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玻璃瓶砸脑壳，人马上就会晕过去呢？最起码也该倒在地上哀嚎半天吧？
姜欢捂着额头站直身子，鲜红的血珠沿着指缝滑落。
现在装晕貌似来不及了。
唉，心累。
老天爷根本就是在耍人玩。
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感使得她火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唯有疲倦充斥心头。
姜欢想睡觉，睡个昏天地暗，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都不难过了。
随意瞥到母亲方向，对方捂着胸口，眼睛泛红，“欢欢，我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不是仇人，不是……”
说到一半她又止住话语，不敢再往下说，生怕惹恼了姜欢。
止不住地哽咽，显然刚刚那一幕把她吓得不轻，只是不知担心的是名声还是大女儿的性命。
爸爸妈妈？
已经努力说服自己要知足，可事实证明，她的一再退让，换不来任何怜悯。
姜欢真的不想听他们突如其来的假惺惺，如果真觉得不对，早就改了。
轻飘飘扯了下嘴角，转身毅然决然投入夕阳之中，背影孤傲坚韧，仿若一株迎风摇曳的野草，带着倔强和执拗。
“姜欢！你给我站住！”
“欢欢，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快点回来！”
“爸妈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是爸妈的宝贝啊……”
姜父姜母的呼喊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姜欢置若罔闻，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任何人都拦不住她的脚步。
像是被风带起，轻盈逃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她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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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她停下来时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跑出很远很远。
路边灯火辉煌，姜欢却感觉不到一丝热闹的气氛。
她双腿酸软疲惫地蹲坐在路旁，仰着脸看向已经漆黑的夜空，目光茫然。
这是哪里？
她又该去哪里？
她又能去哪里？
一切都变了。
变得让人无法适应。
姜欢不想回去，但她甚至不知道该去哪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觉得很累，累到她恨不得就此睡去。
周围热闹得很，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却吵醒不了她沉寂的内心。
想哭，可眼泪流不出来，心也麻木不堪。
幸好。
这样不算太丢人。
来来往往下班的人群在这条美食街上走动，他们三五成群结队谈论着晚饭吃什么，聊着工作，聊着家庭，聊着梦想，或许还有聊着八卦新闻。
他们都是普通人。
姜欢就这样呆滞地看着，看着他们匆忙离开，又回归平凡，最后融入繁华的城市，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但他们看起来，比自己开心多了。
额头血迹干涸，黏稠冰凉，虽不再出血，可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招揽生意的服务员都不乐意靠近，害怕沾染上什么是非，只是用鄙夷嫌弃的眼神看了看她便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手中的活。
不少行人路过看到这一幕，纷纷扭头观察，在心底猜测各种可能性。
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搞成这副狼狈样子？侧脸是血，看起来挺可怜的。
可惜了，长得这么水灵的小姑娘竟然遭受这种罪过。
默默感慨完，连个停顿的动作都没有，收回视线，径直赶往目的地。
询问状况？
别闹了，大家都挺忙的。
忙着上学忙着工作忙着加班，忙着买房买车操心孩子婚姻大事……
这一生都在忙碌，大部分人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只能随波逐流，跟随大众。
姜欢低垂着脑袋，没注意到路过的行人眼底闪烁的同情，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脑袋胀痛，像要炸裂。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慢撑起身子，不稳，差点栽倒，踉跄两步，被人扶住身子，勉强稳住身形。
“谢、谢谢。”
嗓音沙哑破碎，几乎听不出原先的音色。
吵架果然是件令人身心俱疲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消耗出去的体力与精神，短暂时期没法补充回来。
赢或者输，都累。
姜欢站稳了，可对方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紧了些。
她微怔，顺势抬眸，看向对方。
“哎，裴憾，是你呀。”
眼前人可不就是裴憾嘛，中秋节放假在家，他的头发更乱糟糟的，仿佛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梳过头。
穿着深蓝近乎黑色休闲服，皱巴巴的，看质量估计也是哪个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
不过男生一上身，还真有点小帅。
只是那表情略显僵硬，发丝下眼睛里透露着复杂，薄唇紧抿着，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欢察觉到他视线落点位置，顿时捂住额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颜灿烂道：“噢，你想问这个吗？没事儿，我走路看手机撞电线杆子上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生扯着跑。
他的手好温暖。
姜欢那一刻，只记得这个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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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酒精的棉签碰到头皮伤口的时候，姜欢忍不住嘶了一声，裴憾立即放柔动作。
“哎哟我没事，你别那么紧张。”
见男生神色凝重，姜欢连忙摆手，“真的没事儿，不信你摸摸，我现在都不觉得疼呢。”
说着，还主动把脑门凑到他面前，示意他用力往下按。
裴憾不说话。
沉默片刻，才闷声道：“抱歉。”
“啊？”姜欢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裴憾抬起眼，认真凝望着姜欢的脸庞。
女孩眼睛肿肿的，眼圈红红的，睫毛湿漉漉的，一眨眼，似乎就会掉下来眼泪。
“我说抱歉。”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欢蒙圈：“你干嘛道歉啊？又不关你事，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擦药呢。”
一言不合就道歉，还这么正式，搞得自己怪尴尬的。
抿唇不语，裴憾低头继续为她涂抹药膏，动作更加轻柔。
姜欢本以为这次又会陷入诡异的安静，毕竟她和裴憾相处时，总是这样，如果她不找话题聊天，裴憾一句话都不会吭。
没想到，裴憾忽然冒出一句：“我应该买碘伏的，听说那个涂起来不会疼。”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
可因为距离太近，姜欢听得很仔细。
眨眨眼，突然明白他刚刚为什么道歉，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真是个老实人。
她看着裴憾，眼神渐渐变了味道，莫名其妙的，她想要逗弄他。
这样一个单纯善良，又耿直不做作的大男孩，真是难得啊。
不逗一逗，对不起这份送上门来的勇气。
“听说？那你以前受伤了都怎么处理？哦，直接贴创可贴吗？”
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好问的，不如延续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
裴憾一愣，似乎没料到姜欢会问这个，他迟疑了会儿，摇头，“我不处理。”
“嗯？不处理？”姜欢蹙眉，“生活中小磕小碰数都数不清，出了血那种也不管吗？”
“我习惯了，等它不流血了，自己就愈合了。”裴憾淡淡解释。
“……”
姜欢彻底没词了。
一切不重视的原因只有一条，没钱。
再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嘛。
做人做事要有眼力见，随意做出戳人伤疤那种事情，她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见男生欲言又止，估计是想问伤口怎么回事，但碍于某些原因，所以才憋着不问。
别问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
假装不知情，姜欢指了指旁边一直飘香勾引食欲的烤肠摊，也没说话，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裴憾。
什么意思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裴憾：“不干净。”
姜欢：“我不在乎。”
裴憾：“会很上火。”
姜欢：“那就上火吧！”
裴憾：“可……”
姜欢：“哎呀，你是不是不想请我吃。”
故作哀怨的小眼神瞬间换成了凶狠的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裴憾。
他犹豫半晌，最终败给姜欢那双眼，叹了口气，“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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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不卫生，自己皮糙肉厚吃吃还凑合，女孩娇娇弱弱的，拉肚子可怎么好。
也知道女孩最后那句是在开玩笑，所以裴憾也没当真。
姜欢高兴极了，屁颠屁颠地跟在男生身后，像只快乐的小鸟。
很快，两根新鲜出炉的爆皮烤肠到手。
姜欢吃东西时，腮帮鼓鼓的，看上去就跟偷偷溜进家里的小仓鼠一样，又萌又乖。
裴憾盯着她，嘴角不由翘起一抹弧度。
一点都不趾高气扬，一点都不骄纵，甚至还有些……可爱。
贪恋的目光叫姜欢误会，她思索一下，把握着另一根烤肠的手递到男生面前。
“喏，你的，不吃会凉掉。”
馋了就说嘛。
真的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搞得好像日子多艰难似的。
“你拿去吧。”裴憾却拒绝了。
他低垂着眼睑，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我不爱吃这些。”
虚头巴脑的。
管你爱不爱吃。
踮脚捏住男生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把烤肠直接塞了半截进去。
“哎，沾口水了，你不要就丢了吧。”
姜欢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骄傲，微仰头，看着裴憾，一脸“看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好生奇怪。
逗他几下。
都感觉不难受了。
嗯，人果然不能太闲。
裴憾无措。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好半天才慢慢咬了一口，然后咽下。
味道确实不咋地，可是——
这是姜欢喂给他的。
一股甜蜜涌上心头，仿佛全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连空气都变得甜滋滋。
“你怎么在这里啊？”
姜欢突然问道。
裴憾怔住，反射性地回答：“我来买菜，等下回去做晚饭。”
女孩顿时张望，发现左前方确实有个菜市场入口，而且里面人还挺多的。
不由分说要跟着一起进去。
一个小举动，带来两种看法。
裴憾认为她没有架子，隐隐窃喜女孩愿意多一点时间陪着自己。
不过姜欢只是单纯不知道去哪儿，想跟着一起去凑热闹，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天大地大，今天中秋节，她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