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雨已至
半夜的时候，宋虔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她敏锐的能感知到是从隔壁传来的。
宋虔睁着双眼，透过黑暗盯着两间房子相连的那堵墙，她清楚的感觉到李叔是离开了那间屋子。
要不要去看看？这个时间点他能去干什么呢？
宋虔想要起身，身体依旧是纹丝不动靠着墙。
算了，宋虔又闭上了眼。
李叔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没有必要这样盯着他。
天空一声闷响，惊醒了房内的众人。
雷声滚滚，锯齿形的闪电划过天际，将浓稠的黑夜劈得四分五裂，耀眼的白光在那一刻照得室内雪亮。
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来，和豆子一样砸在房顶和窗户上。
“虔虔！听得到吗？”对讲机突然传来岑愈急切的呼声。
宋虔猛然睁开眼，连忙拿起对讲机：“我在！”
“一个不好的消息，乔嫂羊水破了，门外的丧尸可能闻到了，现在发了疯地抽打着门，我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岑愈握着对讲机，眼睛盯着门口，现在房子里可以用的只有那小半瓶灭火器了。
岑愈将屋子里的柜子，桌子，一切东西都挪到门口，将门死死抵住。
小小的一扇门在外力的敲打下不停的颤抖着。
“小娜，你，你拿块布给我，给我咬着。”分娩的疼痛绞得何乔脸色煞白。
“你要坚持住。”陈依娜打着哭腔四处摸索。
“依娜你会接生吗？”岑愈问。
“岑教授，我，我就是个实习护士，接生从来没试过啊。”陈依娜抹把眼泪，把布折好递给乔嫂。
岑愈掰过陈依娜，天边划拉过的闪电落在她的眼底，衬得雪亮。“现在起你转正了，里面是一条生命你知道吗？”
陈依娜不敢直视，撇过头又看见乔姐咬着布忍住不发出声音的模样，她回头抽噎着：“我试试。”
“没有试试，请你倾尽全力。”岑愈松开陈依娜，拿着灭火器站在门口，“这些怪物如果要进来，那肯定是先杀死我，你放心，救援队已经行动了，只要我们，坚持住。”
岑愈噼里啪啦的闪电，看了看手表，四点半。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岑愈的话落在屋子里每个的耳边。
吴锐靠着窗，拿出望远镜看向岑愈所在的那一栋楼，楼下游荡着不少丧尸，楼道里的情况应该更严峻。
现在四点半，不是计划的援救时刻，但谁也不能保证，那边能不能撑过两个小时。
“不能再等，我们必须提前实施计划。”宋虔爬起来，撑着窗台，手指紧紧扣着边沿，目光向着楼下来回逡巡，接着打开背包，将白天做好的燃烧瓶放进去，一共有十二瓶，她装了八瓶。
宋虔歪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就跟从天上垂下来似的，茫茫一片。
她拍了拍窗台，担忧的看了向林羡安。这么大的雨，只要站出去，几秒钟就可以把人浇透吧？
林羡安有些踌躇，没了之前的干脆利落，就连谢玉清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谢玉清提着狼牙棒问。
林羡安撑着墙壁摇摇头。
“安安姐，你别逞能！”宋虔一句话让屋内人二丈摸不得头脑。
“没事，我总得试试。”林羡安扭了扭手腕。既然已经计划好自己和谢玉清去守个路口，自己总不能临阵脱逃。
吴锐焦躁的捋了捋头发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沉着声音：“都准备好了吗？”
“就等你了。”文斌说。
“暂时先别开火，引起太大动静。”吴锐抽出长刀。“李海华呢？”
“出去了，暂时还没回来，不过也应该快回来了。”宋虔紧了紧刀。
“不管了，文斌你到前面开道。”
“是！”
文斌握着门把手，小心开了个缝，原因之前扫荡过做好了防御工事，外头没有游荡的丧尸，他举着长刀率先出去。
众人一个紧接着一个，绕过楼道口的障碍，走下楼。
雨声越发清晰，林羡安的呼吸愈发急促，手脚冰凉，密集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林羡安站在雨幕外踌躇了一小会，才咬着牙踏进了雨幕。密集的雨丝落在林羡安身上，她身子不住的抖动起来，她感觉那些雨丝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一根根的缠上她的脖子。
天边落下一道闷雷，吓得林羡安身子一抖，脚一空，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丧尸听见声响围了过来。
宋虔拔出刀冲过去，文斌紧紧跟上，两人身法灵活，穿梭在丧尸之间，联手将围绕上来的丧尸砍翻。
宋虔上前扶起林羡安，林羡安反而一头缩进了她怀中，身子瑟瑟发抖，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脖子。
林羡安紧紧闭着眼，嘴里呢喃着：“喘不过气了……我喘不过气……妈妈……”
一只丧尸吼叫着向宋虔冲过！
宋虔还没来的及抽出手挥刀，一道红影闪到她面前，以极其优雅地动作狠狠一脚踹翻了那只丧尸。
众人愣住：好家伙！
“她是不是怕水？还是怕雷？”谢玉清侧着身子问宋虔。
宋虔动作利索地将林羡安背起，说道：“怕水。”转身向屋内跑去。
一行人护着林羡安暂时退回楼内。
“有丧尸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喊到。
“先解决它们。”吴锐按着刀，还没出手，那一伙丧尸突然就全被爆了头。
吴锐抬起右手，示意众人举枪。
血红的触手如同钢筋一般穿过那几只丧尸的头颅，然后嗖的一声又撤回到黑色的雨幕之中。
雨幕中走来两个人：李海华和周凯。
吴锐垂眸盯着李海华垂落的右手，那手上暗红色的鲜血混杂着碎肉滑落在地上。
周凯看了看地上倒着的林羡安，说道：“谢小姐，麻烦你扶林姐回二楼先等着吧，你们那条路，我去守。”
谢玉清抬眸问：“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周凯甩了甩手上的钢管，笑道：“没问题，林总亲自认证。”
谢玉清丝毫不给面子地怼周凯：“然而，你的林总已经倒下了。”说着还抬起瓷白的下巴朝着地上的林羡安点了点。
周凯：“话不能这么说……”该死，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就别说了，你把林羡安送到陆小冰那边去，那条路我一个人守就够了。”
“一个人？”
宋虔看到周凯投来询问的目光。她想了想刚刚谢玉清的动作，开口道：“那就按谢小姐说的做吧，不过，凯哥你可以送安安姐过去后再回来。”
“那就这样吧！”周凯背起朝陆小冰的卡车跑去。
“开、始吧，我，先进楼，等，好了，我就在，七楼，给你们，打信号。手，雷。”李海华伸出手，手掌的肉已经是腐烂的状态，整个已经涨大了三四倍。
吴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将身上的三四个手雷一次性全部堆在他手里，然后又在队员身上取下来几个放过去，接着说：“拉开手环就可以了。我们会把你妻子带出来。”
李海华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宋虔面前说道：“小虔啊……到时、候你、帮我把这、个、东西给她。”李海华把一个塑料袋交给宋虔。
宋虔接了过来，摸了摸，她就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是那张照片。
宋虔郑重其事地贴身把它放好。
一道闪电劈过，给这漆黑的夜晚带来短暂的光亮。
光亮之下，众人看清了李海华早已接近腐烂的身躯，骇人的面容，变异的爪子上还残留着刚刚杀死的丧尸残留的黑色血污。
他将一颗颗手雷镶嵌在胸膛上，胸口上的腐肉像是有生命般蠕动起来将手雷包裹下去。
“谢谢。”李海华转身跃进雨幕中，像一只奋不顾身的野兽。
“开始行动！”吴锐带上夜视镜，举着刀跟上去。
李海华的移动速度极快，他就像一台压路机，拦路的丧尸几乎被他碾碎了，他一口气冲进了岑愈所困的那座楼。
小花园里四处游荡着丧尸，相比白天只有零星的几只丧尸在这散布，现在简直和开派对没什么两样。
“守住出口，清理丧尸，别让其余丧尸再钻进去。”吴锐大声喊道。
雨声太大，他不大声点，就要被吞没了。
宋虔在滂沱的大雨里浇了个透，天边时不时划过的闪电和手中的寒刀相互照应。
楼内的小房间里，岑愈手持灭火器，一刻也不敢放松，只是频繁的看手表，时间也才过去半个小时。
门被外面的丧尸撞的乒乒乓乓响，已经有些松动，墙壁边缘还有一些石灰块掉落。
“加油，再使把劲，马上就出来了。”陈依娜紧紧抓着何乔的手鼓励道。
床上的孕妇大汗淋漓，嘴中的布染上一丝血红，褐色的手背的青筋隆起，一手死死扣着陈依娜的手臂。
“李海华！”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再继续忍耐，她呼喊出了盘旋在心里的名字。
撞击门的声音变得更加剧烈。
岑愈焦灼地看了一眼床上正在分娩的人，咬紧牙关，双手握紧灭火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陈依娜反手握紧何乔的手，将所有摒除杂念，仿佛自己正在产房里，一遍又一遍鼓励何乔。
就在岑愈觉得门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吼叫，接着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敲击门板的声音。
面对未知，岑愈更加紧张，然而之后却没了后续的动静。
只是何乔每一次的痛呼，外头都会有一声吼叫，就像是应答。
岑愈忽然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护士正一心一意的为何乔接生。
“乔嫂，加油，我已经看见头了，加油！”陈依娜继续鼓励着。
楼底下的宋虔一行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声吼叫，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去，雨点已经小了不少，变作细雨，除了天边一丝光亮，没有李海华的身影。
“队长我们要上去吗？”文斌抹了一把护目镜。
吴锐看向宋虔。
宋虔摇摇头。李大叔还没给信号。
“等待信号！”吴锐干脆利落的斩断一只丧尸脆弱的脖子。
幽暗的小屋子里，传来一声嘹亮的新生儿的啼哭声。
守在楼道中的李海华猛然看着那一道门，冲了过去，却又在门口停下，浮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门板，眷恋而深情。
他小心翼翼地伏在门上，闭着眼仔细听着里头的声音。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置身暖阳下，周围的一切静谧而美好。
然后退开步子，窜进一间屋子里，一拳打碎玻璃窗。
打碎的玻璃窗引起了楼下宋虔的注意，李海华向着宋虔招了招手，缩回身子，他恶狠狠地盯着楼道口几根跃跃欲试的触须，咆哮了一声，向着它冲了过去……
小屋子内，陈依娜用衣服缓缓包裹住这个新生命，生怕自己力气大了弄伤她，再抱到何乔身旁。
“欢迎来到这个……糟糕的世界……”陈依娜轻轻将她放在何乔枕边。
何乔费力地抬起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虚弱地说：“这是个糟糕的世界，但是依旧会有人去爱你。”
岑愈也稍稍松了口气，走过来看了眼这个小不点，皱巴巴的小脸，还看不出什么。
“乔嫂，乔嫂？岑教授，不好了，乔嫂大出血了！”陈依娜抱着婴儿不知所措的看着床单上血红的一片。
床上的孕妇颤了颤眼皮，每一次睁眼闭眼看着都十分费力，原先的高声痛呼现在已经变成了弱不可闻的呻吟。
岑愈连忙走过去，轻声说：“乔嫂，你坚持住，救援队马上就来了，你看啊，你生了个小公主。……你坚持住。”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没有器材，没有药物，即使现在她学识再渊博，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慢慢流逝。
乔嫂似乎没有听见岑愈说的话，也没有听见陈依娜的声音，只是躺着，嘴巴翕动，双眼逐渐失去色彩，……
岑愈俯下身，仔细倾听。
乔嫂在说：“……你等等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