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却道在时衍之欲以巡视象脉属地乃是宗门事务,借此欲令谢素尘限制住明风绪此行行迹时,明风绪早已如先前谢素尘所料想一般,心中早想好了寻个由头中途离去,前往那赤浑山矿脉一探究竟。
他心中揣测,谢素尘肯定会一路为难自己,对方身为一脉之主,若真正拿出身份以势压人,倒也难办。这般思索,他便想及象脉所属地界中,虽谢素尘的人已控制了近半,剩下部分是其余长老们的人分散控制的。
三座凡人城镇中,最临近四尚宗的平安城,便是属于墨驰烟的亲传弟子武剑疆所管辖。
若能借他之机会,摆脱与谢素尘同行一事,得空前往赤浑山矿脉探查,再于前往西洲前的恒天锁链前汇合,便可既不耽误论剑一事,又寻着空隙取得时衍之贪昧之证据。
只明风绪虽与墨驰烟相熟,更是与他的小弟子文剑衣常有往来,对那已成为象脉长老的武剑疆,却并不十分熟悉。
文剑衣与武剑疆同为墨驰烟的弟子,但实际上年纪辈分皆有所差。明风绪生于魔祸横行之乱世之末,虽父母皆丧于魔祸,长兄也因此下落不明,但他在记忆朦胧中,多少还残存着些许记忆,而文剑心则还要年幼些,他踏入修真之道时,世上已再无魔头。
而武剑疆在那个时期,应已踏入高阶修士的领域了。
明风绪第一次见到武剑疆,是见他与长兄明霜止及长兄之友墨驰烟一道来的,他们彼时应才从战场上离去不久,听及或有魔类潜入后方,便急匆匆赶回。明风绪想起,那时他们人人剑柄之上,皆绑着数根白色丝线。
很多年之后,明风绪才明白,那是为同宗身陨之人所束之牵灵线,皆以仍存活之修士之灵气牵引,令他们之游魂借此寻着复归四尚宗的道路。
相传只要如此做,即使身陨之人死于宗外尸骨不存,他们的灵魂亦可归于四尚宗中央的往生湍涧,洗去一世浮沉,再入轮回,来世仍为身具灵根的修士。
那是明风绪第一次见到武剑疆,因为先前并不相识,所以明风绪分外有印象,只觉得此人眼眸极黑,似平静无波的死水一潭,令人只是看着,心口便似被传染般地沉闷。
他的剑上亦缠着灵线,只是不知是因陷入战斗,亦或是染上了脏污,他剑柄之上的丝线泛着暗色,似沾染了干涸的血渍。
明风绪仔细想来,除去那次年份特殊的宗门祭天大典,他虽与墨驰烟交好,与文剑衣亦常有往来,却是只和这名墨驰烟的年长弟子,已身居长老之位武剑疆打过几个照面。
他记得彼此间只礼节性地交谈过几句,除却感觉此人沉闷不善言辞外,更多地明风绪便不知晓了。
明风绪此番既有此打算,他便想着如果墨驰烟事先传讯于那武剑疆,或是予自己玉简印信为凭证,自己便可开口借武剑疆之帮助,于半途中短暂离开去探查时衍之之事。
到那时,即使虽处于四尚宗所属地域之上,却到底是在宗门之外的。纵使时衍之有何能为,亦压制不了自己,而独面谢素尘,明风绪从未当其是多大难事。
纵使前日他曾以飞鸟打断自己与木十三之对决,但彼时明风绪未尽三分力,且停止对战更多亦是存点到为止,不令四脉面上为难之意。若真正斗法论战,那种以浅薄灵气凝成的云鸟,无需剑气,一点剑意波及便可破坏。
真正涉及斗法之时,剑修更是占尽优势。同等修为时,剑修能够最大程度将自身修为及灵气转化为战斗力,这方面唯有术修中精通攻击术法之人或可与剑修抗衡。
而炼修或是丹修等,除非借助法宝丹药等外力,否则几乎不可能是同修为剑修的对手。
几乎每一个低阶修士越阶挑战高阶修士的传说,都发生在低阶剑修挑战非剑修的高阶修士之间。
明风绪此时有了此想法,便直接前往墨驰烟之居所。
因相熟原因,他便只和门前两名弟子打了声招呼,令他们发出飞讯纸鹤于墨驰烟,不至于显得失职,自己却是十分熟络地向墨驰烟所常待客的书房而行。
明风绪于书房未见墨驰烟,便直接走向后方,见此地本有灵阵护佑,却在自己前来时解除,他便知是墨驰烟已察觉自己前来,默许了自己进入。
明风绪便推开殿门,不客气道,
“驰烟长老,风绪有事相求——”
甫一脚踏入殿门,未待墨驰烟回复,明风绪忽而深吸一口气,生出几分疑惑,“可是燃了什么香?”
但再又吸气,他却又自语反驳,“不对,也不似是有什么味道。”
明风绪眼力本就精准,因所行之剑道因素,对灵气流转分外敏锐,只分毫间,视线便捉住了殿中角落里一尊博山炉。
先前明风绪亦曾随墨驰烟进入过此内殿几次,倒不是没有看到过这座博山炉,盖因其瞧着便像是不凡法宝。
只此时,悄悄潜入过谢素尘所居之尚象居主殿后,再见到这博山炉,明风绪便瞧出几分相似出来,似是统一规制的法宝。
似看出他心中疑问,墨驰烟道,
“象脉各殿皆设有此类炉制法宝,其中皆与水云深潭之上的云气相连。先前我引动它稍释出过些许云气,或许便是你所以为的燃香。”
明风绪此时正凑近那博山炉,此时听得墨驰烟解释,再一深吸气,愈感水属灵气充盈,似有些湿润,明风绪便又以手悬于此法宝之上,感到微微温热,这热度混着温润的灵气,愈发令人舒心静气,他又察觉似有点点飘絮般细碎的浸透灵气的烟末,但除此之外,却也无法再感知到更多灵气流动了。
明风绪倒没想太多,只感叹道,
“你这里距离水云深潭已远去了一整个山头,这法宝却仍能调动深潭的云气,却几乎无需动用灵气,倒是有趣。”
墨驰烟便道,
“四尚宗立宗之时,曾以无数周天大阵及符箓灵宝,将四块先天灵地相连,四脉也各依灵地而建枢纽。此等与宗门地灵相结合之法宝,剑脉应亦有。”
明风绪想了想,“或许吧。但姐姐花了那么多功夫整理玉简,还没找出什么。”
四尚宗传承久远,四脉每一脉主事交接之时,皆会传下暗中之密。而为防意外,上一任主事与一脉枢纽处留下的灵识因死亡而消散后,现任主事亦可凭借玉证,取得一脉之密。
剑脉上一任主事并非身亡,而是下落不明,反倒令现任代脉主明露华无法得知剑脉之密。
墨驰烟垂下目光,未与明风绪在这话题上继续深入,便又问,
“急匆匆来我这里,又说要我帮忙,是为何事?”
明风绪便将自己意欲前往赤浑山矿脉一探,希望能借墨驰烟帮忙得武剑疆之助,于中途离开的计划说了。
墨驰烟听罢,只温声道,“此等做法,十分不妥。”
明风绪便有些急,
“为何?那时衍之几番遮掩,几番拖延,愈发显得那赤浑山矿脉可疑。此时不去,或许他便寻好方法,将可能的疑点皆数掩藏,便像先前数次被我察觉端倪一样!”
墨驰烟便温声道,“先静一静心,风绪。”
“我所言之不妥,是指你承辅佐谢主事同行巡视象脉属地,再前往西洲一事,中间离开,十分不妥,却非是指去查探赤浑山矿脉一事有何不妥。”
他站起身,宽袖拂过桌面本摊开一半的玉简收起,再展乾坤袖法,现出两只玉瓶,“此中为两炉才方炼制而成的蕴灵丹,本欲待你们出前交给你们,你既来了,便一同带给剑衣吧。”
明风绪知晓虽他和文剑衣手中各式丹药皆十分充足,但蕴灵丹是补充灵气最方便无害的丹药,但它每过些时日便会丧失部分药性,品阶下降,因此越新炼制的便越好。
墨驰烟并未回答明风绪先前所问之问题,只又说,“早些时候,宗主虽更重术脉利益,行事却到底仍具章法。直到现在,赤浑山之矿脉短缺至三成不过其中一件琐事。即使你不提起此事,我也欲前往赤浑山一探究竟。”
“且谢主事身有旧伤,风绪,你既称下辅佐同行之职责,便更不能现出差错。”
明风绪听罢复想,亦觉墨驰烟所言有理。且谢素尘与时衍之沆瀣一气,指不定象脉属地之上亦有些隐瞒差池,便应下话头,“也罢,赤浑山那事你若出面,任我们那宗主心中千般沟壑,皆没有用。我便也好好盯着谢脉主,以防他旧伤复发,拖延了行程。”
明风绪自是不与墨驰烟客气的,顺势接下那两只玉瓶,稍以灵识查探,便发觉其中满盛蕴灵丹,且皆为玄阶上品,十分不俗。
他知晓墨驰烟并不炼丹,但他却似从不缺乏丹药似的,连带着自己与文剑衣亦丹药充沛。但想及象脉只薄长老一位长老精通炼丹,且墨驰烟时常云游在外,收集天地灵材,想必是二人间有所交换。
只收起玉瓶时,却又觉其上似点点附着飘絮般细碎的烟末灵气,明风绪只当是同染了水云灵气,未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