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
良久，两滴滚烫的热泪，悄悄滑落脸颊。
盛希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
姜欢看着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酸涩、苦闷、愤怒……各种情绪齐齐涌来，搅合着五脏六腑，难受极了。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拿你跟杜思颜比，在我心中，你认为，会有她的份量吗？”
“我是为了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如果我没去拉她上来，后果你有没有想过？承担得了吗？”
“如果不是你推的，我能去救杜思颜吗？她在我眼前去死我都不会在意一下。”
“可是是你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倘若因为杜思颜的事情，你要承担法律责任，坐牢或者……赔命，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往那方面去发展吗？我能吗？”
“我没办法看着你往那道深渊里跳。”
姜欢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还有浓浓的鼻音，可是说出来的每句话，却坚定无比。
“是，我承认我最近有一点生气，你因为温舒林的事情那样对我，可……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我最好的朋友。”
“明不明白？”
握紧拳头去捶盛希的肩膀，高高抬起，却轻轻落下，没有用多少力气。
“明不明白？！”
一下又一下。
“你明不明白啊！”
嗓音都变得嘶哑。
盛希不躲，硬生生让对方打了几下。
两人均已泪流满面，却还是互相盯着对方，谁都不曾先移开视线。
过了很久，姜欢颓然垂下胳膊，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低声啜泣。
具体是在哭什么，她不太清楚。
只是心口，堵塞难受极了。
姜欢不知道，盛希也不知道，她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疲惫至极，姜欢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泄露了心底的恐惧与慌乱。
“对不起。”
盛希抿唇，道歉的话语，在喉咙里翻转几圈，终究没说出口，化作一句抱歉。
然而就连这三个字，都微不可闻，轻如风，飘渺无痕。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一人坐在一个椅子上，隔得不远，但是却又遥不可及，彼此之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任由夜色渐深，寒风肆虐，吹散她们身边的暖意。
盛希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弹半分，仿佛一尊雕像般，静谧无比，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姜欢始终没有睁眼。
她不知该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情，比发现温舒林私下跟杜思颜有联系的时候，更糟糕，更痛苦。
时间，在这种僵持和压抑之中慢慢溜走。
静音的手机，不知有无未接来电或消息。
但至少，到了现在，也没有老师收到家长电话，忙里忙慌来找她们。
这样的状态，让姜欢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抛弃感。
眼眶通红，眼皮子也有些泛酸，但是却没有掉下一滴泪，反倒笑了，笑自己，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天真。
没有声音，只有空寂无声的寂寞，笼罩在两人周围。
嘴唇微微颤抖着，不断呢喃，不断呐喊，但是，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啪嗒。
停电了。
黑暗瞬间侵袭而来，将两人吞噬，包括那些被冻僵了身子和心灵。
黑漆漆的教室里，两个女孩，一片寂静，唯有两人粗重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不断滴落的眼泪声，证明着，她们并非完全没有存在感。
这样的夜，这样的氛围，让人心慌，却又让人安心。
黑的，就看不见彼此脸上或许会叫自己害怕和惊慌的表情，也看不见彼此心中的忐忑和不安。
时间在黑暗之中，无止境地延长着，直到，两颗心，同时失去了知觉。
姜欢的心，乱成一团麻。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就仿佛有两座大山，狠狠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
盛希的脑袋，也是混沌的。
她只是想把自己心中所有的不悦统统发泄出来而已，不是故意伤害。
可是结合在一起。
却把两人，都逼到了绝路。
走廊有脚步声传来，手电筒的光亮照射而来，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刺目。
不知为何，两人居然特别默契的同时选择弯腰蹲下，藏在桌子下面，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她们的行踪。
-
“唉哟，开会就算了，怎么还停电了呢，好险是晚上，要是在白天，岂不是会被学生们骂死，校长又要来一遍说教。”
“哎，还有没有学生在学校的啊？赶紧走了噢，不许再继续停留，否则，被逮住，就要挨罚了。”
“快走啦。”
“啰啰啰啰，有人听见我说话没？”
“我家有座大山哟，里面漂亮的妹妹哟，朝着我的方向奔来哟～～～”
典型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男老师不知道是怕黑还是真的天生话唠，对着空气也能不停叨叨叨，吵的要死，最后竟然直接唱起歌来，简直不要太放飞自我，无敌的嗨。
姜欢和盛希躲在桌子下面，双臂环着膝盖，听的嘴角直抽搐。
恨不得冲出去告诉那个男老师，唱的很好，建议别唱，就不要开始。
心里那么想，身体却还很诚实的卷缩着，一动不动，就当自己是个隐形人吧。
声音越来越近，眨眼间已经到了一班门口，脚步停顿下来。
“哎哟，这些学生，怎么又犯这种毛病呢？窗户都不管，万一下雪了，雪花都飞进来可怎么办。”
微微抬眸，透过缝隙，姜欢盯着那扇差点成为罪恶源头的窗户，窗帘被吹得左摇右摆，一点也不符合学校规定，值日生必须把窗户全部关好，才能离校的要求。
二班值日生估计是关上了，不过杜思颜又擅自打开，而后没有心情再去收拾，直接跑掉，形成了现在这么一个场面。
可怜二班值日生明天要无故挨罚，因为男老师已经记录下来。
更可怜的还是杜思颜，明天二班所有人一对时间表，她走的最晚，肯定会受到质问，甚至还会挨骂。
不过现在最紧急的倒不是这件事情。
男老师嘀咕着记录完，就进来了。
手电筒光线四处乱晃，姜欢和盛希屏气凝神，紧张到了极致，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没有做坏事，可是心里却莫名发虚，就跟做贼害怕被抓一样。
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盛希脚麻了，微微动了一下，只是想让血液流动，没想到脑袋却不小心碰到头顶桌底。
顿时发出一点细微的动静，被男老师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谁？”
无人应答，男老师便往里走了两步。
姜欢和盛希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两双眼睛，瞪的滚圆，一瞬不瞬的盯着男老师那双不太干净的皮鞋。
千钧一发之际——
外面走过一男一女学生，嬉笑调笑着，估计是以为今天不会有清场的老师来。
旁若无人地聊着天，马上引起男老师的注意，赶紧大喊叫停。
然而那一对小情侣一样的学生哪里会听话，拔腿就跑，还特别嚣张的大笑，感觉追逐战极其刺激。
男老师冲了出去，大概是想不起来刚刚盛希搞出的那一点动静了。
满心满眼都是追上那两个狂妄的学生，狠狠训斥一通，说不准还要当众批评。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姜欢和盛希才松了口气。
站起身，拍拍头顶，下意识去找对方的身影，朝彼此轻笑了一下。
哪怕很黑，她们依旧可以看到，彼此脸颊上那抹发自真心的笑容。
忽然发现不对劲，又都侧过脸去，假装要找位置坐下，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有点，尴尬。
坐了几分钟，姜欢主动开口，打破这份沉闷，“哈哈，我们为什么要躲咧。”
“嗯，我好像记得，初三那年秋天快冬天的时候，在初中学校里，我们也曾一起躲过老师的搜寻，深夜还留在学校里。”
“哎，嘶，是因为什么来着？”
姜欢不太记得清的模样，盛希不自觉接上话，轻轻道：“传闻。”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比起之前根本不沟通不交流的状态，好的太多了。
“噢，对噢，就是传闻，哈哈哈哈，你看我这个脑子，真是越活越笨了。”
姜欢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拍了一巴掌，又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逗乐模样，成功让盛希微微扬唇，也跟着她笑了出来。
“记得那个时候，学校有一个传闻，说是半夜三点钟的时候，会有一间忽然亮起灯的教室，里面灯光是绿色的，特别吓人。”
“坐了满满当当的学生，看着讲台上带着纸箱子讲课的老师，都不说话，眼睛也一眨都不会眨，跟没有灵魂的木头一样。”
“那个时候，其他同学都在传，那些学生都是鬼魂，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所以死了，结果死了，还是要困在学校里上课，真是可怜的要命。”
“我俩，那段时间迷上了这种诡异用科学解释不了的小说和电影，总是一起分享，所以当然也不会错过去查看一番的机会。”
“那天我们也是像刚刚一样，躲在桌子下面，等老师们都走光了，才爬出来。”
“哈哈哈，你还记得吗？那时候隔壁班那个班主任特别烦人，记性又差，一会儿一会儿的忘东西，偏偏我们教室就在老师办公室旁边，一定是会经过的。”
“每次我们爬出来不到十分钟，她又会急匆匆跑过来，嘴里念叨着忘了拿什么东西。”
“那个班长任那天是跑了五趟还是六趟来着，反正很多次，我和你每次刚聊上天，就又被她吓得缩回去，几乎都形成肌肉记忆了，所以刚刚我们才那么熟练。”
“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姜欢兴奋的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是一股浓烈的希望回到过去再来一次的渴望。
那个时候多好呀。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们那天，什么都没看见，对吗？”
盛希突如其来的提问，令姜欢怔住了。
而后迅速点头，笑声愈发明媚起来，“哈哈哈哈，那可不嘛，我们从凌晨三点找到四点，也没有发现哪一间教室发着绿光，传闻完全就是骗人的，根本不值得相信。”
“是啊，后面我们还被巡夜的保安大叔抓到了，要不是后面偷偷找机会溜走了，第二天肯定会出现在演讲台上受批评。”
主动接话，盛希语气带着一点愉悦，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从前，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黑暗里，因为看不清，所以很多东西都能释放出来。
比如，能够聊到真实存在的美好，以及曾经拥有过的幸福。
比如，那发自肺腑绽放出来的笑容，和心中藏匿了许久的秘密。
比如，一下一下接话盛希那终于是没有小气深藏，渐渐弥漫在空气中的愧疚自责。
以及那语调未变，眼眶里，缓缓滑落下来，一滴咸涩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