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枪响
蒋消迟钝地点了点头：“原来，枪是这么找的。”
“懂了的话，以后多留点心眼，每个世界在你面前就变得容易许多了。”
蒋消明白贺敛的意思，诚恳道：“谢谢你，我会努力去通关的。”
“行。”贺敛冷酷地撇过头，丢下一个字就继续抬脚往楼上走，没再回头看一眼，不在意蒋消是否有跟上来。
当然，蒋消作为小跟班还是称职的，平常时候自然乖乖地跟着。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下一个世界？”蒋消一直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他不明白，为什么贺敛只带李程不带他——明明李程不好看又笨，身手也没他好，是拖后腿的第一把手。
贺敛目视前方：“我答应过他，没有答应你。”
蒋消记忆力很好，那天所讲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他明明没有吃薯片。”
“那这就涉及我的决定了。”贺敛道，“不关你的事。”
“那我不吃了，你能带带我吗？”
蒋消的语气一向是平淡的，语调也是毫无起伏的，可就在这句话中，贺敛竟然品味出了一丝微弱的乞求——虽然可能只是错觉。
可这点错觉，让贺敛的脚步生生停滞在了空中，又落回了刚刚踩过的那一层台阶。
“我只接受一个麻烦。”
“我不是麻烦。”蒋消恨不得将这五个字写在脸上，辩解道，“我很厉害的。”
“那你勉强算是个厉害的麻烦。”
蒋消心头漫上一股莫名的情绪，那是他未曾经历过的，让他恍若置身深海之中，被强力的水流扼住脆弱的咽喉，几要窒息。
他先是感到内心难受，而后嘴唇竟微微颤抖了起来，胸膛快速上下起伏，心也不甘示弱似地越跳越快。
“我才不是麻烦。”蒋消咬着下唇，轻轻地将脑袋往贺敛后背一撞，趁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踏着巨大的脚步声跑走了。
贺敛不明白为何蒋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直到回到302病房，他也没琢磨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贺哥，贺哥！枪、枪出现了！！！”李程满脸笑意，双手捧着一把乌黑的□□递到贺敛面前，“我一回头就看见它出现在桌上了！”
贺敛对于枪的出现并不意外，因此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他接过枪后，目光投向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蒋消。
李程摸了摸后脑勺，说道：“蒋哥一回来就坐在那了，我也不敢问……贺哥，你俩吵架啦？”
“也不可能啊！”李程话刚说出口就被自己否定了，“蒋哥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怎么可能会浪费口水吵架呢……”
“你先出去。”贺敛把门打开。
李程委屈巴巴地说：“外面很危险，如果你们要说什么悄悄话，我可以是个聋子。”
“白天屠夫不会行动，没有危险。”贺敛微抬下巴，“马上让你进来。”
李程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可要争气把蒋哥哄好啊！”
吵架是双方的事，而惹恼一个人是单方面的事，既然贺敛否定了吵架这一说，李程自然而然地将事情归结于后者。
贺敛不耐烦地想要最后解释一句，可李程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后者露出一个“明白”的爽朗笑容，识趣地退了出去。
“……”
蒋消听到两人的对话，知道李程出去了，他紧抿着唇，将脑袋又低下了几分。
“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贺敛第一次与蒋消这个年纪的人打交道，而后者的脾性又难以摸清，于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
“我才不是麻烦。”蒋消低声把话又说了一遍。
“我听清了。”
“明明我很有用，为什么你要这么说我？”蒋消一边说一边起身，转身回头时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神情微愠。
面对这种语气不强且像一个笑话般的质问，贺敛沉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在意这个？”
“如果我不是麻烦，我就能跟着你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使贺敛微怔，他一时半会竟反驳不了这近乎荒谬的逻辑。
“跟着我，你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我不要什么好处。”
贺敛觉得自己多说无益：“总之，下个世界我们绝对不可能相遇，以后，你得靠自己。”
“即便跟着你，我也不会依赖你、给你添麻烦的。”蒋消斩钉截铁地说，“我会站在你面前。”
“下一个世界，我们一定会遇到的。”
贺敛简直拿这块“狗皮膏药”没有办法，头疼地说：“蒋消……你怎么就说不听？”
门外传来李程急不可耐的声音：“贺哥，人哄好了吗？”
贺敛听到李程的声音更烦了，他一把拉开房门，靠在门上偷听的人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李程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摸着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敛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去。
“蒋……蒋哥，你俩生气还带轮流的呢？”
蒋消一脸疑惑：“生气？”
“是啊，你刚刚不就在生气吗？”
“我没有啊。”
李程近乎绝望地原地坐下，双手抱头，突然萌生了一种还不如一头撞死的想法，好比活着遭受这两人的古怪脾气。
对于大部分的闯关者来说，零点敲响之时，无疑代表着鬼门关前拉了条大横幅，写着“欢迎光临”。
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害怕自己会成为那个被欢迎的人。
过去，李程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从不在零点至六点这段时间内入睡，避免自己睡着睡着就莫名其妙死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心情好得根本睡不着，甚至能够跑出去挑衅一下屠夫。
“贺哥，咱们啥时候干掉那个院长？”李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等他来。”
李程笑容僵住：“等……等、等他来？！”
贺敛：“我们必然触发了追逐条件，等他来就行了。”
李程突然觉得屠夫怪可怜的，作为一个世界的头号人物，最后竟然是送上门来找死的。
“那……那现在，你们先和个好呗？”李程将下巴埋在臂弯里，试探地说道，“总不能就这样分别吧？”
“分别”这个词又准确无误地踩中蒋消的雷区，他立马道：“不会分别。”
“啊……！”李程先是惊愕，而后是漫天狂喜，“蒋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吗？！”
蒋消点头。
贺敛皱眉：“点什么头？见不到。”
蒋消哼了一声，咬了一口薯片后看向门外。
“蒋哥，我真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李程憨笑道，“说实话，第一次见面你就掐我脖子，我是真吓到了，但后来……怎么说呢……”
“我这堂堂男子汉，还是折服于你的魅力之下了！”李程颇有些惋惜的意味，但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崇拜，“直白点说，你就像个暴力小孩儿，太讨我喜欢了。”
蒋消眨了眨眼：“我不要讨你喜欢。”
刚“表白”完的李程猛遭一击。
“不仅不听话还听不进话，有什么好喜欢的？”贺敛冷声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李程也粗略地摸清了贺敛的性格，于是他大着胆子嘀咕：“你太没有眼光了……”
贺敛眉心一皱，刚想说话，一声巨响从他身后传来，他迅速地拿起桌上的枪，回头时视线扫过一道疾速掠过的身影。
蒋消伸出手臂挡在贺敛面前，单薄的脊背挺得很直。
屠夫手中拿着一把不断滴血的手术刀，面容狰狞，瞪圆的眼睛中没有焦距。
他身后的地上躺着被撞破的门，以及曾经度过良宵的“伴侣”。
“那不是护士长吗……”李程被这惊悚的景象吓到了，“他怎么连护士长都杀？”
“只有一种情况。”贺敛沉声道，“触发追逐条件，无论是npc或者闯关者，都得死。”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连追逐条件是啥都没搞明白……”李程弱弱自我吐槽了一句。
蒋消直视着屠夫的眼睛，手臂始终横在贺敛面前没有放下。
“不怕死，就过来。”
蒋消这话一出，屠夫便举着手术刀冲了过来，目眦尽裂，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与此同时，贺敛举起右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屠夫，左手握住李程的手腕。
他按下扳机时，抱着最后看蒋消一眼的念头朝后者投去视线，谁知——
蒋消竟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屠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