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避难区山谷
车队还在路上缓慢行驶，天边不时有流星坠落，在地平线上溅起一团遥远的火光。
楼毅默默无语地开着车，精神因为恐惧而异常亢奋。
偶尔有流星坠落的比较近，大地便传来震动，让人毛骨悚然。其实，即使是这种看似近距离的爆炸，离这条国道也很遥远，并没波及到这里。
每一个避难区的选择，应该都是在荒山野岭里，几乎毫无战略价值，只是供人类逃难的，也就不会成为袭击的目标吧……楼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后排的林雪梨哭过了一阵之后，已经趴在郑钧腿上睡着了。
郑钧反倒一直没睡，也不说话，只有眼珠子在黑暗里幽幽地反光，偶尔模模糊糊地嘀咕着，不知是不是吓到了。
“毅哥，我们会不会被辐射到？”江浩然忽然嘟囔着问道。
楼毅想了想——
“应该不会，我们离得很远，一直在往山里走，别怕，快到了……”
车继续向前开着，不知过了多久，又慢了下来，前面的道路变得异常狭窄，路两旁都是岩石峭壁，看样子是进入了山区。
周围都是黑色的山体，如同阴影中的巨人，黑黢黢地矗立在天幕下。
随着车流缓缓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天空开始由黑色变成深灰，然后转白，最终澄明起来。
“天亮了……”楼毅吁了口气说道。
外面的气温应该很低，借着晨曦，楼毅看见自己嘴里的气流喷出来，变成了白雾。
现在是初冬，又是凌晨，虽然是在亚热带地区，可现在外面的气温，恐怕不到十度——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如果是在遥远的北方，早已经冰天雪地了，那些流落荒野的人们，不知道有多难熬。
忽然，外边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在大声喊话，前方两山之间的一处狭窄的路上，出现了挡路的栏杆。
“怎么回事？”郑钧终于从沉默中恢复了过来，出声问道。
林雪梨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发出几声模模糊糊的低语。
“应该是到了！”江浩然激动起来。
露营车缓缓行驶过去，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了栏杆近前。
有个拿着大喇叭，戴着黑色毛线兜帽、穿着墨绿色风衣的人大声指挥着——
“过了路口，有门票的往左拐，没票的往右继续开！不准逗留，停车的别怪我们不客气啊！”
“是不是要查票啊？”林雪梨小声说道。
“应该不是，好像只是测体温……”郑钧把头伸到前座来，从前档玻璃往外观察。
不一会，轮到楼毅的这台露营车了。
“车门打开，全部测体温！”有人命令道，同时有个人拿着测温枪凑了过来——
“车改装的不错啊，还加了防护网，有意思，把胳膊都露出来。”
楼毅打开了车门，把胳膊伸了出去。
那人用测温枪连续测了三次，又仔细观察着楼毅的脸和胳膊，点了点头——
“下一个，把车门打开，快一点！”
后座的人纷纷配合行动，看来只是常规的测温，这几年大家都习惯了。
“三十……八度，你发烧了，出来！”那人忽然说道。
楼毅转过脸，看见那人退后了两步，指着林雪梨命令道。
“大哥，她没病，只是衣服太厚，捂的！”郑钧赶紧探出头解释道。
“你别动！没叫到你不要下来！不要搞事！”
“不是，大哥，我——”郑钧急了，一只脚就踩到了地面上。
“别下车！”楼毅精神一紧，赶紧阻止。
可话已经晚了，郑钧一下子跳下了车，结果“啪”的一声，怀里的刀连着鞘掉到了路面上。
“呜呜——！”刺耳的哨声响起，旁边又过来好几个工作人员，手里提着短棍和黑色盾牌。
郑钧呆了呆，没敢再动，而是把双手举了起来，嗫嚅着说道——
“我不动！”
“滚回去！”不等那几个工作人员说话，楼毅就怒骂道。
郑钧干净利索地钻回到车里，缩在后排，头也不敢抬了。
“怎么回事？”有工作人员问道。
“没事，傻小子刚睡醒，脑子晕，想下车活动活动。”楼毅赶紧解释道。
一个三十来岁、像是个领导的男子走过来，把刀捡了起来，抽出鞘——
“这谁的？”
“嘿嘿，是我们的，不小心掉出来了，路上防身的……”楼毅笑了笑，说道：“没办法，我们路上遇到了好多变异者，车玻璃都给砸碎了，您看……”
那人打量了一番这台改装过的露营车，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问道——
“怎么回事，有变异者？”
“就那个女的，发烧！”拿着测温枪的男子说道。
“老老实实下车，接受检查！”领导样子的男子命令道。
林雪梨畏畏缩缩地抓着郑钧的胳膊，就是不肯出来。
“配合一下，要不谁都走不了……”楼毅劝道。
“出来，要不然你们就调头离开！”有人喊道。
这地方如此狭窄，怎么调头！况且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怎么能放弃。
“小林，配合一下……”江浩然也劝道。
“把羽绒服脱掉，兴许是捂的，透透气就好了。”楼毅补充道。
林雪梨犹豫了一下，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了，她里面穿的是一身象牙色的薄款羊绒衫。
“穿这么多能不热吗，下去活动一下就凉了……”江浩然嘀咕道。
林雪梨下了车，站在路边，冷风吹过，她忍不住就哆嗦起来。
“嘀！”
拿着测温枪的男子又对着她赤裸的手臂测了一下。
“三十七度……九，还是发热！”
领导样的男子犹豫了一下，楼毅赶紧说道——
“要不再测一测，她刚下来，还没透过气来。”
“再测！”
“嘀！”
“嘀！”
“嘀！”
“三十七度八！”测了几次后，男子报数道。
领导样的男子更犹豫了，眉头皱了起来，表情仿佛是在纠结——这个温度，算不算发烧……
“领导，女孩子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体温都会升高一点点……”楼毅灵机一动，笑着说道，然后又转向林雪梨，问道：“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的！”林雪梨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点了点头。
“掀起衣服，露出皮肤。”男子想了想，说道。
林雪梨掀起象牙色的羊绒衣，露出了腰肢，她转了个身，腹部和后腰的皮肤都是光滑白嫩的，没什么异样。
“嗯，没有感染斑，没事了，过去吧！”领导似的男子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栏杆升起，露营车开了过去，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毅哥，谢谢你……”林雪梨穿上羽绒服，小声说道。
“没什么，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里面说不定还有检查，不要冲动。”楼毅说道。
郑钧坐在后排默默无语，他的那把刀被工作人员没收了，他也根本不敢要回来。
前面的路分叉了，有拿着大喇叭的人不断在喊着“有门票的向左，没门票的向右”，可所有的车都在向左开。
天光终于大亮，清新的空气从车窗的缝隙透进来，让人神清气爽——楼毅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转过刚才的那个山口，进来以后，眼前就豁然开朗，居然是一片谷地，坡度平缓，越往里走越开阔！
几百米外矗立着一道灰色水泥巨墙，横卧在两山之间，挡住了去往山谷里的路。
“终于到了，看见前面那个水泥墙没有？”楼毅欣喜地说道。
“卧槽，好高啊！跟城墙似的！”江浩然赞叹道。
“没那么高，可能也就跟二楼差不多高……”楼毅说道：“这墙很新，应该是赶工出来的。”
“墙里面就该是避难区了吧……”林雪梨也兴奋起来。
“嗯！”楼毅高兴地应道。
通往水泥巨墙前的谷地上，密密麻麻有数百辆汽车在排队，脚下已经没有铺装路面了，全是碎石子和泥地，好在还算平坦，不影响通行。
前方用很多交通锥在野地上围出了路线，汽车一辆辆排成了好几队，远处还有三轮车、摩托车甚至徒步者专用的队伍。
有戴着兜帽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可他们并没有统一穿制服，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到了上午9点多的时候，终于排到了楼毅这辆车，车刚行驶到检查站，前后就都被人拦住了，后面的车无法跟过来。
“全部下车，不要乱动，把门票拿出来！”有人命令道。
楼毅掏出手机，找到了手机里的那两张门票的截图，点开一张，给一个工作人员扫了一下。
“嘀！”机器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人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桌子——
“去那边拍照，登记！”
楼毅走了过去，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看着摄像头被拍了个照片，又重新认证了门票，被询问了姓名、年龄等个人信息，桌面上的一台制卡机便吱吱响了起来，然后吐出一张灰色的塑料卡片来。
“小心别丢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性工作人员说道，同时把卡片和带着一条蓝色绳子的塑料封套递了过来，吩咐道：“平时最好把避难卡挂在脖子上，很多地方要凭卡出入！”
楼毅道了谢，挂上避难卡，等到江浩然他们都办完了手续，便上了车，朝前继续行驶。
“里边不分配住房，自己找地方，山谷里的一切自然资源都可以利用！不要打架不要抢夺，违法者赶出避难区！”路旁有人拿着大喇叭，在车外反复宣讲着注意事项。
走了十几米后，终于穿过了门洞，进到了山谷避难区的内部。
“卧槽，我们成功啦！”江浩然兴奋地锤了锤自己的大腿。
“哦……”
楼毅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眩晕——这一夜连续开车，让他有些头痛，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度了。
前方有很多车在朝山谷周围分散，似乎是在寻找落脚地点，楼毅朝附近的一个平地开过去，把车停下了。
“咱们就先到这里了，我还得等人。”楼毅说道。
“毅哥……”江浩然欲言又止。
“等不到她我不死心……你们先行动吧，别浪费时间。”
楼毅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刚才听到一个拿喇叭的人在喊，说是要招收有特定技能的人，你们可以试试，尤其是你，浩然，电工的机会应该不小吧，你赶紧去问问！”
“毅哥……”江浩然有些感激，眼圈红了。
“都在避难区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别急。”郑钧说道。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纷纷下了车，开了车尾门，把各自的行李拿走了。
“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再见！”
大家彼此告别。
一路走来，虽说不是非常和谐，但大家总算是同舟共济过来的，总归有些依依不舍。
楼毅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便锁上车门，朝避难区入口的大门走去。
现在离门票失效还有大约四个小时，他不死心，他想守在大门口等着。
也许……
那个曾经相伴了三年的女友，那个脾气有些刁蛮的小女生，等一会儿，就会出现在外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