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场面是凝固的，空气中漂浮着尴尬和诡异的氛围。
体谅他，包容他，鼓励他？
没人说话，所以姜欢那一声没憋住微微露出来的笑声，显得尤其突兀。
肩膀剧烈抖动，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嘲讽力度直接拉满。
好。
我宣布，臭小鬼晋升了。
就冲这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事风格，他现在是稍微不那么臭的小鬼了。
杜思颜难以置信的低头，望着紧握着自己裙子的那只小手。
脏的没话说，上面还沾染着泥巴和草屑，指甲缝里更是黏糊糊的，不知道有什么卡在里面，看起来就让人作呕。
男孩还用力揪了揪，把指甲缝里的脏东西全部抠了出来。
白色裙摆瞬间惨不忍睹。
杜思颜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臭小鬼！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挤出一抹笑，“小朋友，不可以这样哦。”
呕都呕死。
但自己立的人设，无法使她爆粗口，只能硬生生忍下来，含泪也要坚持到底。
“阿姨，你长的这么丑，还装什么装，我拿你衣服擦是你的荣幸，我可是男孩子！”男孩仰起头，毫不示弱的怼她。
丝毫没有因为态度良好而有任何软化的迹象，反而越发嚣张跋扈。
甚至还有点得寸进尺。
“你……”杜思颜脸色青紫交加，双腿颤颤巍巍，差点摔倒。
“你你你……”
“我什么我，你长的这么丑，还不许人说了？狐狸精，还穿着白色裙子，你更是一个狐狸精，去家里气我妈妈的狐狸精！”
男孩一股脑吐槽，噼里啪啦一堆，像机关枪似的扫射出去。
忍得都快吐血，杜思颜根本不敢去看姜欢那个因为上扬嘴角导致喜悦至极的脸。
笑成那个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实在是丢脸，简直是奇耻大辱。
看着男孩的眼神也愈发不善，她觉得自己再多呆一秒就会崩溃，于是咬牙，打算不理，直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料——
男孩却不愿意放过她，拽着她不撒手，一个转身的大动作差点撕裂脆弱的裙子。
“你放手。”杜思颜压抑着声音。
“我不！你又能把我怎样？”
男孩倔脾气上来，就是不松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这些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姜欢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两人互掐，一点介入的意思都没有，看戏似的看着，唇边的笑意越发扩散。
啊呀呀。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杜思颜见她那个毫不掩饰的笑容，理智的弦一下子崩断，忍耐到达极限，终究抵挡不住内心涌上来的愤怒，语调陡然拔高：“我说了放手！你聋吗！听不懂人话吗？真是没家教，有妈生没妈养的货……呸呸呸，咳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吃了一嘴沙子，姜欢早在男孩蹲下时就感觉不妙，拉着马尾辫女孩后退好几步躲避。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男孩显然特别愤怒，不管不顾，使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直接抓起地上一把沙子朝杜思颜砸去。
正中喋喋不休的嘴巴！
沙子纷纷扬扬，不仅迷人眼睛还呛鼻子，呼吸困难，杜思颜拼命咳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欢抱胸站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闹剧，眼底闪烁着玩味。
这年头。
好人。
难做呢。
眼睁睁看着男孩又抓起沙子扬，一下又一下，一轮又一轮，连绵不绝，杜思颜终于被折腾的受不了了。
她猛的推开男孩，捂着嘴巴，一路踉跄往旁边跑，狼狈至极。
“咳咳咳咳咳咳咳……”
扶着桂花树干弯腰猛咳，杜思颜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沙子堆积满。
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抬头，对上姜欢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方还道：“随地吐痰，罚款五十，不接受分期支付，也不能赊账，记得去管理室交钱哟。”
为了方便管理这么多孩子，慈育院定了一些规矩，刻在正门口的一面大墙上。
如果犯了错误，必须要处罚。
目的就是希望孩子们养成良好习惯，以防止将来走歪路。
这些规矩，对于来参观或帮忙的义工同样适用，且必须要遵守。
杜思颜气得快晕过去，衣服脏了不说，吃了一嘴沙子，还要被人提醒去交罚款。
姜欢你真不是个人呐！
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她脸色阴沉的瞪着姜欢，眼眶通红，恨不得扑上去把对方活吞了似的。
奈何刚才被男孩一番攻击，嗓子疼痛，喉咙火辣辣的刺痛，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对于姜欢来说，杜思颜的眼神，根本毫无杀伤力，比蚊子叮一口还要轻。
她慢条斯理的从口袋掏出一块糖，拆开包装纸，塞到马尾辫女孩嘴里，温柔的摸着小孩的脑袋。
马尾辫女孩嚼着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姜欢，“谢谢姐姐。”
一点点的甜，都能叫她忘却疼痛。
好满足的孩子，怎么能不叫人心疼。
“乖。”姜欢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两人相视而笑，眉宇间尽是亲昵。
有糖吃。
跟过来的男孩相当眼馋。
刚上前几步想伸手要，被姜欢冷冷的目光一瞥，顿时怂了，不甘不愿的退回去。
这是个会打人的凶婆娘，惹不起。
于是——
“喂，阿姨我要吃糖。”
杜思颜无法相信这个男孩脸皮怎么会如此之厚，刚刚那样对待自己，一转眼，又理直气壮跑来要糖吃，他怎么好意思的？！
“没有！”
一冲一冲的拒绝。
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先遇到姜欢，又碰到这个讨厌的小孩。
“那你去给我买，我要巧克力味的。”男孩继续追讨，不依不饶。
杜思颜被气炸了肺。
巧克力味的？
给你吃屎你吃不吃？
无论男孩怎么要，对方都只有没有和不买两种答案，态度还越来越差，让他滚蛋，否则就揍他。
最后，男孩被逼急了，竟然跳脚，一把揪起杜思颜的裙子，恶狠狠威胁：“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买巧克力糖，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男孩还学着电影里的画面，露出一排森森白牙，吓唬人。
烦！死！了！
杜思颜直接把他推倒，拳头扬起来，眼看就要落在男孩身上……
“思颜！”
一声呼喊使得她浑身僵硬，指尖微颤，停留在半空中。
-
温舒林一手陶泥，刚刚教了七八个小孩子学做陶泥器具，正打算绕到这边来，在休息区域的露天饮水机接一点水喝。
顺便找一找出去半天没回去的杜思颜。
说好一起来做义工，陪伴小孩子们玩游戏，或者教授一些知识。
怎么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眼睛疼，一会儿坐的不舒服，一会儿口渴肚子饿，一会儿又要呼吸新鲜空气。
老是往外跑，搞得她负责带的那群孩子们都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嘴里嘀咕着，不知道此行最重要目的的姜欢究竟什么时候到场。
过了拐角，就见杜思颜把一个小男孩推倒，恶狠狠的表情狰狞恐怖，像是要杀人似的，让人看着害怕。
推倒还不够，她还扬起拳头挥舞着，好像在宣泄怒气似的。
大惊失色，赶紧制止，“思颜，你在干嘛？你是要打他吗？”
杜思颜动作一滞，拳头停在半空中，她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慌乱收回拳头，尴尬的解释，“我、我只是想跟他讲道理，有一点点太生气了，舒林哥，你千万别误会！”
吓得要死。
居然正好卡在这个时间点被看见。
温舒林皱眉，看向地上惨兮兮，准备要嚎啕大哭的男孩，“他哪里惹你生气了？”
无奈的过去扶起来，帮忙擦拭污渍。
委屈得很，杜思颜张了张唇，哑言片刻，咬牙切齿的说：“你看他，扬了我一身沙子，还把我裙子弄得比破抹布还脏，张口闭口都是骂我狐狸精。”
眼泪汪汪，可怜得要命。
可现在情形，温舒林根本没功夫注意到她的可怜。
把提前放在兜里的糖拿出来哄小男孩，又安抚了好一阵，确保不会再伤心或者去告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起身不那么愉快的看向杜思颜，“你是怎么照顾小朋友的？他们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打人家！”
杜思颜被吼懵了。
她什么时候打人了？
明明是这个小鬼欺人太甚！
“舒林哥，我没有，是他太讨厌了，我实在是忍不了，才吓唬，吓唬了一下下！”杜思颜不认输的辩驳。
温舒林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劝慰：“孩子还小，不懂事，你跟他们计较什么呀。”
辩解并没有引起男生的共鸣，甚至还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厌恶。
“不听话的熊孩子就该挨打！”
杜思颜脾气倔强，一句话脱口而出。
随即也知道自己说错话，立刻补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太坏了，我才……”
人是一种情感类生物。
没办法时时刻刻控制情绪。
杜思颜自认为已经做到最佳，却还是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小男孩身上栽了跟头。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绝对会忍住。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现在只祈祷温舒林不要多想，一转身后就忘记那看到的一切。
“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已经打了。”温舒林叹息一声，语气无奈，“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你总不能跟个孩子斤斤计较吧。”
说到底，还是产生了隔阂。
本性总归不能遮掩太久，杜思颜演技再好也会有疏漏的时候，有爆发出来的那一天也是必然的结果。
姜欢刚把马尾辫女孩送去医务室，回来看看折腾的怎样了。
几乎是刚和温舒林对上眼睛，她就选择性眼瞎的当作没看见。
扭头又要原路返回。
去哪里休息不是休息，何必在这里平白无故被人秀一脸恩爱。
恶心死了。
她不想理，但为了堵她特地来到慈育院的温舒林又岂会轻轻放过。
丝毫不带犹豫扒拉开杜思颜拉着他衣袖可怜兮兮正在解释的手。
直奔姜欢。
脚步飞快，犹如离弦的箭，相当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