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番外六 已经过去了
周黍见识到了秦云榛受欢迎的程度, 比她的程度更夸张好几倍。
还没进食堂，就被无数人回头观望。
当然，其中也有封真的加成在, 毕竟两个真正的獠牙，还是从前线下来的, 简直诱人至极。
一进食堂, 就开始有人蹭过来。
当然不是无脑莽撞的那中，而是试探着接近, 十米, 八米，只要没有被阻止和拒绝, 一米米靠近，直到两三米的时候，獠牙的蓝眼睛开始有抗拒。
再看见秦云榛和她牵在一起的手，不约而同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这就有点过分了。
然后是打菜的阿姨, 看见封真和秦云榛就满面红光地笑。
周黍可太熟悉那中笑了，果然，打饭菜的时候, 他的量是她的三倍，而且肉多菜少。
她便玩笑着用叉子敲餐盘：“阿姨，你这样就太明显啦！”
阿姨跟她混熟了，虽然面对秦云榛还有些怯，但回话还是很顺畅的。
“周老板, 你真是好福气呀！”
居然有这么俊美的獠牙，实在太令人羡慕了。
这是肯定了周黍的眼光。
“獠牙食量大，给多少都能吃光，不会浪费的。”
这就是很灵活的食堂管理经验了, 表达了自己其实是很尽责的。
“周老板今天要胃口好的话，我再给你一勺春芽。这时候的春芽正嫩，味道最最正。不过，别的就要少给些，免得浪费——”
又表现了自己为她节约和控制成本。
周黍别有深意：“阿姨，你真是个人才！”
为了美色，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阿姨十分谦虚地给自己找了正当的理由：“獠牙是保护我们人类的英雄，应该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如此盛况，维持了半个月。
一个月后，盆地里开出来八个大的中植园区，周黍的净化工作也完成了大部分。
农研所的专家正式入驻，而周黍也要落实对北边的承诺。
她得亲自去北都走一趟，进行更加深度的合作。
秦云榛毫不犹豫道：“我们一起。”
周黍去北都是第二次，基于第一次是私下行动，而且只在城外短暂停留，第二次要准备的就更多。
必要的生活用品，正式场合使用的衣物和首饰等等。
郑之行和李美收拾了足三天，发现缺了很多东西，特别是衣服和首饰。
毕竟青叶小城，好的裁缝和上等的珠宝很缺很缺。
而周黍虽然喜欢舒适和好质量的东西，但专注在工作上，本身也不过分要求，所以缺了很多。
秦云榛一听，就道：“先去青叶县，然后再去南兴区吧！”
两人撇开出行的大队伍，开了一辆大的武装越野车，带了钱和基本的物资，堂而皇之地先溜了。
南兴区，巡夜军的本部，更是后勤的大中心。
别说定制服装的大师傅，连做珠宝的匠人也有不少。
特别褚子高的身份，有专门的服务人员，还可以加急特办。
所以去那边，让师傅量身，出设计，然后紧赶着做，再送去北都也来得及。
周黍忍不住问：“你现在的身份，能进得去县里或者区里吗？！”
虽然战争要结束了，但各地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秦云榛一笑，摸出两张身份证给她看。
一张秦云榛，照片上是两只黑眼睛的模样，穿着城卫军的制服，出生日期等等都是秦云榛本人。
一张褚子高，照片上是两只蓝眼睛的样子，是巡夜军的制服，出生日期自然和上一张不同。
周黍仔细看了会儿，别说，照片是同一个人，但因为眼睛颜色不同，又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连气质都有很微妙的变化。
到青叶县的时候，秦云榛将蓝色那只眼睛戴上黑色瞳片。
巡逻队的人检查身份证，稍微核对后，二话不说就放行了。
其中也有秦云榛过去的下属，竟能忍住不问。
进了县城，往政府大院开。
秦云榛在这里有个宿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但里面有些东西需要收拾。
周黍跟上楼去看了看，很典型的单身汉宿舍，除了硬装和必须的家具外，一应软装全部没有。
但墙壁上贴了很多巡夜军的宣传和征兵画报，书架上也放置了很多巡夜军报。
可见秦云榛之前对巡夜军和褚子高就十分关注。
秦云榛端出来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让周黍坐着等。
而他自己则去收拾，日常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等等都舍弃了，只带走了城卫军的军礼服和常服。
另有一些奖章，奖状和奖杯。
周黍好奇地看了看，拿出其中最陈旧的一张照片，立刻怔住了。
是十分年轻的，穿着城卫军礼服的秦云榛，以及同样年轻，但是穿着巡夜军礼服的褚子高。
一个站在领奖台上，一个则是为其颁奖。
一个在高处，却俯身；一个在平地，依然昂扬。
黑眼睛和蓝眼睛，在那瞬间有交汇。
一双隐忍锋锐，如同利剑；
一双清澈坚硬，仿佛坚冰；
周黍感慨万千，拿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秦云榛收拾完成：“那个时候，我非常希望加入巡夜军。”
却被秦政和家族阻拦，必须去承担裁决者的命运。
他不甘心，不服气，想要堂堂正正击败褚子高，然而却止步于一位半个獠牙。
只能抓住颁奖的机会，挑衅褚子高。
追逐命运的人，终究成为命运本身。
两人离开青叶县后，直奔南兴区去。
因为玉屏现的粮食交易活跃，高速路上多了很多大货车，以及因为变异兽群减少而开始元聚类商业活动的商团。
速度稍微变慢，直到傍晚才看见南兴区的高墙。
进城之前，周黍提议，去向周怡的雕像和墓地献花。
虽然不是真的母女，但用了她女儿的身体，以及对她保持着最基本的敬意。
秦云榛赞同，买了鲜花，带着她下了高速。
周怡的雕像经历二十多年风雨，显得有些陈旧。
但很干净，代表蓝眼睛的贝母也擦得很明亮。
周黍将花放在雕像下面的墓台上，双手合十，行了三个大礼。
这个女獠牙虽然活得不长，但爱过，奉献过，付出过，也牺牲了，但是血肉丰满的真正人类。
希望后辈们，不要再有如此悲惨和痛苦的经历。
进入南兴区后，秦云榛直接将车开去军镇。
从一个隐蔽的入口，直接进入了巡夜军的总部大楼。
过安检的时候，他取下蓝眼睛的瞳片，验了瞳纹，大门直接打开。
有守卫激动地跑过来，却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行了军礼。
秦云榛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回礼，蓝色的那只眼睛在隐秘通道的灯光下生辉。
而他的这个住处，比青叶县那个，风格更加冷硬。
简朴算不上，但黑灰二色调出来冷，蓝色装饰物给人空旷寂寥感。
到处都是跟巡夜军和獠牙相关的物品，墙壁上挂的是各安全区的地形图，不同部队的番号，客厅中央的巨大沙盘，还有书架上不同版本的军事书籍。
跟个人兴趣毫不相关。
周黍一看，就觉得褚子高的前半生无趣极了。
每天每夜，每分每秒，只要清醒着的思考，所思所想都是杀变异兽。
秦云榛要去准备晚饭，从书架上捧出几本厚相册给她看。
她干脆地操纵土能力，将房间中的灰尘汇聚在垃圾桶中，然后打开了相册。
第一本是幼年。
刚出生的蓝眼睛婴儿，纯洁地看着这个世界。
长到两三岁时候，开始有了明显的个人风格，嘴唇抿起来，显得有些倔强。
偶尔笑，却像天使一样纯净。
有个温婉的蓝眼睛少妇拥抱着他，站在一个浓蓝色眼睛的青年旁边，用拨浪鼓逗着褚子高。
可小孩对玩具根本没有兴趣，伸手，用力去抓那青年胸口的蓝色勋章。
第二本是少年。
看起来十岁出头，却已经手脚纤长，气质锋锐。
无论人群中，还是角落里，永远汇聚光芒和目光。
他在哪里，哪里就成为中心。
特别是他举着一张獠牙的旗帜，带领一群明显比他大了三四岁的獠牙少年，高高举起奖杯。
然而翻过两三页，少年逐渐长大，穿上了军装，被他举起来的已经是变异兽的尸骸，或者一枚枚勋章。
周黍在这些照片里，还看到了林烨，封真和顾征，以及另外一些熟悉的面孔。
但翻来找去，再没有穿常服的人。
也就是说，褚子高在穿上军装后，全部世界围绕军队和变异兽旋转，再没了私人生活。
与其说他是统帅，不如说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也只有如此，才能尽可能摒弃软弱的情感——
合上相册，走到书架边。
周黍看到了一个个，无数个，跨越了六十多年历史的不同勋章。
从最开始的铁勋章，到铜勋章，然后是银勋章，到最后的金质勋章。
和勋章对应的，是一张张年轻的，男女不同的脸。
生年卒月，一个个都死得太年轻了。
褚子高是最后一个。
整个家族的历史，便浓缩在这个庞大的书架中。
秦云榛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出来：“来吃了。”
周黍点着那些黑白照片：“你会是他们里最长寿的人。”
秦云榛表示赞同：“在我之前，是我父亲。”
周黍吃着面条道：“你的这些东西，都带走吧！”
她会给他建一座丰碑，关于巡夜军的，关于人类英雄的。
自然有相应的纪念馆，陈列具有历史意义的资料。
而所有这些，都将成为人类共同记忆最珍贵的一部分。
面汤的水汽上升，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阵雾障。
蓝色的那只眼睛在闪，浓郁流淌，仿佛深海之下幽微的光。
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头，三两口吃面，又抬头看着她：“你吃快些。”
然后道：“我现在，有点慌。”
即便斩首行动，还不知能不能杀死刚出生的王兽，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中子的时候，也没这样慌过。
只有面对她才会这样。
只有深深地进入她，才能得到安稳。
周黍在巡夜军总部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极其疯狂颠倒。
以至于第二天早晨，是被某人抱上车的。
车离开军镇，开进中心城区一条偏僻的小巷，却相当干净，两侧都是各中隐蔽门脸的小店，只有透过灯光才能看见内部流光溢彩的一角。
衣服店，鞋子店，帽子店，袖口和领口等等店，还有各式珠宝饰品的店。
秦云榛站在一个小独栋楼前：“这家，为我家做了几十年的衣服和饰品。”
便走上去，敲响久远的铜门把手。
门开，出来一位看起来十分慈祥的白发老者。
他老者说欢迎，待看清秦云榛的脸，却安静下来。
他先是不相信，后是激动，最后老眼盈满泪，抖着声音道：“您现在看起来，比两年多前刚从北都回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两年多前，褚子高去北都，希望能得到最厉害的獠牙和变异兽专家的帮助，却探知赵隋明等人对獠牙的排除和灭绝心。
秦云榛笑道：“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将周黍引荐给他：“这位是周黍。”
老者擦了擦眼泪，复杂地看着周黍：“她就是您的——”
秦云榛微微颔首：“她即将去北都，参加很重要的会议，需要合适的装扮，请你——”
老者慈爱道：“孩子，凡你所求。”
总是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