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辣椒
时间慢慢过去，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忽然被一道暴怒的声音吓的四散而逃。
“把脏手拿开滚远点，敢碰一下老子再也不下厨。”
锅里的牛肉萝卜汤烧得喷香，师祖伸向汤水的手指僵住。
被叶择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子自称老子，偏偏一脸谄媚讨好：
“你做，老子等着便是。”
师祖反身出门不停抽着大鼻子，唉声叹气腹诽不已：
“几年才得吃一回牛肉，怎生忍得？一个个脾气都是又臭又硬。他娘的，改日拉上无凌反出临渊，爷孙仨组个犟驴派得了！”
次日叶择收了早课，宁应知早在院里等候。朱泊正与他聒噪不已：
“你家还有摔死的牛没？昨日那些子不过瘾啊。”
农耕年代牛可是主要劳动力轻易杀不得，便是圣上一年里也没几回口福。
宁应知想方设法从家里弄来一头“摔死的牛”已极为不易，师祖觍下脸来讨要让他忍不住转身想逃。
回头见叶择收功后缓缓走来如蒙大赦：
“师兄练功完了？小师妹明日要来吃午饭，小弟家里前些日子打了些山猪用盐腌制了，正给您送了些。”
“莹儿要来啊？咸猪肉好东西，走，咱们去挖些嫩笋回来。”
“这个好这个好！老夫虚胃以待。”
不理提起吃便没个正形的师祖，叶择与宁应知扛上家伙上山。
两年余前叶择惹下的风波在寂无凌的刻意保护下至少在临渊派里已渐渐平息，住的小院里又有位临渊前辈，倒无人不开眼来找麻烦。
只是有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罢了，不过叶择也不在乎。
一年前顾莹莹第一回偷偷前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回了家趾高气昂：
“小师叔祖命我明日过去受教，可不是去找大师兄。”
梦乞嫣无可奈何，开始还放心不下时常跟来，久而久之也就随女儿去。
反倒见叶择一如从前对女儿极其疼爱，恼怒的心思淡了不少。
不再担心叶择教坏女儿后，时不时也还是来此打牙祭。
于是这一处小院又热闹起来，宁应知，梦乞嫣与顾莹莹时常前来之外，李妙锦来得只比她们三人更勤。
转过两个山头有一片竹林。
正是初春的时节，春雷过后雨雾绵绵，竹林下的春笋如冒出地面的尖石，肥厚鲜嫩，美味无比。
只是今日地面有些空落，显是不久之前被人采收过一波。
宁应知挠头：“娘的下手晚了。大师兄，前边山头还有片竹林，咱们到那里去。”
日头渐已中天时才到目的地，叶择向来深居简出，这一座山头从未来过。
只见此地竹林面积不大，长于一大片斜坡之上，山风呼呼空气有些干燥。
临渊山宜人的温度下感觉极为舒适。
师兄弟俩寻着竹林一路采挖，不多时便挖个对穿，自然收获满满。
“又有口福了！”
想起春笋炖咸肉的鲜香滋味，宁应知忍不住直流口水，扭头却见叶择瞪着坡下愣愣出神。
宁应知极目远眺，这是一片v字型缓坡峡谷。
站立的位置背阴，对面斜坡却是阳光充足。
山谷里郁郁葱葱，偶尔有各色小花点缀其间。
顺着叶择目光望去，视线正落在对面山坡半山处几十点鲜红。
不待他出身询问，叶择猛虎出笼般向坡下奔去。
在荒僻小屋里避世修行，除了朱泊外叶择从未显露过武功，宁应知偶尔见过几回，却被朱泊下了死令牢牢封口。
但他心中深深知道，两年多时光带给这位大师兄的，绝不仅仅是渐高的身量与日渐长开的俊秀容貌，更有突飞猛进的武功。
只见叶择下坡时犹如猎豹飞驰，上坡时犹如困龙出海，其矫健快速令宁应知目眩不已，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说说你的理由。”
慈祥而威严的老人讶异道。
“爷爷！大师兄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居于人下。请相信孙儿的眼光，他……很不同的。”
心中暗自庆幸昔年叶择没落之时不离不弃，宁应知快步赶上。
只见叶择猫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十余棵低矮植株。
椭圆的叶片，一人的高度无甚出奇之处，挂在其上的果实倒是看着诱人。
指头粗细，二指长短，顶端尖尖，或青或红。青的浓翠，红的艳丽！
宁应知对叶择的模样大感好奇，搜肠刮肚一番也想不起见过眼前物事，试探问道：
“大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你也没见过？想想清楚。”
叶择又惊又喜。
宁家的养珍堂可是大蜀国最大的珍奇物事商号，这件绝不应该此时出现在临渊山附近的东西。
叶择来了十年也未曾在这方世界见过的东西，若连宁应知都没有见过，那可真是意外之极的大喜事。
宁应知皱着眉头思量许久，笃定道：“没有，绝对没有。”
“走，带我下山去市集！”
叶择一路飞奔。
“大师兄慢着些。”
宁应知拔腿发力，却越追越远：
“这东西叫什么？您见识广还请告知一二。”
“辣椒！恩，最好的一种，二荆条！”
“辣椒？二荆条？没听说过，好吃么？”
“只消一口，你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离不开！”
说叶择见识广那是纯粹的恭维之言。临渊派上上下下没下过山的只有他一人。
诸如王志杰，宁应知，木雄飞木扬舞兄妹等同辈同门，每年都有一月回家省亲的时光，顾莹莹也常随父母离开临渊。
于叶择而言，一来除了临渊别无去处，二来他内心里始终抗拒着去接触这个世界。
他害怕下山，怕无法接受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变成低矮的房屋，坑洼的地面。
怕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彻底崩溃，也有对未知的迷茫。
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下山探究清楚。
两年来临渊派的日子越发难过，在圣上的默许甚至是授意下。
司门派掌门，骠骑大将军贺画戟与京都守备文毅为首的一系对临渊派展开全面的倾轧。
将军府史甲衣闭门不出，寂无凌远在凉州又因叶择之事深陷泥潭，侍中宁浩孤立无援，临渊派一系日渐凋零。
此等局面非是叶择一人造成，但多少与他有关，心中有愧。
寂无凌每次回山相见，叶择都准备了不少想法，然而每次都被寂无凌打断：
“安心修炼，现下还不到回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