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想起之前的争执, 我就忍不住叹气。
“我没想到她会听到那通电话。”我沮丧的趴在桌子上。“其实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成年人聊天的时候难免会谈到未来的规划——像是‘你结婚找谁当伴娘’啦，或者‘啊我们今后要住在哪里’这类的话题。正好萤子提起来，我也就跟着回应了那么几句。
但也只是说一说罢了，距离实施, 那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谈恋爱简单, 但真要跟另一个人一起生活, 我觉得是非常沉重、需要深思熟虑的决定。
毕竟恋爱的时候要面对的只是一个人，而真要决定结婚，要面临的就是整个家庭的重担了。
我完全不想活成继父这个反面教材。
当然我相信看重家庭的南野也不会成为继父这样的人，但正因为如此, 我才想慎重一点、再慎重一点。
一时冲动不仅是对我的不负责，也是对南野的不尊重。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时莽撞，伤害到我们两个人。
只是没想到这开玩笑一样的话刚好被里香听了个正着，然后就这么误会了。
“然后就吵起来了？”
南野秀一摸了摸我的头。
“是啊……我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因为里香一直表现得很有主见（某个男人的事情除外）。我一直觉得她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是个相当独立理智的性格。
但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
“是不安么……”我皱着眉嘟囔, “果然是因为没人陪么……继父是那样的人，我之前又忙着毕业和工作的事情, 果然还是应该多陪陪她么。”
虽然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了，但说是不安的孩子会格外敏感什么的。
——我想只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南野秀一想了想还是没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因为跟麻友有关，他特地去查了乙骨忧太过去的事情。
自然也找到了他和‘里香’的往事。
如果这两个‘里香’真的有什么关系, 那他并不认为她是会因为家人忙碌少有时间陪伴自己就寂寞不安的孩子。
那更像是孩子在面对自己喜爱事物的贪婪和排他性。
以前是针对‘乙骨忧太’, 现在则是加上了珍贵的‘姐姐’。
哪怕麻友不上班天天陪她，情况也不会变好。
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而恶化。
但是……
他的视线落到了一脸苦恼的川平麻友身上。
感情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作为今后各种意义上的‘受益人’他觉得自己其实没资格就这个话题发表言论。
“南野你呢？”
我突然想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南野秀一的弟弟。
“你弟弟也会反对么？”
——虽然他说着赞同哥哥的决定, 但作为弟弟妹妹, 是不是都会排斥哥哥姐姐找对象？
“阿一的话……”南野秀一想了一下, “大概不会吧。”
“毕竟他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听到这里我就很不服了：“里香也是温柔的好孩子啊！”
她可是公认的温柔女神呢！
下到三五岁, 上到五六十岁！就没有她搞不定的人呢。
但一想到自己就因此而放松了对她的关系你的事情，我立刻又清空血条趴了下去。
南野秀一聪明的选择了不去争执，只是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看了眼有信息提示音的手机。
“怎么了？”
注意到轻抚我的头的那只手突然停住了，我仰起头看向他。就见南野秀一漂亮的眉蹙到了一起，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鲜少见到他变脸的我立刻坐直了身体，抓住了他的袖子：“发生什么事了么？”
“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幽助那边来的消息，说是山神村那边有妖魔冒充山神吃人……然后今天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是来自并盛中学文学社的学生……”
“并盛中学文学社……里香！？”
我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因为动作太猛，连身|下的椅子都带倒了。
因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里香就跟社团的朋友一起去参加活动了来着。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身上都麻木了。
——就算里香是继父的孩子，也继承了一些力量。
但有力量不代表不会危险，尤其还是吃人的妖魔。
平时没少在影视作品里见到‘因为争吵夺门而出，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的场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我不去想那个最坏结局，眼前还是一阵阵的发黑。
“冷静。”
南野秀一抓住了我的肩膀。
“已经没事了，咒术师和……警察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
其实按理说警察出动肯定是将烦人‘绳之以法’，但考虑到其中要妖魔这种人类警察没法解决的问题，他只得换了个说法。
我抓着他的手臂，死死地盯着他：“……没事了？”
“嗯，没事了。”
南野秀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咒术师来的很及时……也多亏了里香报警报的十分及时。”
南野秀一说着拿起手机给我看了浦饭先生后来又发来的消息。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教育里香遇事先报警是正确的。”
从里香还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给她灌输‘遇事要先报警’的自保观念。
以小孩子的见识，并不能精准的判断所有行为的好坏。我也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边，面面俱到的告诉她究竟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只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交给她万用的办法。
——我宁可因为小孩子乱报警的原因被叫去警察局令人，也不希望哪天等伤害已经造成了才被人告知。
什么争吵不争吵的，我已经全都往在脑后了。
心里就只惦记着‘我得去接她’这一件事。
“——然后就跟姐姐大人吵起来了？”
外面一片兵荒马乱，抓人的抓人，解救人质的解救人质的时候，身为报警人的里香和身为主要战斗力的乙骨忧太却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贪心。
里香坐在乙骨忧太腿上，仰起头向后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双手则是不安的在自己的膝盖上点来点去。
“我只是很生气。”
她从来没想过姐姐会离开自己的这个可能。
明明从她再次睁开眼，她们就一直在一起。
这个并不完整的家庭里，只有她们两个是彼此的依靠。
对她来说，‘父亲’和‘母亲’，充其量只是给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人而已，并不能说是家人。
虽然姐姐说过母亲其实也很爱自己，但里香并没有感受过那份爱，因此她并不能将‘从没感受过’的人当成家人。
就算找到忧太的那一天，她想到的也不是跟忧太一起离开，而是要让姐姐接受忧太，加入她们。
哪怕有上辈子的记忆，但上辈子就早夭的她到现在也还只是个没能正确长大的孩子。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眼眶微微发红。
都是那个妖怪的错。
她狠狠的想着。
“要是他不在了就好了。”
乙骨忧太听完，也摸了摸里香的头。
“……那，要不我试着去杀了他？”
听到他的话，里香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能听到这样的话她当然很开心，但是忧太……那个笨蛋忧太，真的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说认真的？”
“虽然很难，但不是不能试试。”
就算是在讨论这种话题，乙骨忧太也老老实实的说实话。
难，非常难。
南野秀一……不，妖狐藏马，他是咒术师们最不愿面对的一个妖魔。不仅因为他熟知人类社会的规则，更因为他层出不穷，神鬼难测的手段。
里香抓着忧太手臂的手一紧，她当然能听到忧太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一瞬间也畅想了那样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
想到姐姐，她就松开了手。
脸上也浮现了挣扎的神情。
“里香？”
“……不用了。”
几番犹豫之后，她终于还是咬着牙，低声拒绝了这个提议。
“姐姐……不会高兴的。”
能引导人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思考的前提就是要能抓住人的性格特点。
里香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姐姐会多难过。
就像过去再怎么不舍，她还是选择离开忧太一样。这一次她也不想看到姐姐绝望难过的样子。
跟喜欢的人生离死别，再也无法跟那个人交谈、拥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里香经历过，所以她比谁都更加清楚那种痛苦。
所以她不能这样做，尤其这样做，会同时伤害这世上她唯二在意的两个人。
不想让姐姐伤心，也不想让忧太做违背他原本性格的事。
——毕竟忧太是那么温柔。
她重新搂住了忧太的胳膊。
“姐姐和忧太都不会高兴的事，我不要。”
乙骨忧太立刻就感动了。
“里香……”
然而没等他用另一只手抱住里香，就听到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
“里香！”
“里香？你在哪儿？”
“是姐姐！”
里香一翻身从乙骨忧太的腿上跳了下来。
接着头也不回的迎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生气、恼怒……还有之前的恼怒，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少女像是炮弹一样冲进了姐姐的怀里。
“里香，没事吧？抱歉，都是因为我你才遇到这种事……”
里香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对不起，姐姐。”
原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道歉脱口而出。说出话来的少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姐妹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见到这一幕的人都跟着露出柔和的神色。
乙骨忧太也是如此。
虽然里香抛下自己让他多少有点心酸，但看到她不再苦恼，还是高兴的情绪占了主流。
然而……
看到那个男人，我顿时脸色大变，警惕的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乙骨忧太表情也跟着一僵。
——这个时候说一切都是巧合，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