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重逢
宋漫转身出了科室,从药房里拿了药,出医院大厅,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六点多的冬天,医院外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正是晚高峰,宋漫站在路口许久了,一辆空车也没有拦到。
“滴滴”
是周医生的车。
“宋漫,现在是晚高峰,不好打车,你坐我车吧”周医生开口。
据程溪所说,这些年来,周医生醉心于学术研究,自从跟程溪分手了以后,竟然也没有再找女朋友了。
明眼人一看,也能猜出来一二了。
宋漫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周医生。”
周医生是个健谈的人,待人接物也不错,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聊天,也没有尴尬的地方。
直到是到军区大院门外,才刚刚七点多。
“周医生,改天等程溪回来,我再请你们一起吃饭”
“程溪,她,她什么时候回来?”
宋漫摇了摇头,“她这个月应该在西班牙,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清楚。”宋漫实话实话,她是真不清楚,程溪这个大忙人,行程都不是固定的,宋漫哪里能知道。
回来的时候,顾潇潇正从食堂出来回房间。
远远的就瞧见,宋漫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的药和检查报告,袋子上面还印着某某医院的字样。
“宋漫姐,这是去医院了?”顾潇潇远远的跑来,接过宋漫手里的东西。
“你不减肥了?”
“诶呀,这帝都的冬天太冷了,不吃饭实在扛不住”顾潇潇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来。
宋漫看着顾潇潇只是笑,她像顾潇潇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劲的折腾。
新的一周,体能课又被安排了整整一周,宋漫心里叫苦不迭。
自从大半个月前,帝都下了一场大雪以后,帝都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就连雾霾也少了很多。
冬天里,枯黄色的落叶,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宋漫站在训练场上,时不时也会看着枯黄的落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漫,你的腿是不是不舒服?”带队教官突然一声,吓得宋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宋漫狐疑的抬起头,看着带队教官,直摇头。
说实话,这几天虽然都有按时的遵遗嘱吃药,但是每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还有上课,一天下来,宋漫都不能好好的休息,全都是高负荷工作。
而膝盖的旧伤,仅仅靠吃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但是好歹,宋漫不想添麻烦,每天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咬着牙坚持,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宋漫的膝盖有伤。
“宋漫”
“到”
“你膝盖的伤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去那边休息”带队教官的语气生硬,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给一丝一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宋漫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移动着。
第一天宋漫只以为是带队教官眼睛毒,没想到一连三天,几个不同的教官,一到点就让宋漫去一旁休息。
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宋漫心里疑惑极了。
她膝盖受伤这件事,除了程溪、周医生和顾潇潇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现在好了,人尽皆知,这从江城来的宋局年纪轻轻,只知道变着法的偷懒,好好的体能课,变成了她的游乐场。
宋漫实在没这个胆子担得起这个罪名。
她故意等到一点钟去的食堂,这个时间点一般是各部分教官和分区领导吃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早早回到房间休息。
“那江城来的宋漫,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她放水?”说话的人,是其他片区的带队教官。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跟咱头儿的好兄弟有关”
“头儿土生土长的帝都人,他周围的兄弟都在帝都,哪里会认识什么江城的人,你可别瞎扯,小心嫂子知道了”
“去去去,我瞎扯个敦儿,是真的”
“我前几天去头儿的办公室,好像是瞧见两个穿军装的人”
“呲,那有什么稀奇的”
“那两个年纪不比我们大多少,军衔却比咱头儿还高不少,你说我能不留心多注意吗?”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姓张还是姓陈来着”
宋漫在楼梯间听得清清楚楚,她下意识的后退,其实她心底已经能七七八八猜出来一二了。
宋漫失魂落魄,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腿脚不方便,扶着拐杖的残疾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宋漫愧疚而小心的搀扶着快要摔倒的人,满脸歉意。
“宋漫,是我”
宋漫错愕的抬起头,竟然也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慌乱。
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声音有些沙哑,握着拐杖的手很凉,脸上很白,但没有血色,就连唇色也是粉中带着惨白
如鲠在喉,宋漫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漫的脑子转得飞快,最后一次见到张澄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又或是几个月前,宋漫已经记不清了。
只是突如其来,谁都没有想过,两个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宋漫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张澄打着绷带的右脚,唇角抿了抿,“腿废了?”
宋漫对张澄,心里一直是有气的,这气一天不消,张澄就别想宋漫能好好跟他说话。
张澄看着宋漫满眼都是笑,并没有生气,“是小伤而已,不重要。”
“张澄,我不需要你帮,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宋漫还在嘴硬。
张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后来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都知道了?”
宋漫倔强的抬起头,用力的点了点,“我本来无意偷听,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膝盖的伤,很容易落下病根,要好好养”张澄在劝。
“张澄,是不是我在哪里,我做了些什么,其实你都知道?”宋漫后退几步,与张澄拉开了距离。
这些年来,张澄在哪里,做了些什么,宋漫全都不知道。
就连当年的事情,她也同样什么也不知道。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真相。
“宋漫,对不起”张澄的态度很好,只是抿着唇道歉。
“你应该知道我来帝都是为了什么”
张澄点头。
如果宋漫没有猜错,沈妍那边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张澄。
“这次来帝都学习,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你以后的路会有很大的帮助,宋漫,你要好好把握”有时候该说张澄是傻还是呆才好,他总能无意识的说出一些话,把宋漫给气死。
“这里负责的人是叶延的兄弟,跟我们几个关系都很好,都是自己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张澄还在解释。
“张澄,你个混蛋”宋漫都快被张澄气哭了,一拳软软的打在张澄的胸口处。
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打在身上,却是软绵绵的,伤不了张澄半分。
“张澄,你就是故意的”宋漫揉着眼睛,额头抵在张澄的肩膀,小声的哭着,一边嘴角含糊不清的骂着张澄。
张澄只是笑,两手搭在宋漫的腰间,轻轻的抱着她。
哭了一会儿,宋漫已经变得冷静,就连脑子也清楚了很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张澄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还好眼眶不是很红,看不出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说完以后,宋漫不等张澄回答,她已经大踏着步子快速离开。
又爱又恨,这是宋漫对张澄的感情,复杂而又矛盾。
这么久以来,宋漫都没有真正的认识了解眼前的人,他坦诚真实,好像什么都说了,可是好像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很多时候,宋漫都觉得,她跟张澄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他好像总是有很多的秘密,他好像什么都做了,但他什么也不说。
从头到尾,宋漫只能知道结果,就连过程她都不配知道。
这次来帝都,宋漫告诉自己,如果无功而返,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说,这一次就真的要结束了。
不怪张澄,也不怪自己,无缘无份的人,终究是要散场的。
宋漫和张澄半个月都没有任何联系,宋漫不知道张澄有没有来军区大院,她也不知道张澄会不会在暗地里偷偷的看她。
她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周六,宋漫很晚才醒,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梳洗完毕,简单的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宋漫接到张澄的电话。
虽然删了张澄的手机号,但是他的电话跟以前一模一样,尾号的四个字,宋漫可以倒背如流。
而同样都是,宋漫也没有再换过手机号。
宋漫看着手机屏幕楞了楞,但是很快,她舒了一口气,还是接通了,“干嘛?”
宋漫的语气不大好,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出来,我在门口”张澄的语气依旧温和如初。
“有事?”
“嗯,有事”
宋漫挂了电话,走出大院门口时,一辆白色的捷豹停在门口,看见宋漫从大院里出来时,他按了按喇叭。
“又换车了,这几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呢”宋漫看着车,心里忍不住嘀咕着,“也对,他姐姐是张倾,要什么有什么,钱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
宋漫嘲讽的笑了笑,一闪而过。
“有事快说!”宋漫就站在车外,看着驾驶座上的张澄,没什么好脾气。
张澄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宋漫心里也是发毛,以前的张澄对她一直都是好脾气,但是也没见着他这么爱笑。
“你先上车,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大院门口也都是监控”张澄说道。
宋漫瘪了瘪嘴,毕竟张澄说得话在理,她也不好意思辩驳,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宋漫刚刚坐稳,系好安全带,张澄一踩油门,车子已经急速加速飞驰在帝都的路上。
“到底有什么事?”宋漫坐在车里有点闷,大概是新车的缘故,车里面是浓重的油漆和皮具的味道,宋漫闻着只想吐。
“帮我挑个礼物”
“你有病吧,我不是说了,没想好之前,我们就不要再见了”宋漫心里有气,“还有心情买礼物,要买你自己买,别拉上我,我很忙。”
宋漫侧过头,看着窗外,一点儿都不想再看见张澄。
宋漫等了许久,都不见张澄开口。
她也是等烦了,从前犹犹豫豫的性格,这几年倒是全都被宋漫改得干干净净,官场上,不雷厉风行,不铁杆手腕,又哪能轻轻松松驯服下面的人。
“张澄,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宋漫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张澄,表情复杂而尖锐。
“漫漫,你真是越来越有领导的样子了”张澄冷不丁冒上一句。
她不知道张澄这句话到底是在戏谑还是夸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间竟也不敢再看张澄。
张澄轻轻的看了一眼宋漫,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想好了”张澄轻轻的开口,“我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清楚。”
“所以呢?”宋漫追问。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陪我挑礼物”
“吊着我,就这么好玩吗?”宋漫瞪了一眼张澄,瞥向窗外时,车子已经开进了一家商场的地下车库。
“你都不好奇,我是给谁选礼物吗?”
“你爱给谁买就给谁买”宋漫没好气的开口。
张澄停在了车位上,罢了钥匙,就下车,也不多看宋漫一眼。
宋漫看着张澄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更是气得不行。
“还在生气?”张澄替宋漫开了车门。
“是给爷爷挑生日礼物,他过几天就八十大寿了”张澄看着宋漫倔强的脸,无奈的笑了笑,轻轻一带,就让宋漫忍不住乖乖的跟他下车,“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像是一秒钟,就早已看破宋漫的心事。
他倘然的开口,已经足以打消宋漫心底所有的醋意。
地下停车场到电梯口,需要走一段路。
宋漫就静静的跟在张澄的身后,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的距离,也足够让宋漫好好的瞧一瞧眼前的人,她心里梦里唯一的人。
宋漫看着张澄笔直挺拔的脊梁,穿着黑色的裤子和鞋子,黑色的冲锋衣,
“还是一身黑”宋漫呢喃着,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清。
他的腿已经好了不少,拆了石膏,但还是行动上还是有些不便。
宋漫曾经想了许久,她坚信她和张澄一定会再见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却觉得一切都像梦一般,也许下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宋漫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从掌心处传来的痛感,却又在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不觉,宋漫的眼睛红了,说不清楚是痛苦还是欢喜。
不知何时,张澄突然停了,看着一旁崭新的库里南,只是瞥了一眼,他似乎已经认出了什么,随后拿出了手机,打了电话。
“陈平哥,我看到你们的车了,大姐也在?”张澄的声音不轻不重,宋漫跟在他的身后,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宋漫对张澄的了解,她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有什么也没有发生。
“算了,过几天是爷爷的生日,爷爷很想她,她能不能回来陪爷爷过生日”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张澄的兴致似乎少了不少,眼底充满了失落。
宋漫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张倾了,这几年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意封远集团和张倾的新闻,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了解张家,只是从那以后,宋漫再也没有在媒体上见过张倾,也不曾听闻封远集团的新闻。
就连宋暄即使现在是封远集团的员工,但她对于张倾的事情知道得也是少之又少。
也对,张倾是封远的董事长又是第一大股东,公司管理的事本就不需要她操心。
宋漫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张澄,张家对于宋漫而言,一直都是神秘的,她就算是想开口,也不知道能够从何说起。
一路无言,宋漫跟着张澄上了电梯,直奔专柜。
宋漫不了解张家爷爷,与其说是,让宋漫帮忙选礼物,倒不如说是让宋漫来当花瓶的。
“怎么一直不说话”张澄正在柜台前挑手工纯羊毛围巾,抬起眼时,只见着宋漫睁着大眼睛在左顾右盼的,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
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到底是谁一路上都不说话的?我不背锅。“
张澄也是被宋漫气笑了,难得心情好了点。
“你帮我看看这条围巾怎么样。”
“你让我过来,就是来当免费的劳动力?”
“明明是带着未来的孙儿媳给爷爷挑礼物”
张澄的眼睛亮闪闪的,透露着认真,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个神情,宋漫不是不清楚,张澄是认真的,他不是在开玩笑。
宋漫被张澄看得发毛,脸上一红,瞥过头来。
“张澄,你别忘了,我还没同意呢!”
宋漫虽然嘴硬,但是身体却是诚实的,从张澄的手里接过围巾,放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做工和材质。
围巾的做工和材质都很好,放在掌心里柔软得像云朵一样,送给老年人确实很适合。
是欧洲那边很老的牌子了,但是在国内并不火,所以知道的人其实很少。
也难怪这么大的商场里面,lv,gucci,hermes,chanel的专柜外都排满了人,这家店倒是冷冷清清的。
“还行吗?”张澄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挺好的。”
“好,把这条包起来”
两个人走的时候,宋漫被柜子上的帽子吸引住。
厚厚的羊毡帽,颜色很特别的姜黄色。
“喜欢?”
宋漫摇了摇头,“送人。”
宋漫看到帽子第一眼,就已经给它想好了主人。
这顶帽子送给程溪是再合适不过了,也算是宋漫给程溪的谢礼,要不是程溪的面子,大概周医生也不会特意为宋漫多加了一个号。
“男的女的?”张澄再问。
宋漫瞥了一眼张澄,故意没说话,就是要晾着他。
“要不你给我送一个?”张澄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顶帽子戴上,不得不说,张澄的眼光是真的不怎么好,一戴上那顶烟灰色的毡帽,就像个老大爷一样。
“你自己瞧瞧,好看吗?”
宋漫看着张澄忍俊不禁,轻轻踮起了脚,从他的脑袋上摘下了帽子,还忍不住调侃。
她的眼睛从货架上一一扫过,直到是在一顶蓝色的帽子上停住。
“试试这个”
“你给我戴”
宋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戴不戴”
“好好,我自己戴,我自己戴。”
到底是在部队里待惯了,平日里都是一身黑的打扮,怎么方方便怎么穿。
如今就连帽子也戴不好。
宋漫看着张澄,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头低下来”
张澄抿着嘴,一时间也没说话,像只小狼狗般,格外顺从的低下了头,悄悄的弯了弯膝盖。
不高不低,张澄的目光恰好与宋漫相对,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宋漫便飞快的转过头,小心的给张澄戴上帽子。
真别说,宋漫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蓝色的帽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给张澄戴上却格外的好看。
“我觉得……”宋漫刚想开口。
就被人打断了。
“张澄,好巧啊,你也在这。”
来人的声音不徐不缓,从小练到大的播音腔,宋漫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
宋漫冷着脸,背过身,不再看来人的方向,也刻意的避着张澄。
“你等我一下,我说完话,马上就回来”张澄突然紧紧的握住宋漫的手,似乎是想解释。
宋漫难得的冷静,也没闹,只是静静的点着头,“你去吧。”
直到是张澄和汪龄怡走远了,宋漫才缓缓的转过身。
她看着手里的帽子突然叹了一口气。
“您好,这帽子您还需要吗?”柜员问道。
宋漫点了点头,“把这顶姜黄色的包起来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