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帝都
宋漫到达帝都的时候，帝都正下着雪。
大厅里有几个工作人员穿着一身黑色便服，正拿着牌子接机。
“请问是宋局吗？”来人，似乎认识宋漫，远远的便朝着宋漫走了过来。
宋局？宋漫心里有些惊讶，上头的文件还没有下达，知道的
人其实并不多。
“宋局”这声称呼，宋漫还有些没适应。
能在帝都做事的人，各个都是聪明人，没等宋漫开口，来人
便继续开口说道，“文件已经草拟得差不多了，明年开春就会下达，您放心，我们从来不说没有依据得话。”
宋漫看着来人，心中再次一惊，江城是真的比不上帝都，瞧瞧这帝都里随随便便拎出来的一个人，都像是人精一样。
宋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辛苦了，谢谢！”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车子缓缓行驶在长安街，车上从各个地方来帝都学习的人都拿出了手机拍照，无不感叹于帝都的宏伟与壮丽。
“上次来帝都还是二十年前呢，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一位头发略白的中年工作者，开着窗外略显兴奋的说道。
“去年小孙子来帝都上学，他爸妈正好来帝都旅游了几天，给我拍了不少的照片呢”另一位开口，满脸笑意盈盈。
“老许啊，你怎么没跟着一起来玩几天？”
“那哪能，扶贫攻坚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哪里能脱得开身！”名叫老许的老干部听了直摇头。
“你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得累死不可！”
宋漫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这辆车上，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年纪四五十多的老干部了，宋漫年纪轻轻不过刚刚三十岁，在整辆车里倒显得格格不入了些。
这次来自全国各地的地方工作者齐聚帝都，学习最新知识和要务，全都被安排在了长安街一角的军区大院里。
宋漫拖着箱子，爬了三层楼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是在军区大院里，但是好歹房间是一人一间，像是小型的招待所，装修虽然是旧了一些，但是东西全都一应俱全，整洁干净，住起来也很舒服。
今天是来帝都的第一天，还有一些干部要过几天才能到，三天后才会正式开始学习。
宋漫是第一次来帝都学习，身边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在房间里放好行李以后，便有人来敲门。
“宋局，这是今天的午餐！”
宋漫从工作人员的手里结果了午餐，轻轻的点了点头。
“军区大院可以随便出入吗？”宋漫问道，她来帝都也是有其他事情要做的。
工作人员说道，“这几天，凭工作证到门卫安保处登记便可以出入，但是三天后人员来齐，就只有每周周末才可以，希望您能理解！”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笑了笑，“谢谢！”
饭后，帝都的雪越下越大了。
窗前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雪，窗户上结满了冰花。
宋漫看着电脑屏幕正发呆，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都暂时交给了副局去办。
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宋漫来帝都的事情，除了局里面几个熟悉的人知道以外，就只有沈妍知道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宋漫仍然没有张澄的消息，但是宋漫知道，但凡只要她开口，沈妍就一定会帮她。
宋漫穿着羽绒服，背着包，出示工作证在保安处登记了以后，很顺利就出来了。
大街上白茫茫的一片，双脚踩在雪地里总有吱呀吱呀的响声。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又因为军区大院这条路本就偏僻，冷冷清清的，三三两两也只有几个扫雪的大爷和大妈。
宋萱毕业了以后，顺利的留在了封远，如今已经是封远集团的正式员工了。
两姐妹，虽然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宋漫这次来帝都也并没有告诉宋萱。
手机铃声响起，宋漫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宋漫，你到哪儿了？”
电话里的人，语气温柔。
“我在路上快到了！”
宋漫和程溪约好了在五道口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程溪是宋漫在p大读研期间的好朋友，虽然如今毕业了好几年，两个人之间也并没有频繁的联系，但是一见面，却丝毫不觉得陌生。
程溪毕业了以后，并没有干自己的专业工作，反倒是转行当上了摄影师，如今已经是某家有名杂志社里的签约摄影师，上个月刚刚从北疆拍广告回来。
“宋局，好久不见啊！”程溪推门而入，肩膀上散落着雪花，周身带着些许寒气。
宋漫起身，向她挥了挥手。
“程大摄影师，你就不用取笑我了！”
“准备在帝都待多久？”程溪捧着一杯美式，开口问道。
“少说也得有几个月！”宋漫估摸着。
“今年过年来得早，算上日子，不还得留在帝都过年了？”
宋漫点了点头，算上日子，大抵是真的要留帝都过年了，这几年事情多，每年春节吃了团圆饭，就要走，也没有在家里多留几天。
“上我家过年去，正好我也是一个人！”
“你爸妈呢？”
“我嫂子今年刚生了个小外甥，他们俩去我哥家过年，顾不上我的”程溪笑眯眯的开口，“今年过年，可没有人再烦我了！”
“宋漫，来不来！我是认真的！”程溪为人爽快又大气，说出口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好啊，等我们发了通知，我立刻告诉你，行了吧！”
宋漫和程溪聊了最近的境况，程溪也是除了沈妍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宋漫来帝都的私心的人。
程溪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宋漫啊宋漫，没想到连你也没有逃过恋爱脑！”
“走吧！”程溪活蹦乱跳的拉着宋漫起身。
“去哪儿？”宋漫问道。
“今天帝都难得下了场大雪，这么美的雪景不看可惜了，陪我去故宫走走！”
今天是极为普通而寻常的一天，就连故宫里面的游客都很少，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几十米内看不见一个人。
从午门出发，走过内金水桥，穿过太和门广场，再过昭德门，一路上除了故宫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可见的是像程溪一样有备而来的摄影师。
宋漫陪着程溪走走停停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偌大的宫廷里只听见走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声音，宋漫虽然有些累，但是心里却比以往都更加的平静。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一行很无趣？”程溪举着相机，正在找准角度构图调参数，正瞥见宋漫看着太和殿发呆。
宋漫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要不是我天生没有艺术细胞，要不然我也得试试！”
咔擦一声，程溪已经拍完了一张甚是满意的故宫雪景图。
“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干久了，也不是没有无聊的时候，只是看谁更耐得住寂寞罢了”程溪看着手里的照片，平静的说道。
宋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下雪天的故宫，真的别有一番韵味”宋漫挽着程溪，二人从太和殿旁的中左门穿过，再从乾清门进入。
“那年你不还心心念念的想来故宫当志愿导游的吗？还记得吗？”程溪似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趣事。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宋漫笑得无奈。
“那可不，上一回我们来故宫，那时候还是暑假呢，成千上万的游客在坤宁宫外拍照，只是可惜了坤宁宫那时候正在维修，里里外外一圈又一圈的给围上了，啥都看不见”程溪说笑着，不知不觉，两人竟然又走到了坤宁宫外。
“我也记得，那天我还掉了一部手机，回去的地铁上哭得可惨了呢！”
那天的游客可真多啊，就连地铁口里也是挤满了人，女孩子爱漂亮，又是夏天，穿得也少，新买的手机就放在小挎包里面，不一会儿，手机就不见了，宋漫哭了一路，可伤心了。
“我们俩，可真是怨种姐妹花了，瞧，今天坤宁宫又再维修呢！”程溪指了指不远处的坤宁宫大门。
只见着匾额上，黄色的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宫墙上都围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网。
“再等等，说不定下次再来的时候，它就修好了！”宋漫轻声安慰道。
程溪轻点着头，“你说得对，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往后的日子又有谁能知道呢？
虽然故宫里仍有不少的宫殿在重新修葺，但是从午门到神武门，由南向北，一路上也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
程溪和宋漫两个人都是大忙人，下个月开始，宋漫就要正式开始学习了，也不能随随便便请假出来，程溪下个月也要飞一趟西班牙，待上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回来又碰上年底，一堆事情要忙。
下一次再见面，可能真得是春节过年的时候了。
程溪拉着宋漫前前后后拍了不少照片，美名其曰是送给宋漫的新年礼物。
宋漫想看看底图，程溪只是笑眯眯的藏着掖着，说什么礼物提前看到了，就没意思了。
程溪还和当年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大概搞艺术的人，心底都留有最初的纯真和烂漫吧。
宋漫和程溪待在一起，总觉得就像是回到了当初读研时候，漫步在帝都的街道上，看着金黄的落叶飘落。
程溪把宋漫送回军区大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外面的车是不允许进大院的，程溪只能把宋漫送到大门口。
“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下了车。
“外面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吧，不用等我”程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摇下车窗说道。
“没事”宋漫摇着头。
“你啊你，真是拗不过”程溪无奈，只好一溜烟，踩了油门就走。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们宿舍一个在东区一个在西区，宋漫和程溪都买了辆小电驴，有时候是程溪送宋漫回寝室，有时候是宋漫送程溪回寝室。
两个人就约好了，一定要看着对方离开了视线，才能回。
只是，没想到如今过了这么久，宋漫记得，程溪也没有忘记。
白色的奔驰，在雪地里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路口的转弯处。
保卫处，正好是交接班，宋漫安静的拿出工作证，交给士兵登记。
大雪在傍晚的时候已经停了，雪已经有几米厚了。
路中间的雪已经被铲到了一旁的树下，大院内的路灯比外面的都要亮一些，明晃晃的灯光，拉着人的影子又长又孤独。
宋漫拿出手机，挑了几张在故宫拍的照片，这几张都是程溪手把手教宋漫拍的。
真别说，大师就是大师，无论是构图还是颜色都是极好的，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像是手机能拍出来的照片。
选好了三张图，宋漫又打上了几个字，“今天坤宁宫又在维修”，简简单单，时隔一年，宋漫再次发了朋友圈，虽然是没头没尾了些，但是能看懂的人看得懂，目的就成了。
发完以后，宋漫算是心满意足了，竟觉得连脚步也轻松了不少，一路上蹦蹦哒哒的。
去了一趟故宫，走了两万多步，宋漫回了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趴在床上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正好是七点钟，不早也不晚。
照例是起床刷牙换好衣服以后，宋漫便开始处理公务。
如今需要宋漫亲自处理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事情下面的人足够应付，实在把握不住的，也都拿去问副局了。
真正传到宋漫手中的，确实没有几件，看完了文件签完了字，再重新传回去，也不过是刚刚九点。
宋漫重新打开手机的时候，朋友圈那里显示着几十个人点赞的消息。
“下次再去，一定可以看得到”第一条评论消息就是程溪的消息。
下面零零散散的还有几条，以前研究生时期留在帝都工作，如今已经小有所成的同门的评论。
无非都是些约饭啊，见见面这类的客套话。
宋漫没有删张澄，她是故意发出这条朋友圈的，即使她也不知道张澄有没有删了她，她也不知道张澄会不会看见这条朋友圈，但是她还是发了，她在赌，她打赌张澄一定会看见这条朋友圈的。
像是笃定了一般，她坚信，只要张澄看见了，但凡他还喜欢她，那么他就一定会来找她的。
在帝都学习的日子，普通却又忙碌。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读书时期，每天几点钟起床，几点钟睡觉，几点到几点该做些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每天上完这门课，就要赶去上另一门课。
在帝都待了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宋漫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帝都学习的生活。
每逢体能课下课之后，宋漫的双腿已经僵硬得动不了，只得一瘸一拐的，一步一步的挪回去。
同期学习的干部，不少是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体能课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偷懒。
可是宋漫这个班，刚好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负责体能训练的教官，一板一眼的，不肯放水，训练起来，比谁都认真严格。
宋漫也不是二十岁出头的楞青了，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值得硬着头皮在训练场上负重站了一上午。
膝盖的伤，是那年在藏区留下的旧伤。
每年下雨变天，夏热冬寒之时，双腿又酸又麻。
不过都这么些年了，宋漫都已经习惯了。
每次训练完，宋漫都顾不上吃饭，只想着早点回床上躺着。
好在隔壁房间的顾潇潇这几天直嚷着减肥，一到吃饭的时间，就溜回房间，不吃饭。
每次回房间的路上都是顾潇潇扶着宋漫回去的。
顾潇潇年纪比宋漫还要小一点，才刚刚入职，就被派来学习。
来帝都学习，本来也不是什么肥差，顾潇潇单位里都是年纪四五十的老干部了，就她一个年轻人，不派她来，还能派谁来。
顾潇潇自己也乐在其中，来学习又不是不能摸鱼，工资照发，还有奖金和补贴，随便算算，半年下来，至少还能多拿几个。
“宋漫姐，你这腿不行，就跟教官说说，这么下去也不行啊“顾潇潇一手扶着宋漫，一手拎着包，无奈道。
“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了，还能忍”
虽然腿脚是没有以前利索了，但是走路还是稳稳当当的，就算是没有顾潇潇，宋漫也是能慢慢走回去的。
但是她最怕的就是特殊化，初来乍到，不想三天两头的打报告。
“有福不享，也只有你了”顾潇潇看着宋漫也是无奈，瘪了瘪嘴。
“还真别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碳水了，一斤都没瘦，我快气死了”顾潇潇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年轻就是好，顾潇潇就算是几天不吃饭了，气色看起来都比宋漫好。
果然是老了，看着顾潇潇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宋漫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岁月不饶人。
照例回了房间，宋漫暖暖的泡上了脚，裹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第三周，课程调整，一连五天都有体能课，唯一能让人开心的是周五的下午可以不用再上课了，休息半天。
五天的体能课，不是负重站立，就是负重长跑，每天晚上回来，要泡很久很久的热水，膝盖才会慢慢有了知觉。
再站下去，腿是真的得废了。
周四的时候宋漫打算预约检查的，才知道专家号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现在别说是专家号，就算是普通门诊，都没号了。
宋漫只好给程溪打电话，她点子多，认识的人也多，总能有办法的。
事情很顺利，宋漫和程溪通完电话，十分钟后，程溪就打电话让宋漫周五下午去医院检查，其他的她都已经安排好了。
看病的医生，正好是程溪大学时候的前男友，两个人谈了半年，就分开了。
虽然是前男友，但也没有什么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无非是三观不同，平静的分手，直到如今，都是好朋友的关系。
男方前几年都在美国读书，去年才刚刚回国的，在帝都某家医院就职。
宋漫打车到医院的时候，周五的下午已经没有多少病人了，医院里难得的冷清。
宋漫拿着周医生开的单子，很快就拍了片，查了血和敏感因子。
宋漫回来的时候，周医生正在打电话，见宋漫来了，他快速的结束了对话。
“刚才是程溪打电话来，问了你的病情”周医生解释道。
周医生戴着金框眼镜，皮肤很白，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房间里面养了几盆绿萝，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虽然周医生和宋漫同岁，但是看起来，周医生还要年轻一些。
“听程溪说，你也是p大的？”周医生寒暄道。
宋漫点了点头，一边递上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研究生在p大读了几年，不像你和程溪本科和硕士都是p大的”宋漫倘然而自然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宋漫本科读的是一所非常普通的一本院校，考研那年认认真真狠心学了一年，成为全校唯一一个考上p大的研究生。
程溪和周医生是保研本校，直接上的p大。
高校圈力本就有鄙视链，本校的瞧不起外校考进去的，一直都是如此。
程溪却与其他人不同，她爱自由，不受拘束，什么鄙视不鄙视的，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正因为，宋漫了解程溪，所以自打是第一眼看见周医生，她就知道，难怪程溪会和周医生掰了。
因为两个人，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周医生翻动着检查报告，“骨头没有问题，但是你看这几个数据明显偏高”
宋漫不懂医学，只是顺着周医生的手指看去，整整一面就没有几个是正常数据。
“都是老毛病了，这几年都这样”宋漫慢慢开口，显然并不在意。
周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身体是自己的，还是要好好爱惜，你还年轻止痛药我就不开了，单子上的药要按时吃，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保暖和休息，你这个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了，年纪轻轻的，落下了病根，年纪大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宋漫笑着点了点头，她从周医生的手里接过了单子，匆匆一扫，竟然开了二十多盒药。
宋漫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心头有些惊讶。
“别看有这么多，也只够你吃一个疗程，等过了这个疗程，再看看有没有好转，到时候再重新开药”周医生耐心的解释道，算是少有的耐心。
平日里医院的医生都像赶集似的，恨不得看完了病，就要赶人。
不用多说，宋漫也明白，到底是程溪这层关系，要不然周医生这个大忙人也不会这么耐心。
宋漫站起身道谢，“今天谢谢周医生了”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