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只飞讯纸鹤悠悠由从窗外飞入,时衍之将纸鹤摄入手中展开,现出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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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宗主,目前众人已抵达定安城。谢脉主因先前以灵气维持云舟运转,这几日便闭关修养。他似有下令,命游执事及木执事看住明风绪。但因文剑衣之协助,明风绪依旧寻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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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衍之将纸鹤收起,又从袖中召出先前所得的两只纸鹤。他将其中颜色似玉的那只挑出,另取出一只木匣模样的法宝,将之打开,方寸大小之木匣现出内部却似深不见底,原来是一件收纳乾坤之法宝,其中隐约能看见堆放着数枚玉色纸鹤。
时衍之轻轻抚弄过这只新得的玉色纸鹤,似乎寻常纸鹤经了谢素尘的手,染上过他之云气,亦变得更精巧秀致了几分。
这只玉色纸鹤上所写之事,与另两封飞讯纸鹤上的内容大体一致,只更多出未能看住明风绪,令其寻隙离开,有负宗主所托的愧疚,以及是否要派人拦截明风绪的疑问。
时衍之捻动术法,回讯‘不用,我自有安排’,接着他将玉色纸鹤亦放入木匣法宝收好,便又随意挥袖,灵火术法凭空燃起,将另两只飞讯纸鹤烧为灰末,湮灭形迹。
这三封飞讯纸鹤于半日间前后依次而至,来自不同修士之手,所提及的却是同一件事。若只有谢素尘一人的飞讯纸鹤,时衍之对信上内容只会相信二成,再加上木十三的那只飞讯纸鹤,他便更信上二成。
唯有暗棋发来的第三封内容亦与那两人发来的讯息一致,时衍之才会信上七成。
此时三封飞讯纸鹤内容互相印证,木十三之飞讯更提及明风绪乃是向定安城与平安城间的水道离去的。
时衍之心中思忖,那处水道流经赤浑山,若借水道灵气御剑而行,不出三日便可抵达赤浑山灵矿。
他又再发出飞讯,具明自己所揣测的明风绪将到达赤浑山附近的时间,并又接连发出数道飞讯,命下一应排布。
时衍之所以为的此时正前往赤浑山之人,如今正缀于谢素尘身后,同他一道,向定安城外的七星岭前进。
先前明风绪问及墨驰烟昔日是否也曾来过定安城,参与过修缮此处修士洞府之事,不过是因话题带到,明风绪才会随口一问。
此时这问题被谢素尘不轻不重地堵回来,明风绪也毫不意外,盖因两人关系恶劣。
墨驰烟常年于宗外云游,本是不欲过多涉及四尚宗之内务的,象脉之中许多琐事,也任由谢素尘的人处理,只不做得太过,他便并不多过问。只有时,为照拂姐姐和剑脉,令剑脉相关利益被时衍之之流蚕食殆尽,才会数次摆出自己身为象脉长老的身份,对上身为脉主的谢素尘,制衡于他。
但即使如此,纵使有时墨驰烟占了上风时,亦会劝导姐姐予时衍之谢素尘之流利益空间,不若那两人一旦得了上风,是半步亦不愿退让的。
墨驰烟为人端方清正,明风绪偶有在他面前埋汰宗主那波人时,还会为他所阻止,或是说莫要于背后妄议他人不是,或是劝导明风绪,对宗主及谢脉主皆应显出尊重。
不若那谢素尘,虽为一脉之主,却处处附和于宗主时衍之,除却他自己的部署,丝毫不管象脉其他人之利益,对上宗主及他之下属温和如春风,对上其他人却总是端着态度冷下面容,仿佛气盛几分,他便占理似的。
他之下属游引星面对墨驰烟时,亦总是敌意满满,明风绪心中推想,想必谢素尘没少在背后诋毁墨驰烟。
明风绪没静下一会儿,便又道,
“既然墨长老负责的是灭除妖类遗害一事,谢脉主与他不在同一处,并不清楚,那么想必谢脉主负责的修缮此城修士洞府一事,墨长老应也不清楚了。先前见了此地洞府,既化用此地山河走地势,更聚灵气,其中又暗藏五行八卦,玄机极深。风绪对此分外有兴趣,不知谢脉主可否与我说道说道?”
谢素尘便只淡淡道,“此处选址结构为先人所留,我所做不过是再炼法宝修修补补,没什么好谈的。”
未等明风绪回话,谢素尘又问,“你既跟着我前往七星岭,便也不问一句,为何要前往那处么?”
明风绪本想讥诮两句顶回,却忽而想及上一次谢素尘是去见亡故之人。他倒因此收敛了形貌,“便听谢脉主说明。”
谢素尘因他陡转的态度,瞧向他一眼。
此时明风绪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轻浮,眉眼间敛起尖锐的笑意,因而显得眉宇更舒展两分。此时仍是晨间,日光明澈却又柔和,更令他之五官轮廓柔和些许,眸色亦因晨曦之因,似有点点碎金,倒让谢素尘生出一种清冽的温和之感。
明风绪有几分肖似其姐明露华,容貌皆是极盛,但此时瞧着,略敛去气势,他之五官却仿似又有了些其兄明霜止的轮廓。
谢素尘心下恍然,暗道他们毕竟也算是有血缘关系。
他收回思绪,令自己不再去想往事,“此次我等将通过恒天锁之二的天璇恒天锁前往西洲,此事你应已知晓。”
“昔日便正是开创了四尚宗的四位上古仙人,由七星岭中炼制而出仙材星陨铁,又将所得的星陨铁分为七份,各自分别为核,炼成七星恒天锁之七段,并以此仙宝锁住东,西二洲。”
明风绪自是知晓恒天锁与那些相传的故事的,但原来恒天锁与四尚宗还有如此关系,他却是第一次听得,不由惊奇,
“原来我宗与那恒天锁还有这段故事。”
他想了想,又好奇道,“那这番谢脉主前往七星岭,是想要去取些那什么星陨铁么?”
世间蕴藏灵气之灵植炼材不可计数,纵使修士只要能做到引灵气入体之后,思维与记忆力便都能得到灵气增幅,但那毕竟仍是有限度的,且对灵植炼材的了解亦受修士自身所阅读学习过之玉简所限制。
明风绪于炼器灵材上并无多少了解,只分外出名的,或是曾好奇过,或是身边有谁念叨过的能留下几分印象,旁的便皆是模糊不清。
此时听及未知炼材星陨铁,故有此问。
谢素尘冷嗤一声,“世间已再无仙人,又何来仙材。纵使昔日上古仙人未竭尽七星岭之蕴藏,纵使有所遗漏,漫长岁月以来,也早已被往来修士取尽了。”
“如今那处仍是灵地,乃是因其间的枫杨涧峡亦源自四尚宗往生湍涧,与罡心瀑及水云深涧亦是同源。”
明风绪不由思索,“不是说宗门里有太上长老们,皆在那明悟云流之上的登仙境里悟道,只待再有突破,便能登上天阶,成为仙人。”
他这般一想,虽姐姐提及曾见过太上长老降下的旨意,但那些概念于他而言,目前仍太过遥远了。明风绪的思路便绕回枫杨涧峡,
“听着倒像是此地仍能存有灵气,皆靠我宗漏出些蕴含灵气之水源似的。”
谢素尘淡淡道:“或许吧。”
他未再深入蕴藏灵气之水源的问题,只又解释道,“所以此处能作为灵植炼材的,便是枫杨涧峡两侧受灵气蕴养的枫杨木。只除非年岁悠久,枫杨木最多只能做黄阶法宝,你先前与木十三比试时,所用之木剑便是由此处所取枫杨木所制。”
明风绪便回答道,“这我自是知晓的。此木所制之木剑虽经不住过多灵气,却反倒可蕴藏剑意,于我剑脉分外有用。”
“这一点,谢脉主年长于我,眼界学识亦远高于我,自也是清楚的。只不知晓,往后分予剑脉之枫杨灵木的份额,可否多些?”
谢素尘冷笑,“因循宗门旧例,灵植炼材应按各脉内门修士数额而定。明执事若有不满,还是去与寻出这旧例执行的宗主论道。”
虽相传四尚宗建立时,占脉乃是四脉之首,但至魔祸之前,老宗主统领四尚宗之时,占脉早已式微多年。
因剑修斗法极强,更有越阶战斗之力,且如今灵气不抵上古充沛,能最大程度将灵气转化为战力的剑修,四洲之间皆推崇致至。因而魔祸之前时,剑脉便是彼时四脉中最强盛的一支。
只漫长魔祸间,剑脉老脉主道侣二人皆亡,长老,高阶修士死伤无数,如今其中修士人数,只比占脉略多些。
因此若按昔日旧制,以内门修士人头来分,剑脉又无占脉之特权,每每分得的修炼资源都少于另三脉。
但四尚宗历时久远,曾用过的分配制度不知凡几。因此与其说时衍之是因循旧制,不如说是刻意针对剑脉。
不等明风绪反驳,谢素尘又反问道,“且据我所知,墨驰烟更匀过剑脉一成份额。我既已默许此事了,倒不知明执事为何还郁积于心?”
明风绪心道,你那是惹不起墨驰烟,说得倒好像你与他有什默契似的。
他倒也没继续针对此问题下去,“那风绪便倒是谢过谢脉主默许了。只不知,脉主此次为何要前往七星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