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离”和“驴”
《向阳》中白以棠的戏份最后拍完，当导演喊完“卡”，立马就有工作人员上前递给她一大束捧花。
“谢谢，”白以棠在人群中鞠了一躬，悄悄湿了眼眶，“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照顾。”
“在这行好好干，我看好你。”
坐在锦西飞江城的飞机上，白以棠回想起临别时导演对她说的话，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更多体现在颜值和运气上面，也曾有其他人预计她日后会在演艺圈大放光彩，可总觉得是客套话，她很少放在心上。只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得不重新思索，自己进入娱乐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遭遇过圈内好朋友因为抢资源而反目成仇，见识过女艺人被投资商调戏侮辱乃至虐待，就连自己也不能幸免，像宋清晏这些上层大人物的一句话，就能让她彻底无出头之日。
她确认自己喜欢演戏，也清楚再找不到比这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只是，她不想自己的人生再被其他人随便掌控，她要为自己做主，她想要拥有话语权。
《向阳》拍摄了三月有余，时间也从深秋进入隆冬，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了。
白以棠提着行李箱回到临江别墅，瑟缩着伸出手去开指纹锁，连试几次都没能打开，她不禁皱紧了眉头。
终于将机会次数用完，电子锁被彻底锁住了。
给白爸爸打电话没有人接，她只好换成老妈的号码，过了好半天，白妈妈才从房子里走出来，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问她回来怎么没提前和他们打招呼。
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家，回自己家还要有什么提前准备吗？白以棠吃力地拎着笨重的行李箱上台阶，顺便回她：“这部戏比预计的早半个月杀青，在锦西待着也没事儿干，我就回来了。”
“棠棠，这次打算在家住多久啊？”
白妈妈走在前面，似乎是有些不对劲，连问问题的时候都没转过头看她。
“不知道，周琼还没给我接下一部戏，我估摸着最迟也得过完年。”
“这么久啊？”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很少见到老妈这副犹疑的模样，白以棠当下心中大叫不好，顾不上提行李，三步并两步跑回了房子里。
“我爸生病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人！”
见到白爸爸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白以棠急火攻心，脚步踉跄着后退到墙边。上次见面明明还能跑能跳，不过百来天，老爸全身上下只剩下浑浊的黑眼珠能转动。
面对白以棠的训斥，白妈妈委屈地落下泪来，上前想要搂她却被女儿嫌恶地躲开了：“你爸是中风导致的偏瘫，医生说只要做好康复训练，也有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所以呢？我爸在家里怎么做康复训练，”白以棠指着躺在床上的人问她，“家里有做康复的条件吗？你不是想要我爸恢复，你是想要我爸死！”
“棠棠，你怎么这样说妈妈妈妈不是这样的”
白妈妈愈发委屈地落下眼泪，她抚养教育了白以棠二十几年，如今女儿竟然对她大吼大叫，哪个做母亲的能不伤心呢？
楼梯上传来趿拉趿拉的脚步声，白以棠抬头望去，只见孟泰华穿着睡衣站在拐角，他怀里还搂着一位穿着情侣睡衣的女人。
“一大早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
熬夜到凌晨，刚睡熟就被楼下的争吵声惊醒，孟泰华带着小女友满腔怒气地下楼找人算账，意料之外地看到了白以棠的身影，唬得他睡意全无。
虽然大概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但白以棠仍指着他和小女友向白妈妈要一个解释：“他为什么在这儿？”
“丽丽怀孕了，家里把她赶出来没地方住，你也知道，你舅舅家地方太小，根本住不开这么多人，咱们家别墅大，他们来找我，我也不好拒绝。”
白以棠闭上眼深呼吸，现在看来，倒不如在剧组多待些日子，免得回来生这些窝囊气。
“所以你就让他们住我的房间？房子是我买的，装修是我出的，到最后连我的房间都要让给别人，”气到发笑，白以棠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既然这样，那谁都不要住了，明天我就把房子卖掉。”
话刚说出口，房子里另外三个正常人都慌了神，她白以棠向来是说到做到，可房子要真被卖掉，他们该去住哪里？
“白以棠你不能这么做，”孟泰华指着她鼻子大声斥责，“房子没了你爸住哪？你想让他住天桥吗？”
“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康复中心，找最好的护工照顾，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原来早就想好了退路，孟泰华心中警铃大作，他原本想着自己和女友先来别墅“借住”，然后慢慢地鸠占鹊巢，没想到才来了一个多月，计划就被打断了。
“那我姑姑呢，她可是你妈，你不能不管她。”
提起她妈妈，白以棠低下头轻笑，好半晌终于一字一句地回他：“她是不是我妈妈，我们大家不是都清楚吗？”
离开时，白以棠勒令他们在一个月内搬走，还特地告诉他们，百花巷的房子是奶奶留给她的，现在也已经被卖掉。
不论如何，她很感激白妈妈从小照顾她长大，尽管这份照顾并不周全。但她愿意花一笔钱买断彼此之间的母女情谊，当然连带着父母也需要离婚，她会照顾失去劳动能力的父亲，这一点并不需要他们操心。
白妈妈泪失禁一般拉住胳膊不让她离开，孟泰华则劝姑姑和她这个白眼狼一刀两断算了，反正还有钱拿。
中午，白以棠托人找好位于郊区的康复医院，当天白爸爸就被安排进vip病房并有专人照顾。医生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后告诉白以棠，尽管她爸爸身体不能动，但并非没有自己的意识，他可以凭借眼球的转动表达自己的想法。
病房里，白以棠坐在病床旁边的靠椅上，事情发生太突然，她承认刚在别墅里自己说的话太狠心了些，可到底也是心里话，每次忙完工作上的事儿，立马就有家里的事儿惹得她不快。她妥协退让了二十几年，最后换来的却是坏人变本加厉的伤害。
“棠棠”
刚开始以为是幻听，等白以棠反应过来后，一脸欣喜地望向病床上的人。
“爸？是你在叫我吗？”
白以棠感觉到握在手里的人指头微弱地动了动，果真如医生所说，爸爸这种情况并非无可救药，只不过因为前段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被丢在家里自生自灭，才导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好转。
“别别哭。”
“我没哭，”白以棠擦了擦脸颊上的热泪，忍不住破涕为笑，“我好着呢。”
护工阿姨帮白爸爸擦拭身体，防止长褥疮，期间白以棠一直在病房外等着，她清楚爸爸要强了一辈子，现在却落得如此场面，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到他如今没有尊严的模样。
白以棠按照护工教的手法帮白爸爸按腿，手劲时重时轻，只可惜病床上的人给不了任何回应，由着她固执地回忆着过去的点滴。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发现妈妈和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不一样，她从没接过我上下学，也不喜欢我亲近她。等明白事儿以后，奶奶告诉我，妈妈肚子里曾有过一个弟弟，只不过弟弟还没出生就没了，而且以后妈妈也再不能给我生弟弟妹妹了。我就以为妈妈是因为失去弟弟才对我这样的，当时我就想，那我一定要争气，连同弟弟的那份加倍孝顺妈妈。可有时候我也会纳闷，明明我也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她更爱那个意外没了的孩子呢？”
“直到奶奶重病时把我叫到床前，告诉我，我是你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下来的，那个女人把刚出生的我丢在院子门口，不知去了哪里。后来你才和妈妈结婚，为了避免外人的闲言碎语，由着我把她当成亲妈妈。”
“我无数次想过，就这样算了，我该把她当成亲生母亲的，毕竟她不曾虐待我。就连外婆家的各种烂糟事儿都要我跟着操心，出钱出力，最后还要承受他们的不满。”
“爸，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得罪了一位导演，为了给他道歉，我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其实我的生活并不总是光鲜亮丽，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很多时候我都必须要低三下四。我以为家是港湾，当我疲惫的时候能让我停下来歇一歇，可今天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没经过你的同意，我就要和妈妈断绝关系，而且还提出要你们两个离婚。仔细想想，我也挺不懂事的——”
看到白爸爸眼眶储满泪水，白以棠停下按摩的手，瘪着嘴喊他：“爸？”
“驴驴”
“驴”？
白以棠皱着眉琢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吃驴肉，可现在他应该还没法咀嚼吧？
难不成
“爸，你想要离婚吗？你是不是赞成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