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跑累了,陈楠西主动去小超市那买了两瓶水,两个人额头都留着汗,他把水递给林褚:“你还挺能跑。”
“我拿过校运动会长跑第一的。”她提起来面脸骄傲。
“你是溪城本地人?”陈楠西仰头喝了口水。
“你怎么猜到的。”林褚说,“我的口音很明显吗。”
“不是,”他笑了笑,“就很有大海的感觉,特别独特。”
“你挺会夸人哈。”林褚说。
“那你说说我?”陈楠西弯唇说,他笑起来很大方。
“你不是溪城本地人。”
“怎么猜到的?”
林褚挑眉道:“你没有口音。”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他们沿公路散步回去,闻着海盐的气味,陈楠西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褚。”
“我叫陈楠西,木字楠。”
林褚感叹:“木字?还挺有缘份吼。”
“以后你夜跑可以叫上我,随叫随到。”
“行啊。”
……
回到家,林褚洗簌完,坐在镜子前敷泥膜,李堇书打了个电话进来。
“你在干嘛呢。”那边恰好也在敷面膜。
“打扮。”
“哟,终于收拾自己了。”
林褚心情不错:“我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夜跑认识的,我怎么不记得溪城有这样的帅哥。”
“还没音乐节呢你就艳遇了?”李堇书一副“闺女出息了”的语气。
“新认识的朋友,什么艳遇不艳遇的,我觉得吧,他那种类型跟我的性格,就只适合做朋友。”
李堇书满是欣慰:“也是,你该多交点朋友。”
她抹泥膜的手顿了几秒,眼神定住片刻,稍纵即逝,点头认同:“所以我今天勇敢交朋友了,虽然是对方主动搭讪,但收获了一个跑友。”
李堇书说:“后天的音乐节穿漂亮点,我们去嗨皮!”
“好嘞。”
“挂了啊,我洗脸去了。”
“嗯。”
林褚点开微信,想着堇书那句“你该多交点朋友。”,她往下拉,发现自己社交圈真是少得可怜。
不知不觉翻到陈桉的位置,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回复的“好”。
其实,她也可以跟陈桉做朋友,做一个普通朋友,不止是逢年过节时群发节日快乐,朋友圈时而点赞时而跳过,躺在通讯录几百年说不上一句话的老同学。
她有太多这样的“老同学”。
人类是群居动物,有些专家说,拥有好的社交群体,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可奈何林褚怎样努力,她屈指可数的社交圈告诉她,你这辈子的幸福指数,就这样了。
蛮奇怪的,面对一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林褚可以自信的交谈,对有点熟悉的老同学,却想绕道而行,最好是躲着走。
但人的感情,就像商场里陈列的盲盒,细心琢磨描绘它会是哪种类型,开盒子拆箱时,总有惊喜,虽然也可能是——
树洞:后天音乐节,我等你还是?
惊讶。
/
不过早上八点,街头人潮汹涌,敲锣打鼓尤其明显,游街仪式排场极大。庙会是溪城下一个小县城的民间习俗,有后人称之为“喜闹”,传说这是阎罗天子为了他的妻子举办的结婚纪念日。
林褚被一阵号角吵醒,爬起来打开窗户,目睹了一场浩大的队伍,瞬间睡意全无。
长长的队伍中间开着王母娘娘的轿车,点缀得五颜六色,车上有很多神话角色,叫得出名字的跟叫不出名字的,集齐了。
汉服妹子居多,还有各种怪异的打扮穿着,前面两个排头的更显眼,因为是阎罗的结婚纪念日,他的小弟自然不能闲着。
黑白无常最忙的一天,从县头走到县尾。
小时候,老林会带着她挤进人群,举起她,就为让她看清黑白无常。
她还会偶遇外国人,说着她不标准的童音英文,父女两个对着亲切的老外笑得合不拢嘴。
林褚长大了,早对庙会过了充满好奇的阶段,她想念跟老林一起看庙会的日子。
她换了衣服,离音乐节开场还早,林褚决定独自去看庙会。
不过,半路就被拦截了。
陈楠西略过人群,挤到林褚身边,打招呼:“hey,看庙会?”
“对,你也是?”
“真巧。”陈楠西大方指了另一条路,“那是前些年涨潮被淹到旧景区,鬼国。”
“你想去看?”林褚不信神佛,也不怕鬼,“感觉还挺有趣。”
要路过十二座石像,荒废太久,长满了草,密林茂盛,显得尤其阴森。
她跟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来这种地方,算是突破人生第一次了。
陈楠西兴致冲冲:“你相信人死后会来这种地方吗。”
林褚沉默半晌,反问:“你相信吗?”
老实说,她不太信,或许以前是信的,因为她觉得人死了就跟睡着了一样,不同的是,睡觉会做梦,可以感知自己还活着,她想人死了应该不会,只会迎来无望的黑暗,全是黑的,她是融入黑暗本身,没有知觉,永远的睡下去。
可是老林不会,他是相信这些的,可她不想老林来这样的地方,这里很阴森,不如人间热闹,他是最喜热闹的小老头,他从来没错过任何一次的广场舞,他是最受欢迎的领舞,他在公交车上从来不要年轻人让座。
他这样积极的人,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陈楠西轻松自在的说:“信也不信。”
“这是什么意思?”
“一方面呢,我觉得对活人来说,信这个会得到安慰,想想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生前好好做人,死了也有个好归宿,起码不用下十八层地狱。另一方面呢,对在世的亲人也是种安慰,有一种,你没死,你只是提前去另一个世界。”
“那不信呢?”
陈楠西思考了会:“那就更好理解了。”
“什么?”
“怕呗。”
林褚噗呲笑了。
“你确实挺会说话的吼。”
他们走到石像尽头,陈楠西说:“门锁了,不走了。”
“门为什么会锁。”
“听说里面吓死过人。”
林褚是本地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哦。”
倒回去的路上,她也没逃过这个问题。
“你说你是本地人,你不知道这个吗。”
林褚胡乱“嗯嗯”:“没有听过哎。”
她真的没有听说过,确切说,她小时候对这些统统没概念。
别的小孩周末会去最近的景区玩,她只能窝在家里,因为妈妈不让她出门,也不带她出门,更没有时间带她出门。
说起来很好笑,她从前不知道轻轨,更不明白怎么使用,她以为要买票,程序会很复杂。
上大学,大一的时候,她像巨婴,很不好意思,不会做轻轨,因为从没离开小县城,一次也没有,没出过远门,所以信息闭塞。
就像这次一样,小时候没来过景区,哪怕离家这么这么近。
只要是收费的,她从没去过。
因为没去过,所以不知道有传闻,外地人都知道,她一个人本地人,却不知道。
“晚上看音乐节吗。”陈楠西说。
“朋友约了我一起看的。”她说。
“挺好,我也跟我朋友一块看,到时候偶遇了,拍个照。”
“行。”
走完石像这段路,陈楠西走了。她空荡荡的站在入口,凉风吹得她耸耸肩。
/
那天陈桉发消息说等她还是别的,林褚觉得他的意思挺耐人寻味。
出去玩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他后半句话要她怎么接,接不了那就只能说等她了。
林褚回了个:谁先到河坝,谁就等谁。
草率了,她是先到的。好在没等多久,陈桉来得快,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你这么快?”林褚说。
“来晚了不礼貌。”他说。
林褚表示赞同:“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李堇书说她会晚点来,来了也不用搭理她,前两天玩王者,匹配到了附近,他们看对眼了。
她听完挂掉电话,转身对陈桉说:“不礼貌叫我们不等了。”
陈桉发现她比前几天生龙活虎:“你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那我应该看起来悲伤点吗。”
“也不是,”陈桉想了想,“可以再开心一点。”
音乐节在入场阶段。
林褚问陈桉:“哎,大明星接触起来怎么样。”
“什么?”
“找你联系方式的那天,那个保安叔叔说,你跟大明星出差去了。”她有点羡慕,“怎么样啊大明星。”
“很油。”陈桉淡淡道。
“嗯?”
陈桉笑了:“又是什么意思。”
“油?明星私底下都油吗。”
“我认识的这个是。”
林褚替人开脱道:“也是,长得帅私底下放飞一下自我也能理解。”
陈桉笑说:“我就不会。”
“啊?”林褚说完发现自己这声啊也太冒昧了,“我是说,嗯。”
“你想说什么随意,在我面前不用管社交礼仪。”
“真的?”林褚想,你又不是活菩萨。
“真的。”
她转了转头,抬头看着他:“我很早就想说了。”
“嗯。”
“我觉得你长得真的很帅,你高中让我们一个寝室的人都暗恋你,我那时候觉得夸张,现在想,可能是我眼瞎。”
陈桉盯了她接近三秒,两人有三秒的对视。
“也许吧。”
说完他拉着林褚入场,耳边的摇滚响全场。
/
小县城的音乐节能请来什么激动人心的乐队,都是非常小众的乐队,乐队名叫——secret。
小众的乐队唱小众的歌,先是几首摇滚乐带动气氛,再是他们的主题。
有一首林褚在她的歌单里听过。
“let’sgetaway(away),canyouewithme,yourkissitkeepsmeoutofmyhead,i’mamess,youreyestheyshinelikestarsamillionmilesaway,keepmesafecausei’mafraidofthis。”
……
陈桉很高,站在他身旁特别有安全感,林褚垫脚想看得更远。
他发现了,低头问:“想拍照?”
“不是。”林褚说,“我想看见乐队。”
前面人多,把林褚视线挡住了。
陈桉抓到她的胳膊,利用空隙让她站到了他前面。
他稍微低头,落在她耳畔:“你穿的什么鞋子。”
“平底鞋,怎么了?”
他又问:“你多重?”
林褚觉得有点莫名,还是说:“八十八,到底怎么了。”
忽然腰间多了双手,温柔的,大力的,她还没反应,人被拎起来,感觉像腾空了。
“站好,站到我脚上。”
她的鞋底很平,因为这么穿舒适。林褚猜到了皮质的东西,她低头,惊呼:“拜托,你让我踩你的鞋呀。”
“我抱着你,你不会摔的。”
林褚不太敢回头,因为贴近彼此,回头就会吻上。
“你鞋贵吗。”
“贵。”
“那你让我踩。”
陈桉不语。
他们的呼吸声落入对方耳朵,林褚的脸微微红了,她知道不是被人多挤热的。
“别讲话了,听歌吧。”
很漫长的音乐节,林褚的心脏从来没跳得这样波涛汹涌。
她有一个想法。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从来没喜欢过别人的她,好像知道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心动是,踩他昂贵的鞋。
林褚又听见了她网易云歌单里面歌,她可以作证,这个乐队是真的小众。
“youcameandturnedmylifearound,nowgravitycan""tholdmedown,doyouunderstandi""vetriedsohardtoletyougo,ifyouletmetake,takeyouawayiknowyourheartmustbreak,iknowthatsomeoneelsemightloveyoubut,icanwaitsotellme”
这首歌结束的瞬间。
林褚转头了。
她闭着眼摸寻陈桉的唇,捧着脸,肆无忌惮的吻了上去。
亲完了她说:“我没讲话,也没打扰你听歌吧。”
几秒的暂停。
陈桉把她转过来,搂过腰,按着后脑勺回吻。
“打扰了。”陈桉说,“你很不礼貌,这是惩罚。”
一首新的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