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知道，她不会来
林沫沫无奈，看着赵风眠这副模样，心头矛盾至极。
一头是自己受不起打击，另一头是曾经自己最重要的人这般可怜地求着自己。
副导演在远处指挥，远远地就看见了她，伸手，大喊：“过来一下。”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正好脑中一头乱绪，她需要找个空隙放松自己。
赵风眠看着他离去，垂下眼睑，丧气着个脸。
他在那里等了很久，没有等来林沫沫。
只能在附近定一家酒店，暂时是不打算回去了。
————
暮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张到影城的机票。
他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踏上了这趟旅程。
到达影城是下午时分。
这几日依旧下着雨，只不过已经小了很多，甚至用不着打伞。
只是，面对满地狼藉，整座城市泡在水里，他一时无从下手。
街道成了大型储水库，上面还漂浮着一些救生艇。
穿着志愿者衣服的男人们四处搜寻，大声吆喝。
这座城市，死寂与热闹交织，绝望与希望并存。
他脱了鞋子走在水中，没几步，水就淹到了他的腰部，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
这还只是浅水区，再往前走，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那位小伙子，你别过来！”
前方有个人在救生艇上双手合成扇形，对他大声呼喊，“这边太危险了！”
他只能退后。
目前姐姐在那个地方，他一点方向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如果自己先一步没了，就真的一切都没了。
他在那等到晚上，志愿者们救出来的人都在救生艇上，一出来就被送往医院紧急救治。
暮寒就一个一个坚持上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姐姐。
后面又接连捞出来几具死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浑身都是白的，毫无血色。
他身子失去重心，猛然向后一退，没稳住，倒在地上。
他不敢想象暮雨变成这个样子。
暮雨是爱美的，从来都是。
小时候妈妈去世，爸爸不可靠，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没个正形。
是暮雨一手将他带大的。
暮雨从小就生得好看，招人喜欢。
她出去找兼职时，也因为长相没有多大阻碍。甚至因为这副较好的面容，还被人特殊照顾。
那个时候，就算干活再累，她也不会把自己弄脏。
回到家时，她还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如今她生死未卜，他一颗心揪着放不下。
晚上的酒店里，人很多，他只能在前台的椅子上将就一晚上。
虽是剩下，但是这里开得空调温度很低，他带的衣服太过单薄，抵御不了寒冷。
浑浑噩噩睡着后，前半夜被冷醒了。
睁开眼，是晃眼的灯光。
这里一片寂静，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无人问津。
他打开行李箱又翻了翻，确实是没有多一件的衣服了。
所有的衣服在身上依旧冷得他瑟瑟发抖，双手抱着手臂不停摩挲。
看着外面的夜色，没有星星，没有月光，一片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冷。
咽了咽口水，想到前台去，却还是没有。
无奈他只能走到门口去，蹲在墙边。
看着昨日凌晨更新的消息。
还有很多失联的人没有线索，但是上面没有关于暮雨的任何一点消息。
只是之前有一个暮雨遇难的新闻，却并没有交代是否找到她本人，后续又是怎么处理的。
这么说，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看了看手机，没有一条消息。
安默还是不肯低头，还是在和他比赛。
娱乐新闻里，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安默的关键词，最新消息就出来了。
无非就是一些绯闻，花边新闻。
《新晋小花安默疑似恋情曝光，与男方甜蜜观影难舍难分》
《安默的男朋友曝光，竟然是他》
他神经紧张，点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几张照片都是网上比较火的，是他从没有看见过的。
照片中安默穿着短上衣，带着口罩和鸭舌帽，搂着一个男人的手臂，从一家电影院出来，准备去车库。
这张照片拍于前天晚上。
那晚，他得知暮雨遇难，不省人事。
他一直等的那个人却在挽着别的男人的胳膊看电影。
想来真是讽刺啊。
文章后面爆出了安默的男朋友信息，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不是他。
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地下情人，见不得光的存在。
如今，想想，这一路还真的是，不值。
“可是，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他眼眶红红的，呢喃的声音沙哑难耐，喉咙疼得像是有刀片在上面刮。
望着屏幕，发呆到后半夜。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又含着泪睡着了。
新的一天，出了太阳。
他看见头顶有直升机在盘旋，一直不肯离去。
就像自己一样，执着，却又可笑。
“你也是来找人的吧？”
发呆之际，有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赤着脚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疲态显而易见。
“我来找我姐姐。”他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开口时又失控地流眼泪，哽咽着耸肩，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男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哭成这样。
只能安慰地开口：“你放心啊，会找到的。”
“我们现在缺人手，你要不加入我们一起找？我也是来找我老婆的，她前几天回这里探亲，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要！”暮寒仿佛看见了曙光，一把捏着男人的手，坚定地点头，“只要能找到我姐姐，干什么我都可以！”
他就这样加入了志愿者队伍，亲自参与了收尸的全过程。
有些尸体被从泡在水里的车窗里拉出来时，已经发出腥臭味。
他生理性地反感，吐了好几次。
之后好几天，倒也适应了。
搜索的范围扩大，加入的人员也越来越多。
水势开始下降，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进行。
只是，仍旧没有暮雨的消息。
半个月过去了，她就像是人家蒸发了一样。
任凭他怎么拼命地搜寻，都不见影踪。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了。
瘫倒在一处水势较低的地方，任由自己泡在水里，感受着蚀骨的寒冷。
“姐，你到底在哪”
他眼底又氤氲着水汽，抬头看天，一片明媚。
这水，这么冷，自己一个男人都受不了。
暮雨那么一个女孩子，要是也泡在水里，没有人救她
她该多绝望。
他一直跟在安默身边，忽略了暮雨。
从来不问她在哪里。
直到现在，他心里一直残存着一丝侥幸。
万一，她不在这里呢？
万一她提前走了呢？
他嘴角刚扬起一点希望的弧度，另一个暮寒就残忍地问他：如果她没事，为什么不理你？
他心口闷得透不过气，只觉得呼吸困难。
难受
一直没有暮雨的音讯，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遗弃了。
“姐姐，你是不是恨我？”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寒冷中沉浮，声音带着沙哑和疲惫，“你恨我吧，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
一阵强风出来，吹得他脸庞刺痛，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闭上眼睛，身子下滑
任由冰冷的水灌进嘴巴里，冰冷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想努力地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
可是一种无力感却从脚踝处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根本无法支撑。
他想要求助安默，却连声音都嘶哑得厉害。
他知道，如果安默来了的话，或许还能救他。
但安默并不会来
他不敢奢望太多。
因为，安默并不会来。
最后，整个身体被水吞没。
睡眠荡漾了一条条的涟漪，很快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
“安默，表现不错哦！”
最新一条片子一遍就过。
导演赞许地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笑笑，跑到一边接过来助理递过来的手机。
打开微信，那条置顶联系人那里一片寂静，没有一条消息。
她怕是网不好，点进去刷新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们没有吵架的时候，暮寒问她：“要不年底就带我间岳父岳母吧？”
她没有回复。
后来暮寒也没有问。
冷战这么久，他当真沉得住气。
既然你不慌，那我也不急。
他退出微信，点开一些头条软件。
里面大多数是影城的水灾消息。
但是她买了热搜，把自己恋情曝光的炒作绯闻上了一波热度。
不知道他是不是没看到，不然为什么还不来找自己要个说法？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附近的人的欢声笑语，心中烦闷。
时不时拿起手机，没有消息。
只能自己抱着剧本心不在焉地熬时间。
助理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她。
“安默，暮寒的姐姐在影城，现在生死不明，你还是”
“你说什么？！”安默几乎是第一时间跳了起来，慌乱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助理，“你说暮雨她出事了？！”
助理点头。
“不可能！”她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呢？那么多地方，偏偏她就在那里？”
嘴上说着不相信，不受控制地颤抖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拿起手机开始看影城的相关消息。
最终却是检索到了一条。
目光定在手机上，脸上一白，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人也瞬间失去了骨头般倒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嘴里才念念有词。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眼泪顺着眼眶流下，却是没有哭出声音，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微微发着抖。
她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怎么可能，暮雨怎么可能出事啊，她不是说了等我吗？！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回国吗？她怎么可以食言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是骗人的不会的”
“暮雨暮雨”她喃喃自语着。
助理被她这样子吓坏了，连忙跑过去将她扶住，“你冷静一点，现在没有她的消息，不代表她死了。”
“暮雨，暮雨她不会有事，对吧”
助理被问得一愣，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
“暮雨一直很坚强，她一定可以挺过来的，对不对？对不对！”
安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神色，随即又变成了担忧的神色，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不行！暮雨，你不能出事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你不能丢下我，不能的”
她抱紧了双膝，只能看见双肩的起伏。
缓了好久，她突然抬起头，苍白的脸色看着助理，“暮寒是不是知道了，去找暮雨了？”
“应该是这样吧。”
“那他不会”
她不敢往下想了。
一切想法都在恶魔般地往坏的方面撺掇，撞击着她的神智，疼得她无法支撑。
助理去给她请了假。
当天下午，她就赶往影城。
在路上，她给暮寒发了消息。
【暮雨，我们不冷战了好不好，你找到暮雨了吗？】
【我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坚持一下啊。】
十多分钟过去，她点开那个聊天框，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以前他的消息都是秒回，就算再晚，也不会超过两分钟。
她心里慌得厉害，一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会的，他可能只是没有看到消息。
她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拼尽全力也稳不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半小时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去
她是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点了通话。
突兀的铃声在车里越听越刺耳，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画面上显示：对方无响应。
她心里一紧，更加害怕，第二个电话发过去。
对方无响应。
可能是没网。
她拨打了手机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
“对不起”
电话接踵而至，失望纷至沓来。
她在后排捂着心脏，疼得倒在旁边座位上，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