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不公
下午, 程沂的病房里又有人来拜访。
是陆骁。
程沂跟陆骁的分手虽然表面和平，但是实际上却非常地不体面，算是以一方出轨而告终。那时候程沂对陆骁算是彻底没感情了, 甚至对于这样的人, 他是有些厌恶的。
不过苏宿做完手术后, 程沂一个人照顾苏宿，跟傅以砚也形同陌路, 其实过得有些吃力。
陆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帮了程沂很多忙。程沂自己倒是不太习惯接受别人帮助，但是苏宿这边, 他也实在是一个人有些难以为继，就接受了陆骁的帮助。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受了人的恩情也是如此，两人的关系渐渐缓和，算是朋友了。
不过陆骁毕竟本家在国外, 前几个月他有事要离开Z国几个月。那时候，他和程沂怕是都想不到, 这几个月会连续发生这么多大事。
陆骁昨天才回国，正打算和程沂见个面, 却找不到人，找人查了半天，才知道程沂险些在车轮下丧命。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往这个小城市赶来了。
陆骁到时，傅以砚正在给程沂喂水。
程淮律已经先离开了。
“程沂, 你没事吧？”陆骁进来看到程沂后, 就连忙问他。
他来得匆忙, 顾不上带什么花和礼物。
傅以砚见到陆骁, 却是眸光微沉。
他从前便知道程沂和陆骁的私交不错，那时候他们结婚也才没多久。
基于此，外面的风言风语倒是不少，傅以砚那时候并不在意，这些最多就是让他在程沂身上又加了一个猜疑，想着或许是他对程沂太过冷淡，让程沂美梦破碎，转而又另寻出路了。
这些也只是无端的想法，他不笃定，也不打算去验证，因为他不在乎程沂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且他觉得，程沂就算跟陆骁真有关系，也无所谓。毕竟他跟程沂的婚姻只是个空壳子，程沂耐不住寂寞再正常不过。
但是他现在看着陆骁，却终于有些碍眼了。
程沂抬起手，示意傅以砚先把水杯放下。
傅以砚把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没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程沂对陆骁说，“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对陆骁，态度算不上多热络，但是和面对傅以砚、程淮律时却显然不同。
傅以砚能感觉得到。
他面对陆骁时，是朋友间的友好熟稔，面对他们两人时，却是表面温和、内里冰冷的疏离。
“昨天。”陆骁说着，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抱歉，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
“没事。”程沂摇头。
他知道陆骁是关心他，才这么急匆匆。
“我就走了三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陆骁忍不住有些怪他。
他也是才知道，他走了没多久，程沂就被人诬陷，身败名裂。
甚至在网络上都被人曝光，哪怕程沂结婚后已经没有在娱乐圈活动，他依旧被人抓出来狠狠鞭尸了一顿。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我家长，我还能找你告状吗？”程沂有些好笑。
“至少你跟我说了，我肯定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陆骁说。
他知道在那个小镇上，程沂只能靠着开网店、卖编织品为生，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心疼得厉害。
“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程沂摇头。
“陆总，你先坐吧。”傅以砚突然开口说。
陆骁这时候才注意到，傅以砚也在这里。
陆骁神色几经变化，最后露出了一些怒容和敌意。
但是他却把这些情绪压在了眼底：“不用，我和小沂说说话就走。”
“听说陆总你前些天完成了一个并购大项目，恭喜了。”傅以砚说。
“没什么好恭喜的，早知道去几个月就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也不会走了。”陆骁似笑非笑地说。
程沂有些头疼：“可以出去谈吗？我有些困了。”
昨天动完手术，麻药的时效在早上就过了，程沂吃了点止疼药，但腿还是疼得厉害，精神也格外短些。
“我守着你睡吧，你一个人在病房里我不放心。”傅以砚轻声说。
陆骁知道，这是傅以砚要赶人了。
他几乎要被傅以砚气笑了，原本小沂的婚姻里这人跟死了一样，现在出了事情又过来装深情了。
但是他也顾念着程沂的身体，没再多争论，跟程沂告别后就离开了。
程沂沉沉睡去。
……
程沂在这座小城市的市医院呆了几天，病房里倒是很热闹，傅以砚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他，苏宿白天也基本上都在，晚上了才会被程沂赶回去睡觉，陆骁也是一天来一回。
倒是程淮律，两三天才见一回，每次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过了一个星期，程沂情况稳定了，傅以砚就安排他转院去A市，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更好。
程沂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说来这个回A市怕是也有些好笑，他几乎是被人赶出了A市，现在又算是同一拨人，要把他带回来。
真是魔幻到不像是生活在现代。
程沂去了A市，苏宿和陆骁也跟着回来了，回到A市后，程淮律来看望他的频率也变高了，不过每次也就呆一两个小时就走。
他不知道，程淮律一直在忙着程淮礼的事情。
程淮礼诬陷程沂的事情，程淮律起初是不知道的，但是他觉得程沂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因此一直在调查。
最后他查到了程淮礼头上，程淮礼似有所觉，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但这并没有让程淮律停下调查的举动，在调查过程中，最后士不仅查出了程淮礼诬陷程沂的证据，还查出了程淮礼计划着要谋杀程沂的端倪。
一开始，程淮律只是在调查这件事，在发现是程淮礼所为时，他其实没想好要不要揭穿他，但等他发现程淮礼要买凶谋杀程沂后，顿时心中的底线就彻底被崩溃，他实在没想到程淮礼居然这么疯狂。
可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计划实施就在当天。他首先就是想找到程淮礼。因为他那时候赶到程沂那里是远远来不及的，而且他也不知道程淮礼究竟买通了谁，唯有找到程淮礼，阻止他，让他买通的人停手，才能解决这个事情。
但他却始终找不到程淮礼。
他答应程沂，要帮他找回公道，让法律制裁程淮礼。因此在程沂手术结束后没多久，程淮律就一边收集证据，一边调了许多人手去找他，忙得团团转。
最后，他在国外某度假酒店找到了程淮礼，几乎是半强制地把他带回了国。
程家大宅中，他们两人对峙。
“我已经报案了，明天就会向法院递交证据，你今天去自首，还来得及。”程淮律站在大厅中，对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显得有些狼狈的程淮礼说。
他声音很冷，程淮礼却笑了。
他低着头，笑得讽刺。
“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还给我自首的机会？”他抬起头，看着程淮律说。
程淮律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程淮礼突然提高音量。
“为了程沂，你要把我送去坐牢！这就是你说得会保护我吗？”
程淮律深吸一口气，开口说：“你该庆幸法律的宽容，你想要程沂的命，他侥幸没死，而你只需要付出几年的自由。淮礼，你总是说着不公平，其实你已经占了最大的便宜。”
程淮礼却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什么叫我占了最大的便宜？”
“我在程家活了二十年，谁都告诉我，我是程家的小少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是你的弟弟，是傅以砚的未婚夫……突然有一天，你们告诉我，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程沂才是！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傅以砚的婚约者，这些都是程沂的！”
“那你们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公平吗？我的人生在这一瞬间崩塌了。你们抱错了人，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些？我二十多年活的是个笑话？只是个错误吗？那谁又来还我公平？！”他双眼通红，近乎歇斯底里。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抱错，别让我享受这些生活，让我像程沂一样长大，不也很好吗？他得到了我亲生父母的所有疼爱，然后我父母死了！他又……找到程家来了。”
“难道我就该坐以待毙吗？就该等他来了，客客气气地把一切都还给他？凭什么？为什么最后所有的错误是我来买单？又不是我犯的错误，为什么要以摧毁我的一切去为此买单？”
程淮律看着他，忽然叹息：“小礼，是我把你宠坏了。”
“是，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误，也不应该是你来买单。所以，爸妈和我都不曾逼你，你依然好好地做你的少爷，你的巨星。”
“但这只是因为你可怜我，因为爸妈像喜欢宠物一样喜欢我，因为程沂不好掌控他们才不得不选择我！”程淮礼说。
“那又怎么样呢？”程淮律突然反问。
“给你这些，你就该心生感激了。”他低声，近乎呢喃地说。
“这些本不属于你，尽管不是你的错，但总是要物归原主的。站在你的角度，你无辜，站在程沂角度，他又何其无辜？”
“说到底，也不过是金钱的游戏罢了。”程淮礼讽刺地说，“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我得到了不属于我的金钱、远远超出我本身价值的金钱，因此它衡量着我的人生，尽管我跟程沂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但他天生金贵，而我天生低贱。所谓的‘公平’，也不过是以金钱来衡量。”
正是知道钱权的重要性，他才这样不愿意放手。
“是啊。”程淮律却供认不讳，眼中对于这个养弟的怜悯在一点点消失。
“小礼，我曾经也想过，这一切对你不公平。所以我那么偏袒你，所以你还是坐拥着一切。”
“但你说得对，只是金钱的游戏罢了。”程淮律说，“你得到了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该小心翼翼，而非一次又一次地越出底线。”
他俯下身，在程淮礼面前轻声说：“你嘴上说着厌恶金钱，其实比谁都想要。你憎恨金钱的不公平。其实你最想得到的就是金钱带给你的特权——这甚至能让你草芥人命！”
“你问凭什么程沂得到了苏家夫妇全部的爱后又来抢夺你的，可小礼，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吗？拿苏家夫妇的爱跟程家少爷的位置换，你真的愿意换吗？”
程淮律最后笑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总是贪心不足。”
“但我也才发现，原来我的耐心和怜悯，一直有那么一点。”
“说完了吗？”
这时候，突然传出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程淮礼吓了一跳，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傅以砚的声音。
“没必要跟他说那么多，让他有病治病。”声音继续传来。
程淮礼这才发现，程淮律的手机一直是通话状态，还开了免提。
“还有，不是真心后悔的自首不算自首，程淮律，到这时候了还心软？”
程淮律低低一笑：“不心软了。”
“明天早上，我就会让人把证据呈上法庭。”
程淮律说着，拿过桌上的手机就转身准备离开，离开前跟守在门口的保镖说：
“看好小礼，今晚别让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