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命
收网行动之后的几天,张安民办公室内。
“喂!刘厂长您好,好的,我知道,马上到!”张安民接过刘厂长电话,火速赶往楼上厂长办公室。
厂长办公室,张安民本以为会挨批,毕竟,这事他虽然将风波压到最低,外头也没有任何内幕的闲话,但是,这趟算是企业建成以来最大的内部员工盗窃事件,他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小张啊,坐!”刘厂长看出他的窘迫,张安民刚进来的时候,刘厂长正接电话,他不敢怠慢,想着给领导端杯水,又不敢过去拿杯子,只好傻傻的站着,双腿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他不知道刘厂长接的什么电话,但是他很清楚的听到“啊,好的,相信我会处理好!”这样的话语。显然,这通电话和他的命运息息相关,不然,刘厂长不会让他进来当着面打电话。
张安民忐忑不安的坐下,刘厂长端着杯子,喝了口茶,见张安民桌前空空如也,随即叫了门外一声:“赵秘书,给小张倒杯茶!”
张安民略微抖着的双手接过赵秘书的茶,放到嘴边吹了吹,缓了口气。一方面,张安民觉得要是事态严重,刘厂长早就大发雷霆了,没理由还给自己水喝;另一方面,他还是有些怀疑这鸿门宴。
“这事你怎么看?”刘厂长发话了,开门见山。
“刘厂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绝不把事态扩大,公安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那辆面包车作为主谋,基本上都担下来了,卷宗我拿不到,但内部给的处理意见就是一起外部人员的盗窃案,和我们单位毫无关系!”张安民一口气,一字不打盹的说完,似乎,这是他最后的祷告。
“呵呵,小张啊,你啊你!”刘厂长有些欣慰,“我没看错你,处理方式很老练,时刻以单位的利益为先,是个好苗子。”
“对不起,刘厂长,让您失望了,作为安全部的一把手,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什么后果?你刚刚说公安怎么处理的来着?外部人员盗窃案,你最多就是管理有那么点漏洞,对了,那个位置,我记得没有摄像头是吧?面包车里的盗窃犯肯定长时间踩点,发现了我们的监控盲区,你呀,接下来安排全厂区域内排查,把安全监控系统升一下级,务必要做到全厂范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切记!”刘厂长这一通说教,张安民懵了。
“愣着干啥啊,去啊,走自查整改项目,费用这块不用担心,用最好的,我们这监控系统有十多年了吧,也该换了!”刘厂长继续说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安民这下听明白了。
当年,胡队出事之前,刘厂长就是安全部的一把手,张安民来报道之后,作为安全部的笔杆子,帮当时的刘部长做了不少事,什么年终总结,先进材料,部门总结,都是出自张安民之手,因此,刘部长对其特别的青睐。
后来胡队走后,张安民就被提拔了,再后来,刘部长高升做了厂长,在他的力荐下,张安民也就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安全部一把手的位置。
“小张啊,这事,别放在心上,刚刚我给集团公司宋总经理汇报了,之前不是咱打过报告申请厂里升级安保系统吗?这里面就包括围墙土建改造和监控系统升级,之前在公司里讨论方案的时候,他们嫌你拿的方案过于激进,讲穿了,就是嫌贵。这下好了,出这档子事,宋总在会上大发雷霆,把项目审批委员会的一通酒囊饭袋给狠狠批了一番。”刘厂长这才给出标准答案。
“刘厂长,我——”张安民此时唯有一跪方能表达心中的激动。
“哎”刘厂长摆摆手,“事情呐,得从两方面看,我相信你平时的工作是很到位的,这些年来,一起事件都没有,每年你们的工作总结我也都看过,小偷小摸的都是些临时工,生产方面也是一起事故都没有,我很是欣慰呐!”接着他顿了顿,咳了一下,“但是,你知道森林大火是如何起来的吗?如果每一起小火都被扼杀在摇篮中,还没起来就灭了,那么总有一天,会起来一场你无法浇灭的大火。知道为什么吗?”
张安民摇摇头。
刘厂长继续说:“有时候,一些堆积的枯叶枯草,是需要小火来烧干净的,如果每起小火都扼杀掉了,那么小小的枯叶枯枝,总有一天,会聚集到足以引发森林大火的程度,届时,随便一个火星,都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是说,适当的——”张安民刚刚想说出来,刘厂长示意他打住。
“我是从安全的角度给你讲个故事,你自己领会就好。”随后摆摆手,示意张安民赶紧去准备项目报告。
出了厂长办公室,张安民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的他,这才体会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容易,同时,他也再次在心里感谢刘厂长,刘厂长,真是他的贵人呐。
一个月后,玫明还是和往常一样,在王丽办公室聊天。
“哎,你说这张队啊,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出了那么大一档子事,他啥麻烦没有,前天还公布他成为什么集团公司安全整改项目负责人,这算是升了吗?”王丽又开始八卦了。
玫明笑而不语,旁边,她的新搭档,李华,开口道:“啥升官啊,这是说有个事情让他牵头做,又不是啥职位,你都快到退休的年龄了,单位上啥职位,啥级别还弄不清嘛?”
“我又不关注那些,我去了解干嘛?了解完了给我升官?”王丽不屑的说。
“但是呢,既然这么大一项目给他牵头,说明他这次事情处理的很到位,领导欣赏他。”李华继续说道。
“贵人嘛,不然你以为当官那么好当的。得有贵人!”玫明这时开口了。
王丽还在若有所思,突然,她拍了玫明一下:“我的好姐姐,你都知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是吧?你不告诉我,你,罚你明天请我喝酒!”
“啥?这也要喝?你是想喝酒想疯了吧?下个月我满五十,我请你喝!喝死你!”玫明又好气又好笑。
五十,按照我们老祖宗的传统,五十而知天命,玫明不到二十岁来到这个单位,一晃三十年,虽然她早已内退,但是,按照单位传统,五十岁,正式退休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举办一个欢送会的,俗称“喝酒”。更何况她可是曾经的玫姐,保卫班的元老,曾经的“文大师”,有过传奇的人物。
保卫班后来改组,玫明所认识的老人里面,也就王丽和张淑华了,其他的什么老顾啊,这在玫明年轻那会就已经快退休的人,现在怕不是在哪躺在轮椅上晒太阳呢。
“来,文玫明,咱保卫班的班花,哦不,是咱厂的厂花,说句话呗!”王丽在酒桌上开始发威了,这王丽啊,见到了酒,就像是见到了命根子。
一众老人,还有一些平时和王丽他们经常八卦的同事,加上一些好朋友,聚在一起,看到玫明也五十岁了,大家纷纷感慨时光的飞逝。
“是啊,当年小唯和我们小佳一起跳舞的照片,我还留着呢!”张淑华端起酒杯。
“对了,小唯啥时候结婚呐?”李华插了一句。
“半年吧,房子才装修好!”玫明回答。
王丽忍不住了:“要啥半年呐,我那天听你说不是下下个月嘛?”这次王丽似乎不把玫明灌醉不罢休。
“就你事多,好了下下个月,怎么滴啦,你又想喝酒了是吧?来来,今天给我喝好!”说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这一连几杯下去,玫明也有些扛不住了,想当年,她依稀记得,年轻的时候,哦不,她来到保卫班其实也三十好几了,算不算年轻,她不知道,总之,那段时间经常下班了就一众人吆喝起喝酒,好不快哉!
“别喝了!”
玫明有些不清醒:“你说啥?”
王丽接话道:“我说,小唯,作为我的干女儿,我要给她送个大红包!”
“别喝了!”
“别喝了?你不让我喝了?”玫明越糊涂了。
“别喝?我怕你喝不尽兴呢,来,干!”王丽又给玫明满上。
“别喝了!”
这下,玫明听清楚了,这声音不是来自外面,也不是来自包厢里任何人的嘴里,而是从她自己的内心发出来的,她本不想理会,但是,王丽给她刚刚盛满的杯子,她还没放到嘴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一番,直接一个猛子,整杯酒倒在了她背后的窗帘上,她以为自己手抖了,连忙护住杯子怕摔碎。
而旁边的王丽,开口道:“哟,你还能一口干啊,可以啊,今儿咱千杯不醉哈!”
王丽没发现?玫明此时酒醒了大半,不仅仅是王丽没发现,酒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刚刚她杯中的酒洒在窗帘上。
张淑华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学着刚才的样子,把酒杯端到胸前,刚准备一饮而尽,又和刚才一样,整杯酒洒向了一旁的地上。大伙呢,则拍手称道:“文姐好酒量!”
太不可思议了,玫明这下酒醒了。
“既已天命,切不可妄自菲薄!”
玫明清楚的听到了,她知道那个声音了,那是多年前,她内心听到过的一个声音。
对,是它,是它说的:“时辰未到!”
那么,现在它是要现身吗?还是说,它所说的时辰,已经到了?
看来,这真的是她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