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虽是时间仓促,可姚正颜待会要出席迎接太后的百官宴,自然少不了要仔细梳妆打扮一番。
“姑娘,您想穿这套鹅黄色的还是宝蓝色的呢?”
冬晴姑姑对着两套宫装犯了难——鹅黄色的这套质感厚重、款式新颖,但宝蓝色那套却又更衬得姑娘鲜活靓丽……二者各有各的好。
姚正颜却是困倦地眯着眼打哈欠,看也不看便道:“我阿姐穿的可是绿色的?”
先前姚舒云过来养心殿看她的时候,借安抚之名给她送去了几匹昂贵华美的墨绿色锦缎,想必出席如此大的宴会,她定要好生装点门面。
果不其然,冬晴姑姑细致地上报了这些时日烟秋宫的动静:
“是的姑娘,大姑娘早早便将锦缎拿去命绣娘赶制新衣了,还为了准备给太后的见面礼,不得不白天学习宫规、夜里抄写经书,甚是刻苦。”
姚正颜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
她这才给出决定:“姐姐既然穿了绿色,那我便穿宝蓝色的罢,也好能与姐姐搭配些。”
宫女们这才利索地给她换上衣裳,又拥着她坐到妆奁前,有条不紊地给她梳妆打扮。
月琴进来时,便看到背对着她、只映在铜镜中的小姑娘面色略带愁容,正百无聊赖地端详着案台上各式各样的香腮和珠钗。
“姑娘,”月琴端着一件还未拆封的衣物上前,轻声道:“乐裳阁送来的,奴婢现在拿去礼部登记,还是您待会儿亲自带过去?”
闻言,小姑娘转头瞥了一眼盖在衣物上的那方红布,倒是终于起了些兴致:“拿去礼部,只说是养心殿送给太后的即可。”
“姑娘为何不记自己名下?”
冬晴总是想不通,如今谁人不是费尽心思准备礼物,就算是不为讨好太后,可也是不想在百官宴上、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的。
二姑娘也费了颇多周折才秘密联络上乐裳阁,重金定制了这件衣裳,如今乐裳阁那边昼夜赶工这才完成了任务,她怎的却只将功劳记在养心殿名下?
如今的养心殿有陛下和她,姑娘莫不是要替陛下作这份人情?
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姚正颜才高深莫测道:“不过是一件衣物罢了,不打紧的。”
月琴不爱多嘴,只管照办:“是姑娘,奴婢这就送过去。”
剩下冬晴还是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这一来二去的,姚正颜也打扮得差不多了,只是头上的发饰实在沉重,虽然雍容不失贵气,但却十分累脖子。
到底是场合重大,不可像平日里穿戴随意。
她起身悠悠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准备出门,末了还交代了句:
“把我昨儿个做的那只香囊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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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设在芜兰殿,从养心殿过去,需得经过御花园。
姚正颜是在御花园遇到姚舒云的,不仅如此,也还遇到了其他人。
道上的青石地板都被清扫过,积雪不多,方才恶寒的天气也稍霁,几个穿戴艳丽的妃嫔,正在宫人的簇拥下,娉娉袅袅往芜兰殿挪去。
其中走在最前边的便是贤妃娘娘,在她的带领下,其他几位妃嫔也不得不如此狼藉地出行,以示诚心表后辈对太后的恭谦之礼。
而姚舒云则是在胡嬷嬷的陪同下,咬牙坚守在御花园门口外。直到她出现,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冲上来。
“颜儿,阿姐可算等到你了。”
奈何姚正颜怡然自得地坐在轿辇上,故而她只能过来抻长脖子,硬是扒拉住一旁的扶手,宫人们这才不得不停滞下来。
听到动静后,姚正颜才慢悠悠地撩开牖窗,故作讶异,道:“原来是阿姐啊……”
从高处俯视着下边精心打扮的美人,只见金丝滚边的墨绿色宫装,将人映得格外清新神气;各种粉脂在她脸上涂抹得恰到好处,微微绽放的领口还露出光洁白皙的颈脖。此外,所有暴露在外的肌肤,都白花得像雪一般惊人。
姚正颜心想,如此美人,若她是个男人,想必也会心动垂涎吧。
她又不禁开始思考那个,一直困惑她的问题:为什么陛下宠爱的是她,而不是美艳出色的姚舒云?
想不通,回头找机会旁敲侧击问问他罢。
“宫宴马上要开始了,我以为阿姐已经过去了呢,不过你怎的还在此?”
轿上的人笑意盈盈,语气轻快,丝毫不体谅外头被风雪磋磨的人。
姚舒云压下心中的嫉妒和怨恨,笑的温柔体贴,全然一副为她着想的苦心语气:
“宴会上百官贵妇众多,阿姐怕你不知礼数,待会儿冲撞了什么贵人可就不好了,故而特地等你,想与你一同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她可是打听过了,这些日子姚正颜根本没学习宫规礼节,日日躲在养心殿内吃喝玩乐、蹉跎时光,如今遇到了这般大场面,必定是内里无二两内涵,只能羞涩得上不了台面。
“啊…原来如此。”
姚正颜恍然大悟般思索了下她的话,旋即掩帕轻笑,稚嫩如从前般顽皮又傲娇道:“可是阿姐,我们现在不就是贵人了么?”
“可我们……”
姚舒云哪敢以贵人身份自居,顿时心虚得想反驳,不料她又语气十足地笃定道:
“阿姐,我说是就是!你看,陛下特地派了轿辇来接我过去呢,可见他最疼我啦!待会我若是有什么冒失得罪,他肯定不会责怪我的。”
默了默,她又对着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失神地怔愣住的姚舒云,娇俏地眨了眨眼,最后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
“阿姐照顾好自己就好啦,不用担心我的。”
从这样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的姚舒云,心下难以置信,委屈又不甘地眼眶微微泛红,半晌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是…是嘛……陛下对你可真好,那我就放心了。”
纵然漫天大雪,也浇不灭她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嫉妒让她的灵魂面目狰狞。
偏偏那始作俑者姚正颜却是丝毫不察,依旧在哪里瞎得瑟:
“是啊,可惜这轿辇里布局甚杂,只容得下一人,所以只能委屈阿姐独自前往了。不过,回头我就让陛下给我做个大的,到时会就可以接阿姐一起啦!”
姚舒云的笑容完全僵住了,神情麻木地悉数受下她的得意炫耀,却只能咬着后牙齿连连道“好、好”。
这般隐忍痛苦的滋味,竟比她当初跪在雪地里还煎熬难耐。
然而,她那点细微的情绪转变,全都逃不过姚正颜的法眼。
这一世的姚舒云还不太能耐啊,若她真想击垮她,大可措辞再接再厉、激她恼羞成怒。只是,余光扫见她那身墨绿色的衣裳,她便顿时什么耐心都能有了。
这只是先给她一点点开胃菜罢了,待会的宫宴可还有好戏看呢,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聊完之后姚正颜便干脆利落地放下轿帘,心安理得地抛下她重新启程了。
姚舒云只能恨恨地盯着轿辇远去的背影,连带着绞着手帕的手也节骨泛白。
不单单是她,路过那几位妃嫔的仪仗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目光灼灼看向那四面绣金雕花、珠帘屏风遮掩,四角高高翘着漆金凤凰,起码是皇贵妃以上位份的女子才有资格享用的轿辇,着实看得她们直直妒红了眼。
见姚舒云还在原地杵着,胡嬷嬷急忙赶过来催促她:“大姑娘,您就别愣着了赶快过去吧!宴会真要开始了!”
姚舒云却是难以收复情绪,她的语气染上了哭腔,无助道:“嬷嬷,为什么陛下如此疼爱她,为什么我却什么都得不到?连身上穿戴的这些体面的东西,都要靠她施舍……”
胡嬷嬷面上不显,但也暗暗鄙夷这小姑娘的内心如此脆弱,竟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击垮了!
但到底是她日后要扶持的主子,于是她哈着身子,耐心劝解:
“姑娘怎的又自暴自弃起来了?老奴不是说过了么,美色是女人最大的底气,如今姑娘的姿色已是位列京中美人的前位,待日后多加调理、慢慢长开些,定然倾国倾城……”
姚舒云还是不愿信服:“可若美色有用,陛下他……”
“姑娘!俗话说的好,盛极必反,您又何需盯着这点短浅的恩宠,为此停滞不前呢!您要做的,是时时刻刻绽放魅力,不留任何破绽,绝不可给人有乘之机才是。”
胡嬷嬷又语重心长道:“难得您忘了我们此番的目的了么?”
姚舒云霎时醍醐灌顶。
是了,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巴结姚正颜,亦或是想看她出丑,而是为了讨好太后,给自己争取一个有力的后台。
既然陛下瞧不上她,那她就让他看看,他当初瞧不上的人,日后会何等的大放光彩,他又会如何的悔不当初!
这番斗志昂扬的话,成功燃起了姚舒云的信心和底气,她敛下愁容和悲戚,昂起小巧精致的下巴,恢复从容浅笑:
“嬷嬷所言极是,我不该如此妄自菲薄轻视自己的,既是乾坤未定,谁是最后的赢家亦未见分晓,我又怎能输在半途上。”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