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床
“你们自个安排吧,我去为你们准备点夜宵。”
李程看向贺敛,发现后者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蒋哥,要不咱俩,住一间?”
“不要。”蒋消说,“你太吵。”
被嫌弃的李程委屈地说:“那……”
蒋消:“我想和贺敛一间。”
贺敛拒绝:“不要。”
李程幸灾乐祸:“蒋哥,你看,你也别嫌弃我了,咱俩一间吧。”
蒋消摇了摇头,伸手揪住贺敛的衣服,稍微往回扯了扯:“我想和你一间。”
作为当事人的贺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是那副冷酷的模样,可旁观者李程像被雷劈过一样,期期艾艾道:“蒋、蒋……蒋哥,你你你这是在撒娇吗?”
蒋消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是撒娇?”
“就……就像你刚才那样!”
“李程。”贺敛握住蒋消那只正在□□他衣服的手,将人带进其中一间房间,“我和他睡一间。”
进了房间,蒋消还是对“撒娇”这个词的概念存有疑惑。
“贺敛,什么是撒娇?”
“不知道。”贺敛哪里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蒋消方才扯着他衣服的模样。
从前有人在他面前求情、求饶,也依旧改变不了他作出的决定,可面对蒋消,他不知为何自己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他只得暂时将一切归结于,自己从未遇到过蒋消这种人,不知如何去应付,才会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贺敛看着面前这张窄小的单人木床,头疼道:“我去找主人家要一件被褥打地铺,你睡床。”
蒋消坐在床沿,双手撑在床边道:“为什么?”
“这床太小,睡不下。”
“可以的。”蒋消坚定地说。
他怕贺敛不信,脱下鞋袜,将它们整齐地放在一边后,快速爬上床,躺在靠墙的里侧,缩着身子不停往里挪,明明背部已经贴在墙上了,却还是使劲往里面挤。
蒋消面对贺敛侧身躺着,有底气地说:“你看,可以睡的。”
蒋消身材纤瘦,但他只是骨架小,长年的训练更是让他保持良好的体格,他千方百计地为贺敛腾出位置,但其实不过也只让出个二分之一的空位而已。
“我睡地板。”贺敛不想理会某个睁眼说瞎话的人,抬脚就要往门口走。
蒋消当即跳下床,鞋也没顾上穿,双手环住贺敛的腰将后者往床的方向拉:“我们可以像这样,抱着睡。”
如果可以,贺敛真想撬开蒋消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塞满了生锈的钢铁——不然为何总是能语出惊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什么意思?
贺敛深吸一口气,板着脸道:“放手。”
蒋消变本加厉,将脑袋靠在贺敛背上,闷声道:“不要。”
“再不放开,我就动手了。”
“我不想挨打。”蒋消语气如常,可声音却一点一点地降低,“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
“我从来都是自己睡的,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睡。”
贺敛猜想,蒋消口中的“他们”应该是“笼子”中的人。
“那你应该早就要学会习惯。”贺敛不想让自己再次迁就蒋消,否则后者每次低声下气地请求,他都难以拒绝了。
“你也不愿意跟我睡吗?”蒋消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像那时隔着笼子,还想再吃第二个薯片的心情一样。
可好像还多了点不同之处。
贺敛本来准备好的一套狠心拒绝的说辞,在这一瞬间,如稻草屋般被狂风吹得崩塌瓦解。
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对蒋消莫名的纵容,在暗处滋长,往心头里钻。
——这是最后一次的纵容,他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还不快躺上去?”贺敛将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
蒋消闻言,照着刚刚的姿势躺了回去,他的身体与墙壁紧贴着,没有一丁点缝隙,整个人像是依附着墙壁生长的一样。
贺敛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时,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蒋消的脸颊。
“你为什么要摸我的脸?”
“不小心的。”贺敛往外侧挪了挪,“你这样要怎么睡?”
“可以睡的,晚安。”
在蒋消的努力之下,两人中间成功隔了一条约莫一指宽的界限。
贺敛对这段距离尤为不满,他蹙了蹙眉,报复性地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你干嘛?”
“你不是说要抱着睡?”贺敛道,“这样避我如蛇蝎,怎么抱着睡?”
“我没有。”蒋消为了证明这一点,往贺敛的方向挪动,也不知怎么的,碰巧一头撞在后者的胸膛上。
黑夜有一双慧眼,它看见贺敛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憨态。
贺敛愣住了,连扯被子都忘了用力。
蒋消现在整个人被夹在柔软的被褥和硬邦邦的胸膛中间,进是天方夜谭,退也不得。
天气本就闷热,蒋消不舒服地动了动小腿:“好热。”
“别乱动。”贺敛也热,但话是他说的,总不能马上就将怀里的“暖炉”给推开吧?
“好吧。”蒋消忍耐力强,忍受热意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我要睡了,晚安。”
贺敛低声发出一道鼻音。
蒋消的头发贴在贺敛的脖颈上,成了一条天然围脖,让后者更加难以度过这闷热的夜。
但尽管着实热得要命,脖子上头发拂过的瘙痒感阻挡了睡意,贺敛也没有推开蒋消——兴许是出于同情心作祟,他想让怀中这个可怜人做个好梦。
今夜,是贺敛自出生以来睡得最难受的一晚,是蒋消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贺敛几乎一夜未眠,眼下一片青黑色,清早醒来,蒋消一抬头就看见了。
他先离开贺敛怀中,盘腿坐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端详着后者的眼部:“你昨天没有睡着吗?”
“没有。”贺敛揉了揉眉心道,“我知道你睡得很香。”
蒋消点头:“这是我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睡太死。”贺敛冷冷道,“没有一点防范心,你以后独自一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独自一人?”蒋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自己否定道,“我不会独自一人的。”
贺敛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你想一直跟着我?”
蒋消点头如捣蒜。
“我只答应这个世界让你跟着,没答应其他的。”贺敛不明白,“你到底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如果你想要找出去的路,靠你自己应当也能找到。”
“顶多多花费点时间,也好过一直跟着我。”
贺敛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想跟着你,不图什么,你说的我都相信,但我不怕。”蒋消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着与他那毫无攻击力的长相不相符合的铿锵有力。
贺敛见他软硬不吃,果断放弃,扭过头就走,也不回头看看。
反正他知道,小跟屁虫一定会跟上来。
“早上好,你们昨晚睡得怎么样?”主人端着牛奶面包从厨房走了出来,放在桌上后,招手问道。
“睡得很舒服。”蒋消由衷道,“谢谢你。”
主人微笑颔首:“快坐下,趁热吃吧。”
李程循着香味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就抓起桌上的面包往嘴里塞,嘟囔道:“这面包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
正把手伸向面包的蒋消默默地缩回了手。
主人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讪讪道:“家里穷,买的是最便宜的面包,可能口感差了点,实在抱歉……”
蒋消摇了摇头。
贺敛倒觉得没什么,他不挑剔,对口感也没多大需求——四个字概括就是,能吃就行。
可如若不进食,体力逐渐消耗,身体定然承受不住,即使如同嚼蜡,惜命的李程也是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贺敛看着手始终放在大腿上的蒋消,将牛奶放到他面前:“喝一点。”
蒋消看了他一眼,乖乖地抿了一小口,跟没喝一样。
“喝完。”
蒋消摇了摇头,一直盯着贺敛看。
李程在一旁劝:“蒋哥,你好歹喝点牛奶吧,不吃不喝会饿死的。”
“我不喜欢这个味道。”蒋消指了指面前的牛奶。
贺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程最怕贺敛这个模样,温吞道:“蒋……蒋哥,不吃会饿的。”
蒋消听完这句话后微微抬眸,与贺敛对视了三秒后挪开,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牛奶,仰起头一口饮尽。
李程第一次见蒋消总算表露了些情绪——他看见后者眉心微蹙,嘴巴绷成一条直线,显然是对牛奶厌恶到了极点。
“喝完了。”
贺敛收回视线,看向这屋子的主人:“我们想了解关于巨人的事,你能否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
主人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叹道:“那个巨人,其实原本也是我们这个小村子的一员,他以打猎为生,为人温和,与邻里相处都十分融洽。”
“但自从他的儿子生了病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主人面露恐惧,颤着声音道,“他就开始在夜里杀孩子,取他们的心,就、就连那些孩子们的尸首……也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