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辛泽看到匆匆赶来的辛岚眉头紧锁，还未等自己布好无音阵她就开口问道：“你怎么擅自接了审判？不是说好这次审判作废的吗？”
“是他们要作废，我开始便说我大概率是要接的。”辛泽语气平静。
“可是我们测算出的结果就是不可能完成，而且她的命盘恶灵喜食，夜晚更不能安宁了。”辛岚语气充满担忧，却也没有指责的意味。
“那你们没有测算出，一旦无人接受审判冥使会直接把她投入无生之境吗？”辛泽反问道，“恶灵我会解决，送她回去也并非全无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符离在去川溪前也提醒你不要接受，不能把她送回去她还是会湮灭，到时候你的时修还不知能剩下几分。”辛岚抬头看了看整面空墙，心痛自责应该待在辛泽身边制止他的。
“事已至此也无退路了，在审判终止前我必须保护她”辛泽摊开手掌，一朵蒲羽在掌心绽放出来，“这属新生。”
辛岚忧虑的神情并未缓和，眉眼还生出一丝落寞，她无力地说：“恶灵我会一起帮忙。”
辛泽点头表示谢意，说：“安心辛岚，既然神选她做为审判，不可能全然无解的。”
辛岚低下头，勉强却温柔地笑着说：“就算你时修耗尽，我会和你一起等到能够再次应对审判的时候。”
“你该按照自己的时修来，”辛泽看到辛岚固执的眼神，想到把她从恶灵手中救出时她也这样看着自己，“夜晚来临前来找我吧，让你见见她。”
“好的。”辛岚答应后转身要离去时，抬眼看了一下空无的墙面。
辛泽开门进屋时，看到站在门口的杜洇。
“我回不去了？”杜洇问。
“你能听到我们的对话？”辛泽惊讶地问，他想到自己明明布了无音阵，难道对她不起作用？
“这房子建的不隔音，都听见了。”杜洇神情有些凝重，“恶灵又是什么？”
这下子轮到辛泽露出为难的神情，他怕杜洇知道实情意志消沉，但眼下也不好再隐瞒，只能委婉道出：“在审判预警到来时，巫灵便可测算事件难度，但这次的测算结果很意外，是个无解之盘，我们找不到你的那颗星。”
“我的那颗星？”杜洇疑问地重复道。
“‘世间一个人，天上一颗星。’这里不是说我们夜晚看见的星空，是巫灵看世间万物生存死亡就如行星自有运行轨迹，来到白沙狱的人多是轨迹交汇时的混乱所致，只要找到原先轨迹就能把他们送回。但你命盘皆为空相，是个不存在的人。”辛泽解释说。
“那我是什么？”杜洇冷静地发出疑问，也不恼火，她短暂的思考后摇了摇头说，“我倒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存在的人，要是不存在和你说话的是谁？这二十多年又是谁在经历？”
“我也这样认为，”辛泽有些意外的看向杜洇，不仅仅因为她不似曾经世间而来的那些人那样恐惧、歇斯底里，还有她隐隐有着自我的坚持，但她在坚持什么辛泽不敢再想，“神不会没有缘由只想捉弄我们一次。”
“那个漩涡，无生之境？是什么？”杜洇看着辛泽的眼睛问。
“真正的消散，一旦你跳下去，在现世也会立刻死亡。”
“以前来的人也是如此？”
辛泽摇摇头表示否定：“只是这一次的规则。”
杜洇歪着头陷入思索，无辜地说：“我从记事起就是个不惹事的人，是什么触怒了神非让我消失不可。好在你救了我，不然神也该被关进白沙狱，无故就把一个人生命做成赌注抽走了。”
辛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说：“或许就可以从你的过去入手，你当真没什么难忘地、难以平复的经历？”
“没有，”杜洇看向窗外说，“我在想神是不是觉得我太无趣了。”
杜洇解释说自己一直就是这么个冷淡的人，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世事也就如此循环往复，因此很少有大悲大喜的情绪，对生活也没有太多的期望。
“人的最神奇之处，不仅仅是总能莫名生出无尽期望来，还在于只要他们真的想去做，万事都有解法。”杜洇说。
“那你怎么没有期望？”
“因为人群的密集性，依附在他人的期望上便可活的足够自在。”
“在白沙狱可行不通，恶人向善并非朝夕，你不仅指望不了别人，还得时刻提防着。”
辛泽摊开手掌把掌心绽开的蒲羽送到杜洇面前，继续说：“这株放你身上，有任何危险我能立刻找到你。”
杜洇伸手接过，蒲羽便飘入她的手掌，闪现幽微蓝光，杜洇把手握紧又松开来，放到眼前看了看，低声说：“还真是玄妙。”
“白沙狱不仅关押着巫灵，还有恶灵，”辛泽表情严肃起来，“生前在人间无故作恶，暴虐成性的人死后的灵魂。本性恶毒，善于伪装，吞噬能力只在夜晚显现。恶灵会扮作巫灵的样子，但他们无法培育灵植，只能和刚入狱的巫灵住在一处。其实要揪出他们不难，在久久没能显化出灵植的巫灵里排除就好。目前白沙狱的恶灵只有五个了，棘手的是刚入狱的巫灵数量很多，要从他们当中一个个排查起来有些费力。”
“为什么不把恶灵直接投入无生之境呢？”杜洇不理解留这些祸害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白沙狱的惩罚。在刚入狱没有灵植护体的时候，夜晚是非常可怕的。虽然每个夜晚都会有灵力深厚的巫灵前去值守，但没有足够的防备心很有可能会被身边人无声息拖入黑暗，残忍吞噬”辛泽有些失落地拨弄着蒲羽的枝条，说，“清除一个恶灵可以开出很多花，救下一个巫灵也是，这样获得的时修最快最多。”
杜洇内心一颤，向辛泽靠近两步，轻声问：“那巫灵什么时候才能开出第一朵花？”
辛泽撇了下嘴角，无奈一笑，说：“当承受住欺骗、恐惧，无论如何都想要生存下来，放下生前执念的时候，第一朵花就开了。花开得越迅速越繁茂，对生前的记忆就越模糊。”
这样说来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死亡才真正开始吧！杜洇想着辛泽刚刚说的急于求生是怎样的心理呢，此时正待在白沙狱的自己是否有无论如何都要活着的意愿？似乎说成还没有死的必要才更为恰当。创造了世间万物的神，把自己带到地狱的神，他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在忧虑什么？”辛泽看她沉思许久。
杜洇从思虑中跳了出来，说：“恶灵会想吞噬我是吗？”
辛泽“嗯”了一声，说：“每次审判有现世的人到来，恶灵总会异常兴奋，传言占有活着的灵魂能让他们回到人间，然而这只是传言罢了，恶灵总有无数作恶的由头。而你全盘皆空，他们认为融合你可以回去任何世人的体内。”
杜洇冷笑了一声：“真有够自欺欺人的，你们找不到送我回去的路，他们倒有不少办法似的，世间那么多人不想活，恶鬼却对人间很向往，真是矛盾可笑。”
而此时一个模样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的少女在这片白沙中驻足，她远远地看着那幢被蓝色蒲羽覆盖的房子，露出期待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