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探日月光
日月光的确是在闭关，但并不是为了创作，只是因为被归墟之气反噬，虚弱得不能动弹了。
唐小仙被一位瘦削干练的家政阿姨一路领着穿花拂柳，越过了几进院、跨过了几道溪水湖泊才终于到了日月光的卧房门前。家政阿姨正要开门，却被一脸疑惑的唐小仙给按住了。
“等一下！第一，我想再确认一下，这真的是那个演员日月光的家吗？”要不是眼前的这位家政阿姨跟自己一样还是现代人的打扮，唐小仙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是又掉进了哪个古代虚幻的空间里了，而眼前这座古色古香的豪宅比之一座王侯公爵的府邸也不遑多让了。
家政阿姨露出一个标准的服务式微笑，点点头：“没错，少爷的豪宅比较多，最近都喜欢住在这里。”
唐小仙皱皱眉又问：“那……我为什么要直接来他的卧房呢？我只是你们‘少爷’一个不太熟的同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来问问他，还是去大厅见面比较好吧？”
唐小仙又一次没有知会允安就独自来找日月光，倒不是要为爱孤勇一回，而是要在正式开战之前先探探敌情。按照她多年写剧本的经验来看，这日月光藏得太深，直接正面刚容易踩坑。不过，她可没打算用什么美人计，一看到眼前是一扇暧昧的卧室雕花复古门，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家政阿姨依然冲她一笑，但没再回复她，只是一抬手推开了木门，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问少爷的。”
淡定，不能一出场就被人给治住了！
唐小仙暗暗安慰自己，进了屋内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此时已是盛夏，屋内也开着空调，不过，那空调却是在制热！而且，屋里地上居然还燃着炭盆？更夸张的是，这些汹涌的热气散进空气里不过片刻，很快就会消失无踪，不知哪来的森森凉意迅速窜上来和这点仅有的热源僵持不下，堪堪创造了一个活人还能勉强待着的温度环境。
这日月光又在搞什么鬼？难不成日常生活里都在沉浸式演戏演得无法自拔？
唐小仙小步小步往里走，在富丽堂皇的卧房内室里看到了桌前正在喝茶的日月光。每次见他，他都一副怡然自得的老夫子做派，不过这一回，日月光的面色看着确实不好，喝茶的手也没那么稳。
唐小仙在内室门口谨慎地观察他，他也无动于衷，估摸着唐小仙是观察够了才主动开口搭话。
“唐姑娘，你说要来看我，我很高兴，所以请你来了这座从没给外人看过的宅子。这里风水好、够宽敞，方便我养病，也不会被狗仔盯着。”
字字句句考虑得体贴周全，确实像是个替心上人着想的好青年。
唐小仙却不买账：“‘养病’？你得了什么病？所以需要一个很低的温度来控制病毒？”
那人被逗笑，一挥手，一股灵力就把唐小仙直接拽到了面前：“没有什么‘病毒’，只是被归墟之气伤到了本源，需要好好调养。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
直接点透了唐小仙的来意，还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用了法术，终于得了唐小仙一句不太好听的夸奖——“没再遮遮掩掩，你也还算是条汉子！”
日月光又笑：“唐小仙，事到如今，我巴不得你什么都想起来，没必要再瞒你了。”
现在的日月光和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摘掉那层假装现代人的伪装，举手投足之间都无限趋近于一个古代的修行者：“第一回单独见面，你是为了徐嘟嘟来的；第二回，你是为了那个道士，我太生气了，以至于没法和你透露更多的内情。这第三回再见，你总该是为了我来的了吧？”
唐小仙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徐嘟嘟那样一个大美女会毫无怨由地去爱日月光。他这样的人，若是认真地与你谈情说爱，真的会有蛊惑人心的致命吸引力。可她是唐小仙，这些吸引力就显得可惜多余了。
她坦然地接受着日月光的表白，自在落座：“实话说，即便有了归墟里那么一场回忆秀，对于你，我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所以，我还是没法相信你。至于你一直有意表现出来的“爱”也好、“占有欲”也好，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我更想要的是今天可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先从，你到底是谁来说起吧。”
这些话在唐小仙来之前早被演练了无数遍，所以说出来沉着冷静、条理清晰，既没有太过刺激到日月光，也不至于把自己放得太低。果然，话音才落，日月光就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像是不习惯。
“怎么，才一进门就要开始审问我了？这不是个聪明的审问技巧，多少总要先给被审问对象一些甜头吧？”
日月光混迹人间多年，尤其擅长插科打诨。他见唐小仙以不变应万变，答不上来时就低眉顺目地只喝茶不说话，只好重新调转话题再发问。
“你现在敢喝我的茶，这是不怕我了？之前你来，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会吃人的妖怪吗？又或者，是你和那道士做了什么局，故意要来我面前演这一场‘赤诚相待’的和平假象？”
他故意左右看看，倒像是逗着唐小仙多说几句话。
唐小仙放下茶杯，有点后悔来了：“你放心，允安他没来。坦白讲，你并不能对允安造成什么威胁，但恋爱中的人嘛都一样，我没告诉他自己偷偷跑来就是怕他吃醋。但是呢，问题不能总拖着不解决，总不能让你这个疙瘩一直拴在我们中间。至于你会不会吃人、伤人，我无所谓的。你今日伤我，来日便得十倍百倍地偿还，允安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划不划算，你自己看着办。”
很好，字字句句都踩着日月光的雷区蹦迪，果然激得日月光将手里的茶杯重重一摔。
“你们两个还真是鹣鲽情深，一个主动来寻我，却是要逞些口舌之快给心上人出气到底，另一个，居然背着我对你施展了血凝之术！唐小仙，你明知道和你绑有‘同心愿结’的是我，居然敢私自受了旁人的血凝？叫我如何不恨！”
唐小仙刚一进来，日月光就瞧见了她眉心那颗刺目的红痣，里头存着允安的一滴心头血，就像一面□□裸的照妖镜，照得日月光百爪挠心、通体生寒。之后的对话，日月光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透。
他坚称自己的谪仙身份并无作假，和唐小仙的宿命情缘也是当真存在的，除了想要“赢回心上人”这件事之外，对允安并没有加害之心，唯独不满意的只有一点。
“同样是被卷进了归墟里，你们在那里卿卿我我，我却得被天道裹挟着去重演一遍前世的情路历程，还傻傻地以为对面那女仙真的是你！真是可笑！”
唐小仙原本不相信日月光的解释，可他既没有隐瞒同在归墟幻境的情况，还清楚地说明了他当时的位置——他就是那个重走了一遍恋爱、被抓流程的男仙。这样一来，第二重空间坍塌之前唐小仙注意到的那一眼倒也能说得通了。这种情况下的日月光顶多算一个被迫参演的画中人，和唐小仙他们面临着被困归墟的同样危险，不太可能会是哪个催动讙妖强行打开归墟通道的幕后主使了。
真真假假的线索一时都摆在了唐小仙的面前，她没想到这场问话进行得这么顺利，线索太多一时反而捋不清楚了，干脆调转话题问起了日月光和罗甜甜的关系。她从进门到现在，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自己在这大园子的某处花影背后曾瞧见了女明星罗甜甜的身影。
罗甜甜现在被徐嘟嘟列为头号情敌，早将能扒皮的东西扒了一个遍，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机场图、爱用物，就等着某一天抓住她一个错处往死里按了。唐小仙跟着徐嘟嘟，被迫了解了罗甜甜的很多私人信息，比如，为了顺利撬到某家奢侈品代言，最近的罗甜甜都很爱穿着这家品牌的私服出现。而刚才在唐小仙眼角余光处一闪而过的正是那家品牌的当季新品、限量裙装。
唐小仙为了打破日月光的完美应答，故意临时抛出罗甜甜这个问题来，日月光倒是并不惊讶，反而好整以暇地枕着手掌歪头揶揄她。
“罗甜甜？哦，她呀，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她是在你之前来过一趟的，和你一样，不请自来的。”
“所以呢？你们到底有没有公开的打算？”
她倒不是有意要打探日月光的私人感情，只是临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徐嘟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大嘴巴，但凡能查到的有关罗甜甜的问题都要愤愤不平地和唐小仙吐槽一嘴，就是这些看似无聊、同行倾轧的吐槽里，唐小仙敏锐地发现了一些疑点——那罗甜甜的身份有问题！
徐嘟嘟只图口舌之快，骂那罗甜甜是妖怪转世，时不时就要搞一些神神叨叨的“阴间”行为，唐小仙却在这些吐槽里收集起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进而判断出罗甜甜可能真的是妖不是人。如果这个假想能被证实，那么她和日月光的关系就至关重要了，而罗甜甜或许也能成为揭露日月光的一个突破口了。
唐小仙的脑子里瞬间转过了这么多想法，对面的日月光却根本没打算深聊。
“我与罗甜甜并不是很熟，她只是来探病的，还不至于有什么隐私要公开的。倒是你，唐小仙，你对一个陌生女演员和我的关系这么关注，是在吃醋吗？”
唐小仙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日月光，你能不能别再装了？没听过那句话吗——‘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也会从眼睛里看出来’。你不爱我，从来都不爱，别再装什么情深不寿、意难平了！”
日月光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很喜欢这么莽撞、不懂变通的凡人，越是这样急切和不耐烦，他就越有信心摧毁这个人的心理防线。
他整整衣衫继续辩白：“你这话，还真是伤我的心。就因为我来晚了一步，被那道士抢了先与你相识，你现在就对我处处看不顺眼了。倒是我，日思夜盼，眼巴巴地悄悄跟着你不惜跟到归墟里去涉险，却也只落得个这样的评价。”
他的眼睛其实很会说情话，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唐小仙那里碰壁。
“日月光，你做惯了演员，看一根电线杆子都深情不悔，但那些东西骗不了我。我如今敢来找你，就是想起了很多前世记忆，明白了自己还有些不一般的身份，所以想拿这些身份和你换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起码不是现在这样，句句话都被你想尽办法地避开不算，还要时不时倒打一耙卖个惨。”
日月光终于收起了那点笑意，一本正经地重新看向唐小仙。
“那你呢？唐小仙，你又是凭什么敢几次三番背着那道士来我这里叫板？我不知你想起了自己的什么身份记忆，在我看来，你不过只是见过了归墟里的一场幻境之后，心里想着我总是喜欢你的，最差也不会伤害你，你便敢来肆意妄为、打我的脸！所以，唐小仙，你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吗？”
他说得有理有据、气势汹汹，唐小仙气红了脸、“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一句合适的狠话来反驳。苍天作证，她只是想要来威逼利诱套些有用的信息，怎么说来说去，自己反而成了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顶级绿茶女了？气煞人也！
倒是那日月光很会带节奏，眼见唐小仙喘不上气来、答不上话来，很快就画风一转，当起了好人来。
“算了。你再世为人，又被假道士时时围着转，所思所想总会有变化的，是我太心急了。”
而后，他不计前嫌似地朝唐小仙伸了伸手，下巴颏冲她的小挎包里点一点，看透了另一位秘而不宣的来访者：“唐姑娘，叫你包里那个小东西出来吧，来都来了，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可以帮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