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谓碰瓷
恰巧的是,远在城外院落的殷柒和赤垣也在说起同一件事。此时的夜幕已经降临,屋内新垒砌的小火灶里燃起了篝火,上面架着一口陶锅,正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我总是觉得,那位九嶷大人就这样同意我们入城的请求是不是太简单了?”
“嗯”
“出来的时候我问过守卫,之前并没有巫女之类的人员。大巫一职也是从十多年前才被提出来的,现在只有九嶷大人一人。”
“嗯”
“想来想去还是很奇怪,现阶段,现阶段卡着失忆不需要做什么,那不失忆以后呢?先熟悉城邦里的生活,他想让我熟悉什么?”
“给,喝汤。”殷柒手里被塞了一碗汤,汤水表面飘着一层肉油,里面还有几片菜叶,几块肉片。没有盐,但是熬煮的时间久了,也还是可以入口。
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碗汤,殷柒低头抿了一口热汤,抱怨道,
“小赤,你都不担心吗?我们两个之间,你现在比我更容易被盯上啊。”
“如果不想呆,打得过,我可以带你走;打不过就带你逃。”殷柒脸上一愣,然后仔细看着赤垣的表情,确认他不是在说笑以后。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
“最糟糕的情况不就是回到原来的境地吗?又或者大不了一死。更何况,现在表面看着也还好。”赤垣看着篝火边的雌性,他在城主府的时候听见了那句人族,大概知道那是殷柒种族的称呼。
那么被大巫看重,这个族群大概有不为人知的特点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人前,是因为几乎要消失了吗?
“你是雌性,很珍贵。只要你不走,除非叛城,华安城就不可能驱逐你。”赤垣看着殷柒,慢慢的低下头,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火。
“是啊,我是珍贵的雌性。”她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汤碗。深呼吸,心里做好准备,探身到赤垣身前,伸手,抚上那白玉的脸颊。
“那你呢?城里有蛇族兽人的,为什么今天要拒绝大巫的提议?”赤垣看着面无表情,实则略带紧张的握住殷柒的那双手,然后定了几秒,让自己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
“城里蛇族的兽人只有少部分是带毒的蛇兽,毒性还很小,其余的都是无毒蛇族。而我是带有剧毒的蛇兽。”他沉默了一会又说,
“在很久以前,蛇族里,彼此不同分支的兽人互相吞噬是很正常的事情。虽然现在很少,但是在带毒的蛇兽里面,这种事情也还是存在的,他们不会真心接纳我的。”
“还有呢?”殷柒试着抽出自己的双手,但是没有抽动。手指尖被紧紧的抓牢,
“你需要一条退路,你并不完全信任那位大巫。我会是那条退路。”赤垣坚定的看着殷柒,就像想把她看进心里一样。
“退路,如果我需要,你就不需要吗?”
不信任,殷柒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赤垣说的话,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她在下一秒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她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的话,至少惊蛰的表现不会是那般平静,而且她也相信自己的能力。
赤垣的话,她觉得更多的是依靠他们之间相处了近半年来的默契。殷柒没有再继续,可她默默的坐回篝火边,算是默认了赤垣的做法,不会再提出异议。
赤垣展开一张下午刚送来的熊皮,盖在殷柒身上。下一刻,弯腰想要抱起她,又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询问到
“需要我抱你回房间吗?”
“不需要啊,我自己就可以了,还有你睡哪里?”殷柒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看着赤垣。赤垣差点就想开口问她,能不能睡她身边。
但是马上又闭上嘴,因为不用问出来,他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
“我睡另一间房间。”殷柒看着赤垣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另一间卧室,放下门帘,只觉得他的整个背影都透着一股委委屈屈的气息,心里觉得好笑。
却又等到他进了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安静了一会。等到确认再没有声音响起,屋里的兽人已经睡了以后。没了笑意,冷下了脸,拿起篝火里的一根柴火,回到自己卧室。
殷柒点起自己卧室中另外一处篝火,屋子里摆着一张床,一张矮桌,几个蒲团,一个置物架。还有些没来得及整理的东西堆在角落,暂时不去处理。
她蹲在床边,拿起一根较小的燃起的柴火,摁灭在地上,就着上面烧黑的炭灰,在床边涂画了几下。做好除了自己以外别人看不懂的标记,就盖上披着的兽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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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觉得很新奇,自己的村庄里搬来了一户新人。不是往常的雄兽,而是一个蛇族兽人带着一位雌性。可是,村里作为亭长的安山叔事先又打好招呼,让大家不要随便去打扰他们。
平日里,那户人家大门紧闭,院墙又筑得高高的。独门独户,如果不是偶尔会碰上城中来接人的马车,根本就没人知道那户家里还有个雌性。
这样想着,安泰就碰上了这么久以来每隔几天便会来接人的马车。那只十分好看的蛇兽正扶着一身白色裙装的雌性上马车。
那个雌性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连样貌都看不清楚,但是裸露的手臂上缠着一条红黄相间流苏,上了车后也不将帽子摘下,只是探着脑袋,和蛇兽低声说几句什么就缩回去了。
而那辆马车上却是两名虎族的兽人驾驶着。看着马车将要离开,那个蛇族兽人背起篓子,坐在车厢尾端也要跟着离开。
安泰心里嘀咕着莫管闲事,只管往前走,要去华安城里的集市上换些东西。没想到离着城门不远的地方,在排队进城的队伍里又遇到他们。
只是他们被另外一群兽人拦住去路,虽然双方没有说话,但是两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紧张。雌性没有下车,安泰却看见马车上的小窗的帘布被掀起小小的一角。
“怎么,只是想和那个蛇兽说说话,聊一聊也不行吗?”有个骄纵的声音从人群中想起,安泰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是个非常骄傲的雌性。
听着声音也有点耳熟。
“丹丽,你别生气。那只蛇兽不搭理你是他的损失。我们不要理他了,好不好。”这个雄兽的声音对安泰来说更熟悉,那是属于原先的玩伴,亚亭的声音。原先他们在同龄的兽人中玩得最好,虽然一个是禽类,一个是哺乳类。
可是后来……安泰止住自己往后回忆的念头,继续在人群里围观。
“聊一聊,你想聊什么?一个禽类的雌性,你找一个爬行类的兽人聊什么?聊日常里面,爬行类如何捕食鸟类吗?”
“你!你不要太过分!!”灰白发的雌性生气的脸都涨红了。从来都没有哪个兽人敢那么无理的对她说话,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想和他产生交集。
“很过分吗?我又不认识你,愿不愿意搭你的话是我的自由,先撩者贱。”赤垣觉得很烦躁,莫名被人拦下交谈很烦躁,不想理会对方,便被对方一直在耳边吵吵很烦躁。
他觉得对方长得很难看,小眼睛,大嘴巴,脸比一般的禽类雌性小,看起来没那么平。身材圆润,皮肤比较白,挺着鼓鼓的肚子。兽皮衣裙的分离款式,让她看起来越来越胖。
怎么回事?华安城的兽人都宠雌性宠得没边吗?殷柒时不时还念叨着身材管理,荤素搭配。虽然他有时候觉得不能让阿柒吃结实点,实在是很遗憾。但不得不承认,两个雌性放在一起,他还是更喜欢阿柒那样的身材。
所以,这只禽类雌性是干嘛?炫耀自己的圆润吗?
米昆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和哥哥去接巫女,这个自己靠上来的雌性是干嘛的?
找那只赤蛇的?哦,那没事了。怎么单方面吵起来了?那条蛇不理雌性说话?这……
你一个禽类雌性找你天敌种族的雄性兽人聊天?
米昆敬你是个兽人,勇气可嘉。
米乐看着单方面争吵的场面,觉得除了头疼还是头疼。那只雌性是干嘛?当别人没看见你腿抖成什么样了还站在蛇兽面前,在挑衅吗?
“米乐”车里的殷柒掀开帘子,招招手,示意他稍微靠近车门。坐在马车里的殷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起了幕篱。只是因为坐在车里,所以把透纱掀起一角。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轻声说了几句,米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眼里闪着冷意。下车走到丹丽面前说,
“丹丽,你需要帮忙吗?”
“什么?”米乐的神来一问把丹丽问懵了,也把她身后跟着她的雄兽们也问住了。看着一副忧心忡忡的米乐,丹丽觉得奇怪可是又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米乐不是和那只蛇兽一起的吗?怎么好像是站在她这里的,难道是喜欢她吗?
丹丽红着脸,回答米乐
“不,我并不需要帮忙啊。米乐你……”
“真的不需要吗?可是我觉得你很需要帮忙啊!”丹丽话还没说完,就被米乐打断了。米乐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可说的内容却让丹丽变了脸。
“可是丹丽,你的腿一直都在抖啊抖。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从你一靠近我们的马车开始,就已经在打颤。丹丽,你在害怕吗?”
“不!我没有害怕,我只是想和那条蛇兽说话!”丹丽有点惊慌,不自觉得提高了声音。但是没想到,米乐反而又接过她的话头,声音也放大了一些,让在场的兽人都听见了。
“可你就是在害怕啊。你一个禽类的雌性去找一条蛇族兽人怎么会不害怕呢?他可是你的种族天敌啊,血脉里的惧怕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克服。一定是有人逼你的!!”
米乐一把抓住丹丽的手,看似担心,实际上是借着手上的力道制住雌性的行动。并且眼光锐利的往雌性身后的兽人们一扫。
“你们居然放任其他兽人威胁到自己的雌性,没看见她那么害怕吗?一直都在打颤,一雌多雄不是你们禽类的传统吗?怎么丹丽这么多伴侣还被人逼着往天敌兽人面前站,你们真的是太没用了。”
让人尴尬的气氛突然蔓延在人群里,先是安静片刻,然后围观的兽人爆发出一阵纷纷攘攘的议论声。
“对啊,那些禽类不是最害怕蛇族的兽人吗?怎么还主动往别人面前凑?”
“我一开始还在想是不是那个雌性看上蛇兽了,还在想这雌性口味真重。”
“哎呀,禽类的一雌多雄的传统原来还在吗?”
“没听见是被逼的吗?”
“那些雄兽是废物吗?都是雌性的伴侣,居然还让雌性被逼着过来!”
“那可是雌性啊,还是禽类第一美人的丹丽呢。”
“谁敢逼雌性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啊?”
议论声慢慢大了起来,丹丽身后的雄兽眼看就要不好了。一开始劝丹丽离开的兽人急急忙忙的开口,
“对不起,丹丽只是有点不舒服。一时糊涂了,我们这就走。”
“她糊涂了,你们这些伴侣也糊涂了,让她胡来吗?”米乐皱着眉头,一副‘你莫不是在哄我吧’的表情。
“燕隼一族的亚亭,你能保证你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