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谓伪装
车厢里传来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木盒的开箱声、衣服的摩擦声,木板车厢的撞击声,很快就有人掀开了车帘。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墨染,她毫不遮掩的冲着拦在车前的兽人冷哼一声。
伯涂没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身边的那个美丽的雌性。
那个雌性手里捧着一个夜明珠,伯涂认得那是海边附近的鲛人一族某一年给华安城的礼物。此时,他却觉得那个珠子的光芒还不够亮,不够将那美丽的容颜再找得清晰一点。
“伯涂先生”伯涂听见有个好听的声音叫她。
“我在,巫女大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她,顿时觉得他怎么可以这么回答她呢。声音应该再放轻点,不要惊扰了到眼前人。
殷柒有点吃力的、柔弱的将夜明珠轻轻的搁在肩上,“车厢内空间狭小,你看还需要上来车厢里面看一看吗?”
当然需要。
伯涂的第一反应是想上去,不过车前的兽人们不善的眼神和墨染掉着冰渣的目光也让他清醒过来。虽然很可惜不能离得再近点,但他还是理智的退到了街边。
“不用了,我们已经检查好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殷柒越加轻柔的放缓了嗓音,不疾不徐的说着。
“可以,放行。”伯涂一挥手,城门口的守卫队散开,让出来了一条道。殷柒向伯涂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放下车帘,回到车厢里。
等遮住了外面那黏人的视线,那辆马车又重新离开城门口,继续往城主府里面赶去后。
伯涂站在后面,看着马车离开,下意识的深吸一口气,嘟囔了一句
“怎么一股药味?”看来巫女真的伤得有点严重啊。
赤垣沉着脸,满脸阴郁的赶着马车,身上的气势越加吓人。让周围的兽人们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大爷又生气了。
殷柒和墨染在车厢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们还在里面小声说着刚刚的事情。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从那些禽类守卫的城门走。赤垣也好,我们也好,完全没有必要。”殷柒半眯着眼镜,不疾不徐的回答
“因为那里是入城以后,离城主府最近的一条路。已经受伤的兽人是不会去关心那个城门是由哪个族群的兽人把持着。他们只会关心,回来的马车速度够不够快!”
殷柒坐直身体,刚刚在伯涂面前表演的柔弱气质现在一扫而空。“从安泰到了城主府里那么久了,他们还没有放弃寻找亚亭。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没有找到尸体。”
“你觉得他们接下去会做什么?”殷柒目光灼灼的看向墨染。
“会…会继续寻找?”
“不,他们会尽快的加紧脚步,处理掉青彦。”
“可是,青彦不是……”墨染不自觉的看向身后的那面车厢。
“对啊,小半个月了。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他还活着,明明那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去了。”殷柒似笑非笑的把目光看向那个隐藏在车厢里兽人。
“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
马车哒哒的驶入府门,停在殷柒的院子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兽人们上前将马车的后车厢拆解下来,抬出里面不知何时陷入昏迷的兽人。
躲在安泰身上的亚亭沉默的看着青彦被放在担架上被人抬走,他沉默了好久。最后紧紧握了握身边兽人的说,“谢谢!”
“啊,不客气。”安泰摇摇头,伸手挠挠后脑勺。
“我们是朋友嘛。”亚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上了带着青彦的兽人们离开了这里。
在惊蛰面前,殷柒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在等着什么。墨染看着站在她身边的赤垣,一边看向前面的两个人,大着胆子轻轻伸出手指点点旁边蛇族兽人的手臂,“你不过去吗?”
“在等。”赤垣看了她一眼,丢下两个字没有解释。
“怎么了,这件事情说不得?”
“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别生气。就是解释起来……”惊蛰有点踟蹰地解释到,准确说这事情并不是太复杂。可是他就是感觉,他如果没把事情说清楚。他可能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呵,那你可以慢慢讲。我不着急,就在这等你。”四个人在房间里坐下,看见墨染和赤垣也跟着进来。惊蛰没什么表情,就是更加尴尬了点。不过,反正一会解释清楚的话本来就要丢脸,再多两个人旁观也无所谓了。
“青彦还活着,是因为他在要出事前藏了东西,是他们禽类一族中的一件宝物。而他能拖延小半个月还能活下来,是因为我让人帮忙在一周前喂给他一种药丸。能够保证他存活半个月左右,代价是之后会虚弱上一个月。”说完后他停了下来,看着殷柒不说话。
殷柒等了好久下文,看惊蛰这样看着她才反应过来。
“解释完了?”
“嗯”
你认真的吗?殷柒揉揉眉心,莫名觉得心累。她知道惊蛰话少,但是没想到他给她个解释也能如此简洁。
“城主,你这是解释吗?根本只是交代了自己做了什么啊。掐头去尾的,这谁听得懂啊?”墨染在一边小声说着。
“算了,我问你答,如何?”殷柒看出来惊蛰是真心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解释清楚了,干脆自己问自己想知道的部分吧。
“好”惊蛰点点头,同意了。
“青彦藏下的东西很重要,有重要到会影响苍长老继承族长位置的程度吗?”
“有的。”
“那个东西既然不能丢失,就意味着在他找到那件宝物之前都不会轻举乱动。因为丢失了就表示苍长老即使继承了族长的位置也坐不稳,是吗?”
“是的。”
“那件宝物,在你手上吗?”惊蛰沉默不语,另外两个人吃惊的看看殷柒又看看惊蛰。
其实,应该说赤垣至始至终都只看着殷柒。
“既然青彦被关了那么久,他们还没找到那件东西。要不然是东西藏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要不然就是不在他们的族地里。我说的有错吗?”
“不,你说的没有错。一个多月前,东西就被秘密送到我这里。只不过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一直到青彦失踪,亚亭被送来。而苍长老又始终不敢泄露消息,才大概猜到一点。”惊蛰意味深长的眼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一个木盒身上。
“也就是说,青彦在一个多月前就发现苍长老不对劲。算下时间,大概他把东西送出去没多久就被关起来了。”她没去关注那个盒子,东西横竖也不是给她的。等到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一个星期多前保住青彦的人,是你在里面布置的内应吗?”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朋友?”
“对,单纯的朋友。”殷柒笑笑着说,“单纯的朋友好啊,希望他以后一切安康。你说对吗?”
惊蛰没说话,只是看着门外的天空不说话。
“最后一个问题,青彦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他抬眼看向殷柒,让殷柒以为他又要不回答的时候,他回答她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差点一起被收养的兽人。”殷柒站起身,拍拍两手手心。
“好了,问完了。大家都该去休息了。”
惊蛰回过神,“不继续问了吗?”
“不问了,知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等你有兴趣说的时候再讲吧。”
“……好”惊蛰离开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殷柒还是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墨染也先回去自己的房间中休息了,剩下赤垣和殷柒两个人在房中许久没有说话。
“你说,他最后希望我问他什么呢?”殷柒走到桌子边,端起一壶刚刚送过来的温水。赤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是等着我问他,我也是他的朋友吗?”身后有破空声传来,殷柒没有躲,任那条熟悉的蛇尾把她捆绑过去。
赤垣掐着她两边的腰窝,目光有些愤恨的看着她“我有时候会在想,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雌性的自觉。”
殷柒抬头仔细看看她,然后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拍拍他袒露的胸口,“自然是没有的。在我成年之前,我不会考虑这些的。而且……”
她把手里的茶喝完,把茶杯一放。“真的有那个雌性的自觉,我就该每天没遮脸的去街上晃几圈。那才是兽人一般雌性的做法,对吧。”
感觉到腰间的加大的力度,殷柒转而拍拍赤垣的手臂,“你不是才刚刚帮我采了草药吗?那就再帮我摘点其他的吧。”
她撑着赤垣的肩膀,靠近他的耳廓,在他的耳边念出了一串草药名。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一个小心心。虽然赤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加油,很重要的药方哦。”等她想从赤垣的身上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那条尾巴还紧紧缠绕着她。
“放开吧,我们该休息了。”赤垣沉默的放开怀里的人,他问道,
“你不担心如果一直没有成年,会有什么后果吗?”
殷柒回过头问他,“那你呢,如果我成年了,但不能生下也不想要孩子,你介意吗?”
“不,不介意。相反,我还喜闻乐见。”她一把抓住他伸手过来的五指尖。
“那样很好,看来我们暂时达成共识了,赤垣先生。”然后伸手像过去一样拍了拍赤垣的脑袋。
“小赤,你该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墨染就拿着一托盘的早餐进来了。殷柒刚刚起来不久,还迷糊着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裙。
“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殷柒问她。
“还行,听见赤垣回房间后就能睡个好觉了。”墨染没好气的回答她。
“嗯?有这么明显吗?”殷柒笑着给自己拿了一碗牛乳,顺便磕开一个鸡蛋。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虽然一般的雌性都很高兴会遇到这种情况,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雌性。”
殷柒笑笑,没有说话,反而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大口牛乳。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墨染眨眨眼睛,按道理她应该张嘴就说选择城主。她还记得大巫让自己到殷柒身边是为了什么,可是平心而论。她不觉得惊蛰是一个合格的城主,就也是一个合格的伴侣。昨天晚上的那场谈话,对方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伴侣话,真的有点太让人失望了。
殷柒也不指望她给她一个回答,只是慢悠悠的解决完自己的早饭。从房间里拿出几瓶药粉,和墨染一起去青彦的房间。
昨天回来的急,青彦身上还有许多伤口还未处理。她们到的时候,惊蛰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哎呀,是巫女大人呀。昨天真的谢谢你了。”青彦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唉,惊蛰,你下手轻点。捆得那么疼干嘛呢。”
殷柒把目光看向大巫,不是说服药以后最多支撑半个月吗?现在看着一点都不虚弱啊?
九嶷看明白了她眼里的疑问,回答他,“五天”
“五天?什么五天?”青彦在旁边问道,可是仔细看就发现他眼里藏着锋利的眸光。
“那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殷柒继续问他,大巫把目光转向青彦。
“都看我做什么?”其他三个人沉默不语,墨染倒了一杯茶给殷柒。然后回答他,
“当然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族群啊,失踪一个多月的青彦族长。”
殷柒看着青彦慢慢变得肃正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的兽人其实挺好玩的。至少每个雄性兽人伪装的样子都各有各的不同。
熟悉的几个兽人,赤垣习惯装点高冷,惊蛰是严肃,有时候还会带着点憨厚。大巫更喜欢不动声色的谋划。米昆、米乐则是一个乐天派,一个万能放心男妈妈。
至于眼前的这个矛隼,看起来更喜欢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痞子模样。
但是,私底下都是还带着猛兽们独有的凶狠和占有欲。
殷柒放下手里的茶杯,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怎么样,自己在这里可不要轻易动心。
如果可能的话,那个声音昨天又在梦里提醒她,相较于这个世界的雌性,兽人们所看中的生育能力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预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