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博弈篇1
刁融去帮花国太子苏安的这段时间里，汤灿和苏尔的关系极速升温。
不光已经形影不离，连苏尔的门客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主家是不是已经忘了汤灿是姜国公子了。虽然苏尔没有夺位之心，但他对手底下的人向来不错，想走的话绝不挽留。
门客们志在四方，也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他们追随苏尔，带给他富强的领地和越来越好的人际往来，而苏尔则给予他们重赏，安排他们的婚事。
在一次熊平归来之后，苏尔按照惯例在藏香室侧卧，听他禀报消息。“小人此次前往郑国与使臣桃大人互交手信……郑国主君年前染病：疾咳，手绢有血团，恐清明将去。桃大人问名医无用，问小人可有医治的法子。小人将大人之前给小人看的千金方送上，桃大人十分高兴……”
“千金方？”苏尔愣了一下，翻身坐起。“你给了千金方？”那药可是治肠胃病的，和肺可没关系。
但熊平说：“小人是等桃大人献药之后才走的，他说……郑国主君吃药之后，精神好了一些，才让小人拿了一些香料回来，表示感谢。”
这大概是心理作用了，苏尔坐回原位，看熊平起身将怀里的香包缓缓送上。
这味道与松木香相似却有些不同，松木香带着陈木气味，而这包香料却透着沁人心脾的新鲜草木味道。苏尔伸手从熊平的掌心取来，拿在鼻尖闻了闻。“味道不错，可有名字？”
熊平答：“桃大人说这香料名叫金针出月。”
“金针出月？我看是清心才对。”苏尔随口取了一个名字，将香包丢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熊平面无表情的拍着马屁，“大人真是妙言！”他抬头，看到苏尔朝着自己伸出手，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正好撞入苏尔的视线里，“大人？”
“你做得不错，”苏尔淡淡的说道，指示熊平过来接手。“来……”
熊平却不动。
苏尔觉察到他的抗拒，问道：“你什么意思？”
熊平低下头，诚恳的拒绝着：“大人，小人希望能有别的奖赏！小人觉得这种举动未免太过亲近，于理不合……小人希望大人能再三思量，另立新规，这样才好广纳人才，富民强国……”
“滚出去！”
听了苏尔的怒斥声，熊平浑身颤抖，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藏香室，在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苏尔的身边燃起那只香炉。
可直到熊平开口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也没见苏尔拿出过那香炉。大概在苏尔的心里，他熊平就是比刁融差了一点。
他站在门外并未离得太远，耳边听到的是藏香室内叮铃咣啷的声音。苏尔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让人倍感意外，而熊平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应该早几年来到才对。
苏尔也许不会想到，他出于个人喜爱燃起的香炉会成为熊平的心魔。
熊平宁愿摧毁那香炉存在的意义也不希望被人不断承认他比刁融差，他才十五岁，而刁融已经二十了！这世间理应保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更何况他熊平在工作上也没输给刁融多少，苏尔如此偏心，实在是让人心生不满。
身后的徙者被这阵仗吓到，伸手抓了抓熊平的胳膊，问道：“阿平，你说了什么让公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个人曾经惹恼过苏尔，他知道苏尔生气绝对不是这样的情况。上回他把本来要送给苏炬的生日礼物和苏尔要的一套黄花梨木家具弄混了，气的苏尔拿鞭子打他，每一鞭子都下了狠手，疼了他好几天。
熊平说：“我跟公子说我想要钱，他就这个样子了。”
那徙者哑口无言，沉默了良久后，他对熊平说：“你这可是触了公子的痛处了，主君生前就对公子颇为苛刻，如今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咱们拿钱？阿平，我看你还是去道个歉比较好。”
熊平据理力争：“他经营这么多年，早该有了些家底。更何况上回他让你找的黄花梨家具价值不菲，如今我只是想涨涨工资罢了，公子慈悲为怀，若是真心想要为了封地好，那应该好好考虑考虑！”
“阿平……”
“何露生你想一辈子都是穷光蛋的话那你自己去说！”熊平不断抗争着，“我不去！”
被称作何露生的徙者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
正月十三，刁融从花国国都回来，这代表他正式放假了。
熊平和门客童洁在门口欢迎他，何露生歇的早，跑来给刁融准备了热茶与暖手壶。刁融笑嘻嘻的拽着童洁的胡子，说他一段时间没见又老了几分。
“有吗？”童洁摸了摸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胡须，非常介意自己外表的再三整理了一下衣襟。“要是我未来的娘子没看上我可就糟了。”
刁融说：“放心，你这种大叔那些女子最喜欢了，我回来的路上还在听那些人谈论你呢。童洁你的长相一看就很有地位，不像咱们还跟毛头小子似的，女子见我们都跟瞧见猪栏里浑身泥巴的臭猪一样。”
童洁有点不好意思了，“真的吗？”
“那是！”何露生也过来勾肩搭背，“童洁你一看就三十出头，在女子眼里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更何况你气质非凡，往那一站不知道是哪国的贵公子呢，怎么会担心找不到娘子呢？”
“可是……”一想到自己都二十二了还没有成婚，童洁就焦虑不已。
按西楚律令，男子十八，女子十五就可成婚。童洁本身有婚约在身，他青梅竹马的妹妹觉得自己才十四结婚太早，想再等几年。童洁虽然答应了，可依旧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嘲笑，他不敢跟妹妹讲，只能把担心讲给男生们听。
熊平叫嚷起来：“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先让刁融去汇报工作，等他讲完出来咱们再接着聊。”
一旁的何露生也一起大声嚷嚷：“今天咱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今日苏尔不在藏香室内，侍者叫刁融现在观月亭外稍等片刻，等她去请示了苏尔之后，才将刁融引到珍珑阁门口。
汤灿的随从就跪在从观月亭到珍珑阁的路上，雪水稍化，晴空万里的天并没有让这里的白色消融，随从披着厚厚的外衣，青石台阶的刺骨冰凉顺着膝盖浸入身体，冷得他脸色发白。
他抬头看到刁融，冻的发紫的嘴唇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刁融大人……”
“您这可是言重了，”刁融说道，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隐约可见几个巴掌印。“不知您犯什么错了被姜灿这样惩罚？这大雪的天还有些冷，怎的要这样处罚。”
随从抖着声音说：“实不相瞒，是在下失手弄死了花尔院子里的树，公子说了，在下要跪满三个时辰，为那树恕罪。”
之前汤灿在院子里顺手清理了一下苏尔的走廊，随从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就让刁融去拿了铲子过来帮忙。
他当初弄得有模有样，想不到这树居然不买账，直接全株枯萎了，原本还有点奄奄一息的枝干直接变成一掰就能折断的枯枝。
苏尔本意是想着算了，但汤灿非要较真，说什么也要惩罚随从。这才让刁融看见了这一幕。
“是吗？”
刁融倒是不记得有这回事了，他对这件事的印象也顶多停留在汤灿在院子里晃了一圈上，至于随从说过什么话，他实在是没想起来。
珍珑阁内苏尔已经等不及了，刁融先跟随从说了一声告辞，才迈着步伐从随从的身边离去。
藏香室是放香料的地方，这珍珑阁就是放棋谱的地方。苏尔不怎么会下棋，规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照旧乱下一气。他的战绩非常出色，迄今为止对弈的三十多盘棋局中，只有和苏安对弈过的两场输了，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幸运还是该说他聪明。
苏安的样貌和苏敬苏尔都不同，苏尔的脸是他母亲的翻版，很多见过他母亲的人都说自己和她长得很像。
苏敬的生母长的气势逼人，苏敬的性格随她，上半脸复刻了母亲的倨傲。
苏安长大之后与花国主君最为相似，他生得目光温柔，嘴角向下，与经常拉着脸的康夫人比较相似，他的生母琳夫人被主君逐出了宫殿，刁融没有见过。花国主君去世后，苏安担起花国主君的职位，他看起来正经了不少，和刁融印象中总找不到人的浪子形象有出入，让人觉得非常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