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芒果和火龙果
又是一年盛夏。
夏天一到，雨后的阴天就成了好天气，书店内难得不热。
店里吊在收银台头顶上的的电风扇出了点问题，吱吱吱的声音在安静的书店里显得很大声。收银台左边坐着几个看书的客人，有个中年大叔抬头看了好几次那台风扇，似乎是觉得它有点太吵了。
贺颀坐在收银台前整理最近一周的订单，注意到大叔时不时传来收银台的眼神，他起身关了风扇。贺颀仰着头盯着那盏风扇，看着它慢慢地停下来，直到吱吱声逐渐消失。书店变得更安静了。
整理完订单已经快11点了。今天是周末，书店轮班贺颀刚好轮空，他本来不用来书店上班，但是他闲不住，待在家里太闷了，如果不待在家，他唯一想去的地方，就只有书店。
“小贺，不早了，先去吃中午饭吧，吃了饭回去休息休息，难得周末轮空。”
说话的人是书店同事，姓李，快四十岁了，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这周周末轮班刚好轮到她。
“好嘞李姐，还有一点统计完就回去了，下午就辛苦你了。”贺颀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回答李姐。
李姐压低声音说：“不麻烦，本来就是我的班，倒是你今天帮了不少忙。”
“李姐你不嫌我烦就好。”
贺颀抓紧时间整理好最后几个订单数据，都一一放在指定位置之后和李姐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书店。
今天难得很凉快，贺颀出了书店打算走路回去，顺便在路上打包午饭。
街道边的银杏叶子青翠欲滴，正是绿意盎然的时候。因为昨天下过雨，有些被风雨打落的叶子还粘在地上，看起来不是很美观，不过并不会让人觉得烦。
贺颀在一家餐馆打包了两人份的饭，加快步伐回了家。他家在四楼，他们家门口斜对面就是楼梯口。
贺颀低着头看脚下，到了四楼楼梯口，抬起了头。
两步路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这才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水果。
三个芒果，两个火龙果。
贺颀愣了几秒，突然取下那袋水果。
再确认了一遍，是芒果和火龙果。
贺颀赶紧开门。
怎么回事，手抖得厉害，连钥匙都要插不进孔了。
刚把钥匙插进孔，门就被打开了。
贺均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儿子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啊，身体不舒服啊？”贺均让了一步，示意贺颀进屋，“还是爬楼梯累着了？”
贺颀抬头看了一眼贺均，赶紧问他：“爸，今天咱们家，有来过什么人吗？”
贺均一脸疑惑，“没啊，没来过啊，我一早上都在家待着，没听见过敲门声啊，是谁来过吗？”
没人来过？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贺颀摇摇头进屋，把打包回来的饭递给贺均，却牢牢抓着装着水果的袋子，双眼无神，像是在想什么。
“怎么买了芒果？我记得你不爱吃芒果的啊？”贺均提着饭去餐厅，看了一眼贺颀死死攥着的袋子问道。
“不，不是，不是我买的，我回来的时候就在门把手上挂着。”贺颀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了。他靠着墙坐在玄关处的换鞋凳上，盯着那几个芒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脑子里像是闪过什么东西，赶紧打开门出去。
一出门撞见隔壁的张婆婆，像是着急出门的样子。
“哦，小贺啊，正好和你说一声，今天超市水果特价，我买了好多。”张婆婆看见贺颀手机提着的水果，“欸，对，就是这几个。我本来打算晚些给你送过来的，结果刚刚接到我女儿的电话，说是在楼下等我们，接我们去吃午饭，我就直接给你挂门上了，你看到了就好。”
张婆婆的老伴跟在她身后，“你说你，等会儿回来直接给小贺不挺好的嘛，你非得要挂门把手上。”
“那我不是怕忘了嘛，而且今天咱们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反正几个水果也不会有人拿走。”张婆婆拍了拍她老伴儿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一样。
贺颀回过神，笑着对张婆婆说：“原来是您啊，刚好我最喜欢吃芒果了。谢谢您。”
“没事儿没事儿，水果趁新鲜赶紧吃。那我们先走了，小琳还在等我们呢。”
“唉，张爷爷张婆婆慢走。”贺颀笑着和他们道别。
等张爷爷张婆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贺颀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蹲在了楼梯的扶手旁。
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是他啊。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家的地址。
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呢？
贺颀盯着楼梯拐角处的小窗户，没忍住哭了出来。
贺均出门就看到了贺颀颤抖着的双肩。他吓坏了，以为贺颀真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赶紧跑过来。
走过来才发现他儿子已经哭得没声儿了。
贺颀都二十好几了，在贺均的记忆里，他儿子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怎么回事儿啊？哪不舒服吗？还是出什么事儿了？”贺均蹲在一旁拍着贺颀的肩膀，一边拍一边给他顺气。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装着水果的塑料袋上，贺颀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摇脑袋。
“我……我没事。爸，你儿子……太没出息了。”
抽泣声在楼道里显得更大声，贺颀忍着泪水，不让他掉出眼眶，可是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硬是要和眼眶拼到底。
贺颀心想，我也不想这么不争气，可是实在是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贺均不知道贺颀怎么突然哭成这样，他没想到他儿子竟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那爸先进去，你自己一个人待一待？”
贺颀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埋进臂弯。
贺均走后，楼道更安静了。贺颀的哭声也渐渐减小。
你还好吗？
刚刚看到芒果和火龙果的一瞬间，我以为是你，我以为我能见到你了。
可是如果是你，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连见你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梦到过你了。
你连我梦里都不来了。
我明明都要成功了，为什么又突然出现这几个水果。
没有答案，找不到出口。贺颀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抹掉脸上的眼泪，回了房间。
三个芒果两个火龙果，塞在冰箱里，放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