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铠甲与软肋
徐嘟嘟说她昨天在医院见到过允安，那会儿他正在一个女人的病房里赖着不走。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家都认识的小护士圆圆——那个老公惨死，还被唐小仙误以为杀人凶手就是姚修心，结果姚修心都死了，凶手还没抓着的离奇事件女主角。这关系一捋，还真是有点复杂。
小护士死了个家暴老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一时高兴地往各处去游山玩水，结果美食吃得太多不消化，不幸得了严重的肠胃炎，只得又返回自家医院住院来了。徐嘟嘟那天原本是要去激光美容科的，玩着手机走岔了路，这才误闯了内科病房，刚巧一路过就瞧见了允安在圆圆的病房里瞎转悠。
她眯着眼给唐小仙讲：“你那小道士，虽然换了普通人的装束，还特意选了个私人病房没人的时候去，不照样被本人火眼金睛一眼看穿了吗？唐小仙，现在的男人啊当着你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却是另一套，那小护士长得也不错，你可别大意！”
苦口婆心，闺蜜情深。
唐小仙也不反驳，只顺着她的话头发问：“瞧见他在病房里瞎转悠算什么把柄，你倒是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呀？”
徐嘟嘟皱眉深思仔细回想，想来想去，发现那允安的确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大的疑点也就是假装去探病，但没带任何礼品，反而揪着人家小护士养的猫研究了半天。
“虽然不算出格，但也很奇怪了吧？探望女病人之事他可没跟你报备。”徐嘟嘟不甘示弱，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哎，他们当道士的也能养宠物吗？”
严格来讲，允安只算是个假道士，但唐小仙没法解释，只得胡乱点头。
“当然能养，允安他还能结婚呢。不过，你说的这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唐小仙正襟危坐，反问徐嘟嘟：“你说允安在病房里只盯着人家养的猫看，那猫是不是有三条尾巴呀？”
“姐妹，我那可是为了你在‘偷窥’！哪儿能看得清里头的猫有几条尾巴、几只爪子呀！”徐嘟嘟话没说完，又顿了一顿：“等一下，那猫是不是三条尾巴我没见过，不过我去医院的时候特地去了趟分诊台给上次照顾我的小护士们送了一点小礼物，确实有听到她们在讨论什么‘野猫的返祖现象’、‘多了两个小肉球’什么的。而且，那猫好像是圆圆最近才收养的流浪猫。”
唐小仙一抚掌，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行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允安去那间病房一不是为了探病、二不是为了撸猫，他呀，是去捉妖的！”
徐嘟嘟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说明白点，捉什么？”
唐小仙字正腔圆：“捉！妖！你也可以理解成：允安他是特地去做法，防止那只野猫修炼成精、变化成人的。”
“哎呀！你这死孩子！”徐嘟嘟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噼里啪啦对着唐小仙就是一阵拍打，去晦气一样狂喊：“吓死人了吓死人了！你不知道我胆小吗？我可听不了这些神神叨叨的古怪事情！”
唐小仙在心里感恩上苍，幸好没让徐嘟嘟记得自己曾经被一只鸰精迷惑、绑架过，否则她唐小仙一定早就被徐嘟嘟的尖叫声给喊聋了。
唐小仙随口安慰：“行了行了，你在剧组这么多年，奇奇怪怪的事见得还少吗？”
徐嘟嘟却很快被调动起了八卦的情绪，开始津津有味地给唐小仙讲起了哪部戏的女二号为了和女主角抢戏，硬是养了个“小鬼”之类的事情。唐小仙听着有趣，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盘算——嗯，是个外国鬼，不在允安的业务范围内。
不过，唐小仙唐总现在大女主心态爆棚，也并不需要允安出去跑单赚钱，她觉得自己养得起。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就忍不住又有了笑意，结果因为笑得过于灿烂，只得被徐嘟嘟打得更狠了些。
后来，允安的话也确实证明了唐小仙的猜测没错。那小护士收养的流浪猫其状如狸，虽然三条尾巴被折腾的只剩一条了，但凶悍和记仇的本性并没有改变。它现在的确是只货真价实的野猫了，但允安还是从它身上仅有的一点灵力气息里复原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那讙妖还未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就以流浪猫的姿态生活，被人伤了、赶了，便更凶狠地撕咬抓挠回去，一时间成了为祸小区的公敌，唯独小护士圆圆对它不离不弃，风霜雨雪都记得给它送一碗饭去。而后，那妖修炼有成开了智，虽然成了一把杀人的刀，特意准备着要来袭击允安和唐小仙，心里却终归没能忘了那一饭之恩的小护士，先是帮她杀了家暴的丈夫，而后自己在归墟入口处自爆成灰，还不忘留下一小节尾巴骨养成的流浪猫重新回到她身边来。
如此一想，为何那鸰精在处理圆圆前夫之时会中途停手，也就都说得通了。已经有了更厉害的圆毛畜生出手了，他那只扁毛的妖鸟就没必要再暴露身份了。
允安陪着唐小仙在黄昏时散步，任由唐小仙牵着他的手晃悠，讲故事一样将这些没来得及报备的事情汇报给唐小仙听。其实，允安并不晓得凡人谈恋爱的诸多规矩，也不明白两人互明了心意之后还得有大小事“报备”的习惯，但他足够聪明，那日在病房门口才发现徐嘟嘟在偷窥，便赶紧将这个要点记在了小本本上。开玩笑，唐小仙可是他千辛万苦才追回来的，哪里能有半点闪失！
唐小仙倒不在乎这些，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这些光怪陆离的都市奇谈，比自己追剧的时候还要感慨：
“你说，那小护士圆圆，到底知不知道那只小野猫的事儿？”
唐小仙相信那个圆圆是个普通的凡人，但不大相信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就真的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允安却捏捏她柔软的指腹笑她：“难得糊涂，你又不是评断冤案的青天大老爷。”
唐小仙回头闹他，嘴上嫌他挤兑自己，心里却暖暖地瞎开心。她的大神仙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也不是什么舍身成仁的肉身佛，他只是个穿着神仙外壳的普通人，会哭会笑，有喜怒爱憎，还有一点恻隐之心，真好。
果然，自从过起了凡人的生活，允安的话就多了起来。话一多，就藏不住事儿。两人遛弯遛得晚了些，踩着星辉回家去的半路上又见义勇为地抓了一回人贩子，小婴儿家长千恩万谢地走开后，允安才触景生情地提了一嘴山水镇上那个得了重病的小女婴。
唐小仙记得她，家境不好、命数更不好，当时跟着允安一起慌慌张张被卷进归墟里，转头就没再记得那一家人了。允安倒是做事有始有终，竟然还回头又去过一趟，想来是彻底把她的病给治好了。
允安叹一口气：“我能救她的命，但给不了她更好的运，即便活着，她的一生也会过得很辛苦。小仙儿，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因为得了病、因为是女子，所以就要有被遗弃的风险、要遇上许多磨难，这不是我在凡人的世界里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总说，神仙也并非万能的，可唐小仙心里却觉着，现在的允安无所不能。唐姑娘的一点英雄情结让她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就在暧昧的路灯下给了允安一个甜甜的吻。吻在唇角边边，没用多少力气，却戳中了一个老神仙脆弱的神经。
然后……周遭的路灯就全都爆了！不光如此，连两人头顶一片密密麻麻的星星都突然断电了似的，“咔嚓”一声，灭了！
唐小仙强忍笑意，拉着肇事者速速溜之大吉！
大神仙头一回言不由衷，绝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唐小仙亲懵了，只说他去过了一趟归墟后心有所感，修行很有精进，这才会稍有情绪波动就天有异象、星辉失色。
“就像你们凡人的小黑框里演的，紫气东来或是天降祥瑞，都是应召而来的一些自然现象。”
允安细心地把每一块切好的西瓜去掉籽再塞进唐小仙的嘴里，前头的“小黑框”电视机里正放着一部帝王传奇，允安便很顺便地借题发挥，却听唐小仙边吃瓜边笑出了声来。
“笨蛋允安，哪有什么‘紫气东来’、‘神龙入梦’，都是电视剧和野史里瞎编的，算作是古代人最早的营销手段吧。你想要当太子，可不就给自己整一点不同寻常的背景前史造造声势嘛！”
娱乐圈里万事都要造造势、炒一炒，唐小仙下意识地带入了行业思维，回过神来，发现确确实实有条“真龙”正坐在自己面前！
好吧，或许真的有神龙入梦这事。毕竟，她眼前这条龙长得眉清目秀，让人垂涎欲滴地恨不能梦里都时时相见呢。
唐小仙见色起意，往允安的面前凑一凑，孟浪之词正要脱口而出却意外地被允安伸手捧住了脸。
允安捧着她的脸蛋怜爱地揉一揉，语气有些担心：“什么‘营销造势’我不懂，但我知道你与我在一起，之后便会遇到越来越多的离奇之事，我会担心。”
如果只是什么“紫气东来”的祥瑞之兆还好，万一又有几场灭世之灾呢？允安甚至认真地思考了一秒钟，要不要把唐小仙每日都揣在兜里的好。待唐小仙不乐意地撅着嘴问他是不是又要说话不算、抛弃自己时，他离奇的思路才被拉回来，很郑重地冲唐小仙摇摇头。
“小仙儿，现如今的每一日，我都只怕你厌弃了我。”
唐小仙只是撒泼耍赖，却得了大神仙这样一句掏心掏肺的表白，激动地就要往允安身上扑，刚一动身又被允安按住了。
“别动，我想到了办法，可保你平安，再无后患！”
允安的话音落下，唐小仙瞬间跟着神色一愣，周身轻飘飘地像是坠入了一条温柔的河流。而后电影镜头一样，唐小仙眼睁睁看着允安慢动作着、优雅地结印起势，自他的心口处重重一点，而后牵着一点肉眼可见的灵力“叮”的一声，落进了自己的眉心深处。
温柔的河流开始热烈地涌动，唐小仙觉得周身发热，心头更是惶惶然地期盼着什么。而后，她听见了允安的法音在脑海中回荡。
“我与你，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唐小仙眉心长出了一颗红痣来，圆润的、漂亮的，承载着允安的一滴心头血。他们似乎讨论过好多次的“生生世世”，这一回，便要允安亲口说出来。神仙哪有什么“生生世世”，允安却偏要给唐小仙造一个出来。
他收回手势的瞬间似乎有一点疲惫，语气却很轻松：“自此之后，你便有了我的一点血脉。普天之下，三界之内，即使你孤身在外旁人也皆知你是我的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唐小仙又感动又想笑，只说大神仙这回很幼稚，倒像是小狗在撒尿划地盘，允安就捏着她的鼻子糗她太会破坏好气氛，而后还不忘认真地再解释一遍。
“你现在没有了焱木手串，有了这个便可以傍身，也不用再炼化什么傀儡替身了。”
唐小仙从善如流地点头，忍着笑意假装：“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我还知道一个更好用的方法！”
“比这个更好用的方法？我怎么不知道？快说说看！”
允安问得一脸认真，并不知道唐小仙是有意调戏。待唐小仙真的附在他耳边说上一句孟浪的悄悄话后，允安的耳朵和脸皮又在瞬间红得发烫了。
唐小仙说她想再尝一口龙肉，上一回吃干抹净的好日子还是做花娘那会儿，想起来也像是上辈子了，这辈子便有些跃跃欲试。言辞之大胆露骨，吓得允安直接要去捂她的嘴了。
允安原先无所顾忌，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现在名正言顺了，却娇羞得不得了，慌慌张张只说唐小仙刚从归墟回来三魂七魄还很不稳，最需要清心寡欲地好好静养。而后看着唐小仙被逗得前仰后合时，才知道是自己又被调戏了！
两人腻腻歪歪地在沙发里闹上一会儿，允安才又一边给唐小仙整理碎发，一边说了些自己的其他担心。如今他们虽然从归墟里安全脱身了，但这事不可能就这么作罢。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唐小仙是不是真的给日月光结了前缘、舍了骨香，都是不能忽视的问题。
唐小仙尤其关注第二个问题，直催着允安赶紧再去审一审那日月光，允安却思量着摇了摇头。
“那个日月光绝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他真的是幕后主使者，能动得了归墟的力量，也是个厉害人物了。我如今有了你，万事都得思量周全才好，让我再想想。”
软肋和铠甲之词早被人说烂了，唐小仙却在此刻第一回明白了其中的奥义。
她往允安的怀里钻一钻，轻声安慰：“你别担心，我现在觉得很安全。至于日月光，他原本有场演唱会，现在延期了一周，据说正在闭关创作，这段时间应该不会露面，我们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