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风吹到身上刺骨的很,一寸一寸的往骨缝里钻进去,寒意从四肢百骸散发开来,渗透进血液里。
身体都变得冰凉僵硬,不由自主的抱紧双臂,努力的想要汲取一点热量。
在这样一个天气里,杜思颜的单薄穿着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冬天冷,学校厚款外套袄子早就已经穿在大部分学生身上。
少部分,那是天生体质强,下雪穿着短袖都不会觉得冻的主儿。
可杜思颜明显不是后者,走的匆忙,没注意路面,一脚踏空,摔倒在地上。
哆嗦的不行,脸色已经发青,牙齿也在打颤,整个人瑟缩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周围围观的学生看着,纷纷投递来异样的目光。
有的甚至窃窃私语起来,不过不是关心,说的都是难听的。
“她有病吧?大冷天穿成这样又是闹哪出?不会还想着勾引谁吧?”
“老天,看着她我都觉得冷了,要漂亮不要命吗?实在是不能理解。”
“就是,不怕冻坏了吗?”
“不至于家里穷的连件外套,连件长袖都买不起吧,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她家里人真的不管她吗?好惨哦,要不然我给她几百块去买件衣服吧,最近我妈身体不好,我给积积德。”
“可算了吧,你看清楚她是谁,校园帖子里高挂不下的杜思颜,你帮她积德?怕不是会沾染上晦气,我看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最好还是躲远点。”
“……这样啊。”
“有奖竞猜,你们猜猜她这回又想搞什么幺蛾子?要是赢了我请吃大餐。”
“切……不稀罕,给点好的。”
“你还需要我给东西?”
“彩头嘛,白来的,我为什么不能要?快点的,大家都等着呢,哈哈哈哈……”
说到这个那就来兴趣了,学生们叽叽喳喳开始探讨,笑声不断,注意力都从杜思颜身上转到有关她的猜测上面。
冷漠的很,没人想帮助她。
杜思颜咬咬牙,站起身,忍着冻到浑身都疼的感觉,慢慢往前走。
一群冷血动物,见死不救。
杜思颜恨得牙痒痒,心中暗骂,却也拿这些人没辙,只能硬撑着。
一步一步往前挪,艰难又费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亏旁边伸过来一双手,将她稳住。
“谢谢。”
抬头,和温舒林对视,双方皆愣住。
杜思颜本来就是来找他的,发愣主要是因为她以为还要走再久一点才能碰到去教室办公室送作业的男生。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温舒林是真的不知道,他也没仔细看,只是一眼瞧见有人要摔倒,本能的上去搀扶,哪里料到居然会是杜思颜。
两个人相顾无言,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先松了手,明明看着人已经站稳,却不知怎得哆嗦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像是遭受极大痛苦似的,脸颊煞白,嘴唇毫无血色,眼神迷蒙,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着这幅模样,温舒林一惊,急忙上前把她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长期的良好绅士风度,叫他无法坐视不理,任凭人冻死在眼前。
“我没事。”杜思颜摇摇头,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我没事的,别担心。”
可她那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更像是时日无多。
温舒林皱眉:“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或者……我送你去医务室,怎么穿这么少?”
关心叫杜思颜忍不住眼眶湿润,可她不敢掉泪,不能被人看穿心思。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
学校同学都瞧不起她,笑话她,没有朋友,回到家还要被母亲折腾的来求原谅,大半夜经常哭嚎,吓得人睡不着觉。
最近一直战战兢兢,忽然听到这么温暖的关心话语,怎么能不让人心酸难当?
杜思颜心中很感激,却也很害怕。
怕温舒林会察觉什么,会嫌弃自己,不再接纳她。
所以,拼命的摇头。
“我不用去医务室,我穿的少……也是我咎由自取,如果不是我爸爸想要伤害你们,现在需要付出代价,也不会这样,只能……怪我倒霉吧,投胎到这家里。”
她低着头,声音小的如蚊虫嗡嗡嗡,但足够温舒林听清楚。
不吵不闹,反倒露出一点可怜的意味。
温舒林看着她,站在寒风里,穿着夏天的校服,一个劲打哆嗦。
短袖短裙,甚至没穿袜子。
一双帆布鞋发白,边缘已经磨的起毛,鞋带从白色变为黄到近乎发黑的颜色。
可见杜思颜现在生活的窘迫。
毕竟是个女孩子,面对这些肯定也会很害怕,很不知所措吧。
杜思颜父亲的事情,跟杜思颜也没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吃喝嫖赌样样都占的父亲。
她那个妈妈,居然也不关心女儿穿什么,都不给买衣服的吗?以前的旧衣服呢?
虽想不明白,不过温舒林已经心软。
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披在杜思颜身上,温言安慰:“你穿着吧,不用着急还我,回家翻翻旧衣服,别冻坏了自己。”
羽绒服里面是暖的,带着男生的体温传递到冻僵的身上,杜思颜感觉自己的心跳漏掉一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温舒林,眼睛瞪得圆溜溜。
“谢……谢谢,谢谢你。”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除了感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眼眶湿润,眼底闪烁的晶莹光芒看着很是动人。
不发疯不傲慢,非常正常的时候,她是个可爱又单纯的小女生,让人很有保护欲。
可为什么本性是那样的呢?
微微叹气,温舒林不回话,侧身准备回教室,却被杜思颜抓住了胳膊。
杜思颜用一种纠结而又恳求的目光看着他,半天却没说话,嘴巴张开好几次,都没有勇气把话说出口。
“怎么了?“温舒林奇怪。
杜思颜摇摇头,咬紧嘴唇,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太冷了,我没控制住,冒犯了,你别介意。”
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话你直说,你这样我很困扰,也猜不透你到底要做什么。”温舒林实在不习惯跟人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
杜思颜抿唇,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我……你……”
嘀咕了好一阵,最后神态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杜思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看向温舒林,眼眸清澈见底,像是能望进人的心底,“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不是很合适,也很没有道理,但是……”
说着,咬住自己的手指甲,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温舒林,眼圈红红的,好不可怜。
温舒林被她盯的有些慌乱,连忙转移视线,避免跟她对视。
“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杜思颜看着他,眼泪刷的流了出来。
“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来找你帮忙,否则我除了去跳海,真的没别的路可走了。”
说着,呜咽的更厉害了。
温舒林一怔,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目前对于杜思颜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我爸爸,你知道的,他现在已经进去了,可是我们家里……实在交不起那二十万罚金……”
温舒林这才恍悟。
原来还是想要来要钱的。
几乎每次来寻求帮助,都是来要钱。
一点新意都没有。
杜思颜察觉他有些不快,以退为进,连忙补充:“对不起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要强迫你……我只是……真的走投无路,想问问你而已,不会逼着你的。”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有效果。
温舒林沉默,看着杜思颜眼底的慌张和焦虑,心里忽然生出怜惜。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学生,父亲入狱,母亲一个洗碗工,甚至不好供她上大学,能坚持到今天也很难得了。
二十万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大数额,他不是拿不出来。
如果摒弃以前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温舒林觉得自己应该是会给的。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没回话,杜思颜以为他不想给,所以使出了第二招。
装作无意的,抖落掉披在肩上的羽绒服,然后赶紧连连抱歉,弯腰伸手去捡。
露出一直按在胸口手腕内测的刀痕。
温舒林被她的道歉吸引了视线,在看见她手腕上那一道道,至少有四五条新鲜的刀痕时,瞳孔骤然收缩。
“你在割腕自残?”
温舒林震惊不已,连忙上前查看手腕,刚碰到两下,手就缩回去不让他看。
杜思颜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蝇。
“没事的,我这些天因为还不上钱难受,这样还能让我舒服一点,说不定哪天割深了,就解脱了,不用再难受了,哈哈。”
这回算是下了高成本,杜思颜狠心咬牙划出了这些,只为更可怜更逼真。
虽然疼。
不过,值!
就不信了,自己割腕割的这么严重,温舒林还能不可怜一番,答应给钱。
拿捏的死死的,温舒林确实想哟支援她一波,以后还不还都无所谓。
可是杜思颜算漏了一个东西。
盛希的告白是突发事件,现在成为插在温舒林心上的一根刺。
他不想让朋友难做。
说到底,那天受到伤害的是盛希。
如果自己随随便便借了钱给杜思颜,那盛希会怎么想自己。
姜欢会怎么想自己!
和盛希不能是爱情,至少友谊还在,等过段时间消了气,还是要做朋友的。
可这边情况又确实紧急。
于是温舒林想来想去,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他带着杜思颜去找盛希,然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成功,盛希答应只让自己给钱,帮杜家剩下两个女性度过难关,杜父依旧是要坐牢的,这一点不变。
如此,盛希知道且同意,杜思颜家里能解决二十万的危机,自己做了件好事。
皆大欢喜。
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杜思颜就马上拒绝,还道已经去请求过原谅,不仅不原谅,还受到言辞羞辱,挨了几巴掌,差点没能活着离开……
杜思颜只想要温舒林给钱,不想再去受一番毫不客气的羞辱。
温舒林也是的,明明是他出钱,为什么还要去问一下盛希的意见呢?
于是演的更像了。
梨花带雨,情真意切。
几乎到达演技最高巅峰,却被温舒林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借口。
“你不去,我不能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