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家园当可期
“无声变换的大地，将岁月流光，深深刻向记忆。对家乡故园的牵念，徐徐融入，对未来的期冀。”
“妈妈，咱们矿区又变样了！以前种一棵树都难，现在，种了这么多树不算，那么硬的山石上还可以建起公园？”新小孜让自己尽情放纵于父母的宠溺中，大口大口吃饱了边疆的特色饭菜，拿着母亲递来的手机，翻看照片，“怎么之前都没传给我？”
“这不怕你想家嘛……”母亲话语出声，有些迟疑，歉疚地看着女儿，“妈妈知道，你想念边疆，可爸妈想叶落归根，照顾老人……也盼着你可以多开阔一些眼界心界……现在，我和你爸爸都回东江了，我们的家就安在这里啦！”
“妈……”新小孜迅速眨动眼睛，想尽快把涌上来的朦胧化开，“我知道，有您和爸爸的地方，就有家……只是，边疆，是我心底的家乡，忘不掉、也改不了！”
父亲放下要洗的碗筷，走出厨房，站在女儿身后，“闺女，边疆是咱们的家乡，爸爸妈妈也不会忘记那里，更不会让你忘记……所以，我和你妈回来之前，拍了很多边疆的照片，托你以前中学的伍校长帮忙存进云盘。他说你会上网，可以随时登录上去慢慢看。”
“嗯！”新小孜化开眼泪，抬头依偎向慈爱的父母，点头，绽开笑容，“我从里面挑好看的，发到网上去，请东江的人也看看边疆的变化。”
“小孜……”母亲实在心疼女儿，伸手抚摸她的发顶，“现在网络技术越来越好，边疆今后发展的模样，咱们可以随时随地看到，爸妈陪你一起看……”
“好！”
蓝家琳站在路口，只见一片被绿色仿草织布围起来的地方，分辨不清记忆中家园的位置，不断环顾四周，心中、口里是感慨不断，“老夏，要不是青青带着，我真认不出这是咱们以前的旧院子。还有花园街，你能认出来吗？老夏？……老夏？”
身边的丈夫默默无声，蓝家琳诧异中转过头去，只见夏言驹紧崩了身体，眼不交睫地盯着布围内正被挖掘机和铲车翻动的地方，随即快步冲了过去。
“老夏，你慢点，等等我！”蓝家琳也拔步跟了过去，跟着丈夫从缝隙向内看去，“……哎呀，这么快，就都拆了。”
围布内，老墙、旧壁被毫不留情地撞击、铲动，哗啦啦倒塌为砖块、石砾，一时飞扬的灰尘渐渐散去，曾经的旧院在废砾中沉默、并无挣扎。夏言驹眼中模糊，忍不住拿下眼镜，用手指反复摩擦。
夏棘青见路边不平，赶上来搀了母亲，嗔怨父亲，“现在才想着回来，连和老院子拍一张合影留念的机会都没了，哭也来不及！”
“臭小子！”儿子开言，惹得夏言驹索性泪声明显，“你想老院，可不知道我更想！”
“老夏……”蓝家琳心疼地拉了丈夫的胳膊，向院中指去，“没想到，那几棵梧桐、杨树还在……那时候，青青很喜欢你在树上加了木头、系上绳子，推他荡秋千。”
“嗯，他上了秋千就不肯下来，蚊子小虫叮得满身满脸的包也不在乎，你只好站一边给他扇蒲扇。”
“我有那么傻冒吗？”夏棘青可不承认自己沙雕的模样。他只记得自己在爬山虎边和小小一片花丛中，盯着毛毛虫的时候。
夏家驹微微不满，“青青，你忘了？奶奶心疼你，晚上拿着药膏一处处给你擦，爷爷点好了蚊香推在你床下边……”
“怎么不记得？我小时候都是爷爷奶奶陪着我。估计你给我架秋千没几次，所以我才记不得。”
“这……”夏言驹声梗，蓝家琳却拿出手机，“青青，妈妈就知道，平时你只关心时尚，没怎么关注爸爸妈妈！”
“怎么这么说我？我有坚持每周给你们打电话，这是爷爷从前就教我的。”
“爸爸妈妈有脸书，你忘了？妈妈在里面发过，爸爸带你荡秋千的照片。”蓝家琳用手机轻轻翻动。“看看，不就在那个角上？……马上就要夷为平地，也不知那几棵老树怎么办？青青，你说，咱们现在能不能进去，在那树上拍张照片？”
“那还怎么拍啊？一堆乱砖碎石，工地为了安全，肯定不让咱们进。”夏棘青嘟哝，已看见工地管理人员向缝隙中张望。
他心里有些后悔……最近，怎么只顾着拍东江新城，没想着进老院拍照留念呢？
“家琳，不用遗憾，咱们这旧家园会迎来大改造。”夏言驹回身，指着勉强能两车并行的花园街，“当时，你怀青青的时候，我就算再忙着学习，每天傍晚也会陪着你在路边来回走走。那时候，你总嫌路边人行道太窄，并肩走两个人不舒服……可我看过规划，这花园街会拓展为新型的商业广场和新概念公园，道路拓宽为四车道。等咱们今后再回来，不管你多胖，我都可以陪着你，带着小孙子舒舒服服逛马路。”
“嗨，老夏，你说什么呢？我能有多胖啊？”蓝家琳笑嗔，“再说了，青青结婚八字只有一撇，他和琳娜估计眼前还没办婚礼的意思，是不是，儿子？”
“谁说我一定要和琳娜结婚？”天空的云多了，太阳隐向云后，让夏棘青感觉有些冷。拉紧了羽绒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么句话来。
“怎么，和琳娜闹意见了？怪不得你单开‘新城夜话’。”
“妈，不是这样的。那不是咱们的别墅买在东江新城，就算我不怎么住在那里，也算个新家吧？谁希望新家荒得没个样子啊？所以和那边的新邻居们，一起提提意见。”
“嗯，这提意见可以，但不能乱来。”夏言驹正色看向儿子，“我记得在你回国创业时就说过，凡事看大局、多思量，冷静、理性！”
“哎哟，行了，爸！这几年您没在我耳边教导，我不一样把网站和博客办得很好？我那些贴子哪一个空穴来风、言之无理了？”夏棘青站久了，脚有些冷得发麻，跺了跺，想赶紧回跑车去。“看好了，咱们就赶紧回。”
“砰……轰隆隆……”
连声机械与砖石相碰，拉住夏家三口的步子。回头，夏言驹与儿子一起重新回看围墙内。烟尘迷漫里，多少画面更深地留存向记忆。
“呜…………”“呜……”东江中，传来深水邮轮的鸣笛。
蓝家琳迎风向远处的江边眺望，只见正建设的新地标建筑高俊挺拔，一旁，闻名国际的多功能商业楼宇顶端，红艳艳的国旗猎猎飘动！
“老夏，咱们的东江，会变得更美吧？”
“嗯？”夏家驹思绪从记忆中抽离，跟随妻子的目光，向远方望去，“家园，诚可期！”
“阿声，你不是说今晚不出去，要学网络技术吗？”
入夜，匆匆回乡的谭林基顾不上休息，取了斧凿，要动手修理客厅几样老家具，看儿子从屋内出来，闷着声问。
“爸，年底要搬新家了，这些旧家俱不会再带过去，就别修了。你大老远从国外回来，早点休息。”谭鸣声看见父亲头顶的白发，有些恍惚。
“休息什么？农家人做惯的。我在国外，有时工作到夜里一、两点。真心疼我，帮我加点茶，国外的水没有家乡的好喝。”谭木匠认真检看用了几十年的饭桌，“就算这些老家俱不带走，也得把它们修得好好的。这可是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我和你爷爷亲手做的。”
“爸，那咱们不换餐桌，就用这个。”
“说什么傻话？你想用，儿媳妇可嫌弃。”谭林基摸着早已掉漆的木材，叹息，“现在网上现代家俱越来越精致漂亮，估计，那些木雕款式以后买的人少，制作也要机械化了。”
“那爸你这次回来，明年就别去了。”谭鸣声的心越发疼痛，“村里动迁，需要木雕的活计越来越少，您闲不住，跟了表叔去国外。可年底咱们就拿新房了，生活上有我，您不用辛苦！”
“那怎么行？你结了婚，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谭木匠努力直起腰板，掩饰海外工作的辛苦，“我看那‘新城夜话’另一块的内容，时兴家俱可真漂亮！将来你们小夫妻添一套那样的。”
“爸，那一块都是高端消费品，她，应该不是那样奢侈的人！”
“怎么？”谭林基眼睛一亮。
“啊，爸！”谭鸣声迅速转身，回房，取出一个包裹，“既然您睡不着，咱们去映霞河吧？”
“干嘛？”父亲被拉住手腕，发呆。
“摸鱼啊！”谭鸣声拉开房门，“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烧，很想吃肉。您被我闹得没办法，半夜去映霞河摸了几条小鱼，让妈妈给我熬汤……那汤，好香！”
父子俩走到院门外，只见不远处的映霞河在东江新城明显多起来的灯光中，隐隐闪动鳞光。
“就走了一年，这里，变了这么多！”谭林基叹息
“以后会更漂亮的！”谭鸣声眸光闪闪看着父亲，“只是，咱们摸鱼得趁早。以后这河边安了围栏，咱们再想下河，可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