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凌晨四点的南京
午夜零点，汉东大学核医学spect/ct机房，灯火通明。
现场只剩下李荣誉一个人在处理图像，收集实验数据。
戴着乳胶手套和口罩的他，夜半时分，像个寻找蛛丝马迹的孤独法医。
只有检查探头之间被束缚的小鼠和苍白的日光灯相伴。
“李老师您劳苦功高，咱们先走了……”
“李老师您劳苦功高，咱们先走了……”
“李老师您劳苦功高，咱们先走了……”
实习规培轮转医生陆续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来撩拨两句安慰。
在静寂的空间之下，依稀回荡。
……
零点三十分，某医学影像规培医生寝室。
“别提了，郁闷坏了！”
“啥啥啥？主任又让你翻译英文文献了？”
“那个算啥，翻译是死的，好对付！但，人是活的，难应付……”
“说来听听。”
“你不困啊！明天还得上班！”
“困个锤子，你快说，少墨迹。”
“今天有个19岁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去做了个ct，发现3mm的磨玻璃影……”
“有点意思！后来呢……”
“三个月后的今天来复查，肺部的那个磨玻璃影没有了……”
“哦买噶，那不是挺好嘛！”
“但是家属很不理解，为什么就没有了？和我讨论了半小时……”
“哈哈哈，有趣……”
“关键讨论也就算了，还要告我们诊断有误……”
“脑袋瓦特了，消失了不是好事吗？……”
“瓦特了瓦特了，睡觉……
……
午夜一点三十分，分管人事的副院长办公室。
肾内科主任张晓亮喝得酩酊大醉，拦着副院长勾肩搭背地叨叨着。
每说一句貌似重要的话，都会用力地晃一下副院长的脖子。
“不要觉得机会是你家的，该提拔的不提拔，该发现的不发现，是失职！是不作为！”
“张，张主任，你怎能这么说？”
“打压不是办法，积极点说会引起奋起直追！消极点说人伤心了，会骂人会走人……”
“你又在为李荣誉说话？”
“不为职工谋幸福，不如回家养乳猪。”
“晓亮兄你误会我了……”
“今晚的酒还没喝到位……”
“到位了，到位了，噗……”
“……”
午夜二点十分，汉东医院急诊。
一个身着囚衣，脚套镣铐，体型微胖胡子拉碴的男子，被狱警推进了急诊科。
旁边紧跟着一个衣衫朴素的少女，早已哭红了眼圈。
“求您们救救我爸爸，救救他！虽然他曾做了很多坏事，但他要改造好了。”
“患者主动脉夹层，需要立即手术！火速通知介入科……”
“这个点恐怕介入科没人上班吧？”
“没人上班，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是核医学李荣誉，介入是吧？主任我来喊。”
“李……怎么又是你？”
“我和你们急诊有缘。”
……
午夜三点，汉东医院脑外科。
辛副主任的病床前。
辛晓琪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不停地揉捏抚摸着。
似乎试图唤醒她静止的记忆和微凉的温度。
然而，直到她泪眼婆娑，都还未能将她从沉睡中打动醒来。
倒是辛晓琪困倦无奈地伏在床头，也跟着酣然入眠。
……
凌晨四点的南京，夜色透明，空气微凉。
汉东医院介入科，正紧张地忙碌着。
“爱因斯坦、李四光、美国排球名将海曼都是这种病……”
“主动脉夹层48小时内死亡率达50！太恐怖了！”
“患者属于stanforda型主动脉夹层，必须通过手术救治！”
“目前国内外一致认可的手术方式为‘孙氏手术’。”
“升主动脉置换+主动脉弓成型+支架象鼻。”
“手术可以解除主动脉夹层破裂的警报，让患者重新回归安全。”
“这个月，咱们科也够忙的，收治主动脉夹层瘤手术的病人突破30例，来自心外科26例、血管科4例，除两例去世外其他的痊愈出院与家人团聚……”
“这一例凶多吉少啊，病人血压始终不稳定，降到60了，快点……”
“升压，维持血压……”
“血压还在降！怕是要撑不住了……”
“……”
这个凌晨四点的早晨，介入科老陈哭得很伤心。
虽然在顶楼的平台，望着遥远的紫金山边依稀升起的朝阳，他却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老陈，怪我半夜把你喊过来。”
“荣誉，别提这个……”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没理由不救他……”
“这个……有些像电影像小说的情节……”
“是！但却是事实……”
“患者，不，死者家属很平静，已经签署了遗体捐献……”
“好吧！”
“……”
李荣誉走出27层病房楼的平台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橙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
那一刻，他并不感觉到温暖，而是刺骨的寒意袭来。
闭上眼睛，都会呈现那个病患的情形。
体型微胖，胡子拉碴，戴着脚镣手铐……
下了楼正好遇见了那个衣着朴素容颜清丽的女孩，她见到李荣誉，一个劲儿地向他鞠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感谢！感谢李医生。我查了那个病症，九死一生，谢谢您们全力抢救！谢谢……”
“也谢谢您的理解！”
李荣誉别过了头，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竭力抑制着没有让它滴落下来。
离开介入科病房，李荣誉火速赶往了脑外科。
这时发现医护正在抢救着走廊病床上的病患。
“情况危机……”
“怕是有更大范围的脑出血……”
“怎么办？这次要开颅手术吗？”
“求求您们，救救她，救救我妈妈……”
“……”
他并以为抢救的人就是辛副主任。
总觉得她应该是被调床位到室内了。
总感觉她应该醒来。
走近了，才发现被抢救的人果然是辛副主任。
那个穿着碎花粉裙的女生急得哭天抢地，已经完全不是初起认识时那般绝情。
她眼角的余光，好像在人群中发现了李荣誉。
侧过头的瞬间，立即就从蹲着的地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