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双方互相对视上，皆是怔愣了一瞬，旋即不约而同地没有开口。
这……
好像有点尴尬。
姜欢都替温舒林演练一波脚趾头抠地。
出租村子里人员密集，进进出出很多人，即便是周末，有些人也不能休假。
如果不是看姜欢和盛希两个小女孩，穿着不凡，长得又好看，早就骂骂咧咧质问她们为什么挡路了。
想象一下，你着急办事，有人跟个木头一样站着，挡住你的去路，是不是会很着急，一着急就更容易生气。
所以她们不会被说，不代表身为男性的温舒林不会被骂。
“干什么呢？路就这么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呢？想做柱子啊！”
一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直接朝温舒林吼道，粗犷嗓音震耳欲聋。
后者赶紧挪开，还连连道歉：“对不起，你进去吧。”
优良的教育令温舒林很懂事。
他并未因此恼怒，而是低头认错，态度谦卑，丝毫没有因为被人训斥，而有任何的脾气。
只是忘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脑壳一甩，黄黄的鸡蛋液啪一下打在大汉的嘴巴，顺着流淌到水泥地，黏糊糊的。
那大汉当时整张脸瞬间黑了，抬手指着他，声音拔高八度，怒骂：“妈的！你找死！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姜欢先是呆愣了一下，接着把毕生最痛苦的事情想了个遍，才勉强忍住，没有当众笑出声来。
意外来得太突然，温舒林都不知道作何反应，等好不容易拿钱堵了大汉的嘴巴，已经是三分钟以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舒林累的说不出话来。
大冷天，他额角沁满汗，狼狈地简直还不如之前见到的裴爷爷。
盛希看起来有些想上去帮他捡一捡烂菜叶子，可洁癖的她实在做不到，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做不到，便没动弹。
两个人就傻乎乎站在原地。
直到温舒林反应过来，尴尬地打招呼：“嗨，真巧。”
干巴巴的，一点平常的温柔都没有，充斥着浓重的尴尬与无措。
能不尴尬吗？
他在众人面前一直保持良好形象。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地出现过。
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却比哭还难看，让人不忍心看。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还得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其过程是温舒林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离谱。
-
跟姜欢借到钱后，他立刻找了个空闲时间，把钱偷偷从一张没冻结但之前也没钱的银行卡里取出来。
因为杜思颜说那群高利贷的只认现金，所以再麻烦他都会帮忙。
穿得整整齐齐，白毛衣加棕色外套，看起来完全是个斯文精神有温柔的男生，温舒林才出发来找杜思颜家的居住地址。
毕竟是第一次上门，不想给杜思颜父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还特地买了一些护肤品和烟酒类的东西。
想要让杜思颜爸妈感受一下，他对杜思颜是真心实意。
谁料，因为要避免自己父母知晓，他没有让司机接送，而是自己出去坐车。
周末大家出去游玩，叫车的人很多，温舒林查看一番，发现就算再等半小时都不一定能叫到车。
于是把目标定在外面不接单，纯徘徊转圈等待人叫停的出租车。
车来了，他站最前面，却没上去。
只因后面人拼命抢，一会儿说要去家里人在医院抢救必须马上去，一会儿说煤气没关，有爆炸的风险，一会儿说小孩在培训班跟人打架，需得立即处理，一会儿又说公司领导找，不去就要被开除……
反正，各种各样的借口层出不穷。
温舒林那个性子又争不过人家，回回都是礼让别人先走。
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些人胡说八道。
比如有一家，两个小孩，一男一女，跟着父母抢出租车。
穿得特别可爱，嘴里童言童语叫唤着快点，他们要马上到游乐园玩。
根本不是给出家里煤气泄漏的理由。
可温舒林嘴皮子功夫差，每次遇到这样的人，他都是哑口无言，最终只得选择默默退让，继续等待。
他发觉自己坐不上出租车，每次来了车，都会有人抢，言之凿凿的，自己又说不过人家，索性换一种办法。
体验生活，坐公交去。
护着行李箱，一个摇晃，惊呼声中，温舒林被挤到边缘玻璃门上。
不知老天爷玩他还是怎么的，今天坐公交的人格外多。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挤上来，再难再不舒服，也只能忍着，硬生生挨过一段。
等到双脚重归实心地面，浑身骨骼仿佛被拆卸重组般酸疼，眼睛也有点花，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堆人为了上车不管不顾，就硬挤死推，完全不理会那些抱怨声。
搞到最后，温舒林差点没能下车，那群人根本不愿意下车给条供人离开的道路。
来前整整齐齐地打扮，如今已经乱七八糟，甚至连鞋面都呈现几个黑色印记。
温舒林缓过劲来，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抱怨，而是怜爱杜思颜的日子竟然这样难过，顿时心疼得不行。
兜兜转转找了一圈路，终于到了杜思颜出租楼下大门口。
女孩接到电话非常高兴的下来迎接他，奔跑过来那一瞬间，温舒林觉得一切艰辛付出都值得，哪怕是粉身碎骨他都愿意。
那种小鸟依人给男生的自豪感和保护欲太强烈，叫人完全拒绝不了。
上楼。
在狭窄的客厅沙发坐下。
温舒林悄悄打量周围环境。
虽说是两房一厅，但面积都很小，装饰偏向于灰暗，显得拥挤且凌乱，墙壁斑驳，灰尘厚厚的一片。
各种生活杂物散落，他甚至在一个破铁架子上，看见还留有鸡蛋液没洗的勺子。
腥味熏天，有黑色小虫子在爬，显得异常脏污，他皱眉，胃部隐隐抽搐，不适。
平时在学校里，杜思颜虽然不算太整齐，但也不至于这样脏兮兮的呀。
那个勺子一看就放了很久，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在上面。
在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显眼的位置，可怎么走来走去的，家里三口人，没一个愿意拿去冲洗一下的。
通过小事看人品，温舒林颇感不快，但先前杜思颜在他面前立都人设太晚了，太符合他心目中的女友类型。
所以温舒林此刻只有一点点不舒服。
礼貌跟杜思颜妈妈问好，送上礼品，双方有说有笑地聊了一阵。
看起来情况很好，可当温舒林一把那个装满钱的行李箱打开时，对面就变了脸色。
杜母的上班时间是这样的，早上八点到下午一点，下午五点到深夜十二点。
所以现在才在家，有机会跟温舒林说上一会儿话。
她本以为这男生就是平时在学校照顾女儿的一个好同学。
偶尔或许还会交流学习方面的问题，但并没往深了想，所以态度热络。
可现在看见行李箱里的钱后，她的表情顿时变了。
“杜思颜！你跟人家要钱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跟人家要钱了！”
皱纹横生，看起来本来就比同龄人要大上十岁不止的杜母板起脸来很吓人。
“妈……我们没法子了，那群人说了，再不给钱，就要上门来闹，我能怎么办嘛。”
杜思颜委屈极了，躲在温舒林身后抹眼泪道：“再说了，舒林哥对我很好的，他家里又有钱，不差这点，我知道要别人钱不好，所以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他的，这样还不行嘛……”
杜母闻言更怒了，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就扔过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怎么教育你的？是不是教育你不要跟这些富二代玩，他们都是纨绔子弟！你没看电视吗？出去花天酒地，飙车，在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喝酒泡女人，他们会害了你的！”
杜母越骂越激动，“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啊！他们，就这个，你前面这个！都是社会渣滓，你不能跟他们混，听见没有！”
杜思颜缩在温舒林身后瑟瑟发抖，低着头哭，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而她那有些扭曲的三观，恐怕都是源于她这个清高到不像话的母亲。
看见女儿这个样子，杜母不禁更加生气，一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胸脯剧烈起伏，上前就要抓回来打。
温舒林一看就急了，忙拦在两人之间，挡住杜母的攻击。
杂物乱丢，杜母早上买了一排鸡蛋放在茶几上就急急忙忙去餐厅刷盘子。
后面杜思颜在家晃来晃去焦急地等待约定好的温舒林，出现在视野无数遍，都没有拿去放好的意思。
现在倒是成了一件称手的工具。
杜母一把抓起一颗鸡蛋，按在温舒林头上，任由腥味十足的半凝固液体把男生发丝弄湿黏糊糊的。
“你滚开，我告诉你，不要想着勾引我闺女，我闺女凭着自己的本事，未来可是比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厉害一百倍，凭什么跟你这样的人来往！”
杜母冷哼一声，叉腰站在那儿，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
温舒林如何苦苦相劝都没有用，还被泼了一盆子洗菜水。
废物利用，本来要拿来冲厕所的。
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就没见过谁来送钱，还要被借钱人一家羞辱驱赶的。
温舒林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欺负，他紧咬牙关，握着拳，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试图将事情解释清楚，不至于闹出更大矛盾。
然而，他刚张嘴，就被杜母抢白道：“你闭嘴吧！我不需要听你说话！”
说完，她抬步走进厕所，拿起沾满头发的扫把，指着他骂道：“赶紧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态度恶劣又蛮横，简直令人发指。
而就在那个时候，出门打牌的杜父回来找吃的，瞧见这一幕，差点以为是要债的上门，只差那么一点点念头，他就要拔腿就跑，头也不回那种。
找女儿了解清楚情况后。
跟他老婆完全两个截然不同的态度。
讨好的笑容满面，拉着温舒林说话，抽烟抽多的黄色大牙还沾着辣椒皮，嘴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刺鼻的烟草味。
露在外面，显得格外丑陋。
语调格外谄媚，恨不得跪舔似的。
“哎哟小少爷，真不好意思啊，我老婆脾气不太好，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介意，今天的事情，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教训一顿，绝对不会再发生之类的事情。”
“不过呢……”
他嘿嘿笑了笑，伸手搓了搓自己的黑瘦干瘪的手，“这钱……是不是能留下？毕竟是救命钱，你和我家女娃的关系又这么……不太一般是吧？”
温舒林再迟钝，也难以忽视这种□□裸的丑恶贪婪。
话里话外都像是卖女儿，惦记着他的钱，却又摆出慈祥长辈的姿态，仿佛他才是占便宜的一方。
温舒林皱了皱眉，不明白以杜思颜呈现给他的善良坚强性格，怎么会有这么极品的一对父母。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真的是表面上如此纯洁美丽的女孩吗？
不由产生怀疑，但他很快便压制住这种想法。
不论如何，她都是杜思颜，善良中不乏坚强，乐观中带着自信，虽然有些娇憨，但内心仍保持着最初的单纯与美好。
“是的，钱留下来。”
杜父顿时喜笑颜开，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叫杜母气得要死。
双方华丽的，打起来了。
温舒林被赶出门外，不允许再进入。
千方百计来送钱，屁股还没坐热，不仅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最后还顶着一头鸡蛋液，浑身菜叶子水，灰溜溜地离开杜家。
说完这些，温舒林几乎不敢抬眸看姜欢和盛希脸上的表情。
生怕她们觉得自己很蠢很窝囊，然后不理自己了。
只觉得尴尬又窘迫，垂着头，低声解释：“其实我就沾了点脏东西，能帮到思颜就是最好的了。”
姜欢：“……”
这个时候，还帮人说话。
谁拦我都不管用。
今天我必封你为前无古今后无来者，超级无敌旋风之大雾来了之散发浑厚道德佛光的当代现世菩萨。
我以前为什么喜欢他？
我是不是脑子也有点问题？
陷入沉思，久久回不过神。
盛希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远处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
是衣衫凌乱的杜思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