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谓华安
把手里的幕篱做好最后的收工，收拢好帽檐上长长的蕾丝，做好整理。殷柒抬手，看着眼见这个不中不西的改良版幕篱，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没有透纱、没有纺织机，在现在这个部族社会里，竹编的帽子可以用藤条、藤芯和其他材质差不多的植物作为代替品代替，但是原本用来遮阳、遮掩的面容透纱，在现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代替品。
还好，赤垣之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棉线可以勉强用一下。劈线，用临时做出钩针，长针、长针，锁针、锁针，长针、锁针、短针交织。等到把赤垣存放的棉线用得只剩下五分之一后，殷柒也编织出勉强符合她要求的蕾丝花布。
这几天，除了必要的换药外，捕食之类的工作殷柒都交给了小赤。又在距离树屋不远的另一边，给惊蛰搭建了另外的临时居所。原本按照殷柒自己的安排是将原本的住处先让给惊蛰他们，但是招到所有雄性兽人的反对。
最后互相协商的结果，就是华安城的兽人们另建临时居所。
顺便说一句，从那天之后惊蛰时不时的在山上寻找，陆陆续续找到几个原本失散的同伴。大家总是要整整齐齐的回去，这是当时他的伤还没好全，刚找到同伴的第一天时，就向殷柒提出借宿时所说的理由。殷柒没有多想，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可是从那天之后，赤垣和惊蛰站在一起的时候，空气里就开始有了箭拔弩张的味道。
那天和赤垣略微讲开后，赤垣近乎完整的讲了他所知道的这块大陆上的所有的事情和传承下来的的历史。除了部分碍于他流浪兽身份而不太清楚的地方，能说的基本就说了。至于一些默认的常识、惯例，也只能以后再看再了解。
实在不行的话，默念一句失忆大法好就是了。
殷柒知道对于其他兽人来说，一个失忆的借口可以帮她遮掩很多事情。可是那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因为一个不确定的失忆，就信任她而不产生怀疑。她现在能被华安城的兽人信任、接纳，只是因为她是一个雌性而已。
以及……惊蛰的默许。
她把做好的幕篱戴好系上，借着脚下的河面和还未彻底落下的晚霞，测试这顶幕篱换上细细密密的蕾丝会对她的视线产生什么样程度的遮蔽。同时也借着树枝和幕篱的遮掩，隔开另一边雄性兽人隐藏得并不隐蔽的窥探。
看着很快就暗下来的天色，她心里有一点后悔，她再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不要贸然出现在陌生的兽人面前，出现了最好也要遮下脸。
别人的惊叹、赞美不管在哪里，对于女性的自尊心来说都是极大地肯定。
可是这份肯定的前提是适合，谁受得了自己每一天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自以为隐蔽的观察啊。如果不是确定惊蛰曾经私下提醒过那些兽人，她差点想要取消去华安城定居的计划，换个地方安家。
“别看了，你没看见那个雌性都很不自在吗？”米昆的脑袋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哥哥米乐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比城里的雌性都好看。”他嘟囔着嘴，又悄悄回过头，确定看不见那个雌性后才转回来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
“你可以等她定居城邦的时候再去看她。”米乐告诉这个只比自己晚出生几分钟，性格却和自己大相径庭的弟弟。
“算了吧，那么好看的雌性。回去之后，一定会有很多优秀的兽人追求她。”米昆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火堆对面的惊蛰。
下一秒目光就被惊蛰抓了个正着，
“既然知道自己能力还不行，就抓紧机会锻炼。别到时候连追求雌性的资格都没有。”惊蛰边说边往刚燃起来火堆里扔下一旁备好的干树枝。
他往远处的火堆那里瞄了一眼，水面上的枝桠上已经看不见那个雌性。刚升好的火堆边只看见那个蛇族的雄兽背影，和一角露出的帽檐。
他压低声音，提醒几个后来的同伴。
“都说了别整天去看雌性，到时候那只蛇兽找你们打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和这段时间的前几个晚上一样，一夜无事。过了几天，一行人带上这次的收获，几头奄奄一息的凶兽和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兽。来的人少了近乎一半，多了殷柒和小赤。
下了雾山，穿过几个森林，途径些许村庄，一路平安无事的到达了华安城。城门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的，高高的耸立着。墙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雕刻着“华安城”三个字。不知道用什么染料抹成了黑色。
华安城依山而建，两面环山，一面朝海，这样就意味着在没有大型水族部落和它为敌的情况下，它的地理位置堪称优越。
城门上刷着红色的漆，旁边有几个守卫拿着长矛立在门边。经过时，殷柒看了一眼，是青铜，整个矛尖被磨砺得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泽。
进了城门，街上来来往往的兽人出乎意料的多。偶尔还有些还没长大的小雄兽，只有成年兽人的一半高，头上顶着一双兽耳，身后拖着一条尾巴。在人群里打闹、嬉笑。
队伍里，殷柒两手拉着赤垣的手臂，靠近他走在偏离人群的一边。偶尔听见身后的兽人和城里的其他人打着招呼。她看着设计的整齐的街道布局，还有那些标注清晰的指示牌、步行街、行车道，觉得这座城池的设计者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看见了用普通食草类动物的驱使的四轮车、两轮车，也看见了完全不用动物驱使的两轮自行车。
“等一等见过城主后，你们和我去见大巫。”惊蛰走在他们两人面前提醒道。
“大巫？”殷柒记得原先这座城邦中有一位大祭司，但是根据已知的信息，应该已经故去十多年了。只是当年，他出意外的时候没有找到尸体，而华安城方面又一直有人不愿意相信他遭遇不测的消息，所以大祭司之位便一直空着。而现在城里的这位大巫……
“他是原本大祭司的伴侣。”哦，是大祭司的伴侣呀。虽然雌性的巫女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出现过。
“他也是城中狐族的族长，是一个雄兽。”嗯？？那位大祭司的伴侣是雄性兽人吗？
“你们居然允许雄兽和雄兽之间结契。”赤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作为流浪者，他曾经遇到过雄兽和雄兽之间结契的情况。可那是因为那些兽人太过弱小，连一般兽人水准的2阶的能力都没有达到，没有雌性看得上或者所在部落的雌性太少了而没有被选择的权利。
并不是说不允许，相反，在现在雌性大大少于雄性兽人的情况下，这种情况还不算少见。只是兽人大都希望留下自己的后裔。所以，到最后会主动选择雄兽之间结契的兽人真的很少。
赤垣还遇到过，能力还算出色的雄兽想要走这条路，被族里的族人硬生生逼迫，断了这种可能性的事情。当然，那两个兽人最后的结局也算不上多好就是了。
“只要不损害城中的利益，华安城对兽人的选择都是尊重的。”惊蛰一点都不意外赤垣的吃惊，倒是殷柒反而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你们的大祭司一定相当喜欢大巫，那位大巫也一定很好看。”殷柒沉默了一会，叹息道。
“大祭司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人活着，最重要的事情是开心。”惊蛰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那么，大巫也喜欢大祭司吗？”殷柒最后的问题没得到回应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就要到达终于已经距离不远的城主了。说是城主府，但单从外观上看，殷柒觉得更像是一座园林。青石白墙、黛瓦粉碧，门前立着花岗岩，被人雕刻了奇怪的图案。只是在其他兽人的眼里是奇怪的图案，在殷柒的眼里却是小篆体的“华安”两字。
在进门前，惊蛰突然回头和殷柒说了一句。
“大巫从未忘记过大祭司。”
殷柒还在看着那两个小篆写下的字，听到后只是沉默的点点头。赤垣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的拉近了和殷柒原先就十分短的距离。
进了城主府后，殷柒与赤垣和众人分开，在另一边候客厅等候。等他们离开前，还有雄兽恋恋不舍的回头往后张望。殷柒依稀记得那是一对虎族双胞胎中的一个，就是不知道是米昆还是米乐。
十步一景，百步一绝，池广、树茂，长廊婉转曲折，放眼望去将整个园中建筑连成一片。只是园中的兽人看着不多，但是都十分的沉默，三人一组的行动。
“这里住的兽人很少，而且都很训练有素。”说着，赤垣也绕完空旷的大厅，安静的站在殷柒身后。
殷柒摘下帽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房间中墙上的壁画，内容是她有一点眼熟的飞天神女。画中只见神女、鲜花、莲台、琵琶、腰鼓，祥云朵朵，仙音缭绕，最后尽皆飞往一扇被云雾遮掩的山门。
“先等等那位大巫吧，见过以后再说，”她停顿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这些壁画是谁画的，挺有趣的。”她在三面墙上细细的找着，找了许久，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由变异的小篆体写成的“苍昊”两字。
等到她把视线转到距离这个字不远处，画着的一个疑似男性形象的飞天神女身上的时候，就听见有兽人往这里来的声音，还伴着清脆的铃铛声。
推开门，惊蛰看着等在里面的两个人
“殷柒、赤垣，这是大巫，九嶷”殷柒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那个飞天像，再看向那位大巫，微微低头，弯下了腰，行礼。
“九嶷大人”眼前的狐族兽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看见狐族。殷柒在九嶷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媚意。并不是他的动作或者气质上带来的，而是他的五官上，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如此。
“人族”殷柒猛地抬头，看向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