妾教子无方,不配统领后宫。请皇上废了臣妾,赐臣妾死罪吧。但是睿儿还年轻,求皇上网开一面啊!”
“皇上,皇上——”
……
声声泣血,字字滴泪。但不管她说什么,哭什么,朱色的大门向她始终紧闭。
计锟像赶苍蝇一样朝潘甲挥了挥手。潘甲赶紧侧身出来,小跑着来到沈方思面前,“娘娘,回去吧。皇上不会见你的。”
“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何必呢。皇上说了,不见。”
“什么何必不何必?你一个阉人没资格同本宫说话!我是皇后,我要见皇上——”
儿子大祸临头,做母亲的就是拼尽全力,牺牲自己也要护住儿子。
潘甲轻蔑地看了一眼淳佳手里捧着的凤印和翟衣,笑了。
沈方思怕是忘记,刚刚哭着说要皇上废后,现在又在拼命强调自己是皇后。这到底是想做皇后,还是不想做皇后?
大家心知肚明,立后,废后非同小可。
一国之母,立的时候,皇上有时候做不得主。废的时候,就更加做不得主。
死一个皇后,或死万万个皇后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动摇国本。如果会动摇国本,那么不管这个皇后多不招人喜欢,皇上都不会废。朝臣、百姓、宗亲、祖法,哪一个都比皇后重要。
“娘娘,奴说一句不恭的话,皇上现在只是让睿伯爵去监刑,已经是小惩大戒。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心情非常悲愤。娘娘在这争嚷,万一引起圣怒,到时候若发生更坏的事情,就是想要挽回也挽回不了。唉,毕竟娘娘不是能令皇上回心转意的人啊。”
潘甲的最后一句话不亚于釜底抽薪,重击在沈方思的心上。她脸颊骤然雪白,双唇血色全无。
沈方思一生的伤痛莫过于此,活着争不过德贵妃和倪樱,哪怕死了也争不过死人。
“娘娘,娘娘——”淳佳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方思。
潘甲向着楚云宫的一干人等,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扶皇后娘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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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迟”是酷刑中的酷刑,残酷到了极致,受刑者要剐三千六百刀。整整受刑三日,才会痛极,血尽而亡。《大晋律》有明指,适谋反大逆,共谋者,不分首尾皆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之人是痛苦的。观刑台上,被迫观看酷刑的驰睿更是百倍煎熬。
刽子手的第一刀,直接从万有梁的大腿上割下一块长肉扔向天空,这叫祭天肉。
第二刀,从头顶的发际处直接拉开一道,把皮撕开遮住眼睛。血淋淋的头皮,看得驰睿心惊胆战。
他站起身来,想去透透气。两个小官立刻立在他身后,把他压了回去。
“殿下,别忙着走啊。还没完呢。”
“三千六百刀,今天还有一千多刀。你要是走了,我们不能向皇上交代。”
驰睿心如死灰,仰天长叹,“父皇,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小官皮笑肉不笑,“皇上的决定,奴们不敢揣测。殿下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监刑呢。”
狗仗人势的奴才,见风使舵。看到皇后和他落魄,立刻调转风头。即便不掉转方向,也不能和这倒霉人在一起。不然,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他们的晦气不是?
刑台之上,每割一刀,每发出一声惨叫,驰睿就要屏住呼吸,把眼睛闭紧一次。
三天监刑,他的胆子都吓破了。
梦里面,不是万有梁向他索命,就是刽子手拿着刮刀要剐他的肉。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惶恐地睁着眼睛,赤脚在王府里奔来走去。
阖府的人都被他吵醒过来,大家惊奇地发现,他正躲在茅厕,用手从恭桶中捞着自己的粪便往嘴里塞,边塞边望着他们痴痴笑道:“……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