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冥婺城（31）
辛子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商鹤的书室里，拿了一张宣纸和一根沾了墨的毛笔回来。
他将纸张铺开放置在桌面上，画了一张商宫的简易平面图。
看得一旁的林苒苒直咋舌，不愧是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夜王帝下，这画功还真是了得。
辛子墨在途中有守卫出没的地方都打上了叉。所幸，可能是这里面的人对自己的实力都太过自信了，偌大的商宫内有守卫的地方只有廖廖几处。
但是很快辛子墨就打破了林苒苒的这个想法，商宫内的守卫都是分队伍的，每支小队查一块地方，来回走动。这样一来，要想避过他们走就是难上加难了。刚刚带着何桀沧还好说，有辛子墨坐镇那些人还不敢怎么样，但现在他们带着商鹤走来走去简直就像个活靶子一样。
林苒苒的神情有些沉凝，她道：“有点不太好办啊……我们这样子直接走难免会遇到守卫的。”
商宫内的巡逻守卫一共分有十五个小队在不同的院子和正厅等地方，每个小队里都有十人。
在这十五个小队里面又分成五个小支队，每两人一组负责一条走廊。
而且这些走廊都是一条挨着一条的，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出事，另一个守卫随便喊一声或者旁边走廊的守卫走到尽头看到了那就是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连锁反应。一人看一人通报，很快整个商宫的守卫就会集结起来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守卫分布，看似简易实则面面俱到。林苒苒不得不在内心感慨一句：高啊，实在是高！也不知道是哪个精打细算的鬼滑头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直接把他们偷摸溜进去的路给堵死了。
如果此刻的辛子墨能听见林苒苒的心声的话，那他一定会在心里对她说一百万个对不起。因为这套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链式的守卫巡逻分布规划，就是当初他教给商鹤的，他就是林苒苒心里怒骂但又不得不佩服一下的那个鬼滑头。
林苒苒看着那张被圈圈点点的商宫平面示意图，她道：“靠偷摸溜进去这个办法已经被pass掉了。现在要想去常如意的院子里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我们直接硬闯，看见一对守卫打一对。但我们是去找东西的，要在商宫里待不少的时间，这样子我们肯定会被赶出门外，被赐死都说不定。所以这个方案也pass掉。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林苒苒转头看向辛子墨肩头扛着的还陷入昏迷的商鹤。
半刻后，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块不知哪里弄来的抹布的商鹤，就这样被推入了床底。商鹤的身材是有些精壮的，辛子墨把他推进去的时候还费了点功夫。不过受伤的都是商鹤就是了，一会儿磕磕这里，一会儿碰碰那里。看得林苒苒都不忍直视了。
林苒苒忍不住出声道：“好歹是你朋友，下手温柔点。”
辛子墨头也不抬，一个劲儿地把商鹤往床底下塞。他开口道：
“没事儿，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磕磕碰碰一下也没啥问题，我看啊，他就是小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现在才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才被我们这么轻而易举的绑了。给他点教训，吃点苦头也未尝不是好事。”
林苒苒：……你要是能这么好心就怪了，我严重怀疑你后面那一段话都是美化后的修饰，其实你内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是想要让商鹤吃点苦头。
其实林苒苒想的不错，辛子墨活了这么久，他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也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当做过朋友，即便那个人与他有过命的交情。
商鹤也不例外，对于辛子墨而言，商鹤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至于什么暗恋他，为了他去虐待残害常如意什么的，都不过是这个狗系统给的强制性任务。
“搞定了，我们走吧。”辛子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衣服上的灰。
林苒苒点了点头，她迈步走出了商鹤的卧室。
辛子墨忽然说道：“嘶——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里边给理一下，不然这么乱会有人起疑心的。”
林苒苒颇有些不解，她道：“为什么？把门关上不就好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擅自推开皇子的门。”
辛子墨却是摇了摇头，他道：“不是这样的，皇子们每天都要按时准点起床去正厅拜皇帝。如果有哪个皇子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到场是会有人去皇子的卧室里喊人的，而且事后皇子还要被杖责六十。如果皇子在卧室内长期无反应他们就会应皇帝的准许直接破门而入。”
“这种时候皇帝都会同意吗？”林苒苒问道。
辛子墨点了一下头，道：“是的，不管是站在任何角度去考虑，皇帝都会准许破门。”
如果皇帝是个好皇帝，他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危的话，那为了保障皇子的安全他是一定会让人进去探查情况的。如果皇帝不关心自己的孩子，那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脸面和威信也是会让人去把皇子拉起来的。
林苒苒：“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去外面等你，时间有限，你动作尽量快些。”
“好。”
辛子墨应声开始收拾房间。也好在商鹤的房间比较简约，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品，刚刚一场闹剧下来也没打落什么东西，随便收拾几下就完事了。
吱呀——嘭！
房门被辛子墨关上，他转身朝林苒苒示意道：“可以了。”
林苒苒微微颔首，带着他直接从走廊穿了过去，一点也不遮遮掩掩。
他们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这时，林苒苒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喊。
“你们是何人！穿着奇装异服，鬼鬼祟祟的，莫不是潜入者。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这洪亮的嗓音林苒苒是熟悉，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前不久她陪着沈佳初到商宫为她们引路的那个老婆子——武娘。
林苒苒的神情阴冷了一刻，但转而又换上了温婉的笑容。她转过身去，略过辛子墨走到了武娘的面前。
“是我啊武娘，许久没见公主，我这心里甚是想念，每天闹得不得了，这才想着要来宫里看看去。”林苒苒说道。
武娘辨认了一下林苒苒的面庞，接着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嫌弃之意。
“是你。呵，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们这商宫里里外外排列百名守卫，怎么可能放你一个野丫头进来。我看啊，肯定是你偷摸溜进来的。来人，抓起来带到衙门！”武娘一声令下，立马就有守卫的脚步从不远处传来。
而林苒苒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武娘，说道：“武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你说这宫里有上百名的守卫，现在却让我一个外人毫发无伤地进来了，这是不是就能说明，你们这宫里，有点水呀。”
听到林苒苒这番话，武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用着她那粗犷难听的嗓音指着林苒苒的鼻子骂到：“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知道些什么，怕不是你学了什么歪魔邪道才混进来了的。”
林苒苒看着那根指着她的手指，眼神转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但她依旧扬着嘴角：“嗤，我一个人混进来还好说，但我们这可有三人呢，这还不是说明你们这宫里的守卫烂？”
“呵，你这乡巴佬身边的也估计也都不是啥的好鸟，说不定都跟你一样，学了些妖术！”武娘依依不饶地说着。
林苒苒抱着小常如意向后退了几步，她冷笑一声道：“夜王帝下，这位……掌事的说您不是什么好鸟呢。”
武娘不停骂着人的嘴顿了一瞬，紧接着骂得更狠了：“切，你这个小妮子怎么可能认识夜王帝下？你以为我傻吗？夜王帝下怎么可能穿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跟你打交道。你跟我讲这个不入流的臭小子是夜王帝下？我呸！撒谎不打草稿！还想骗我呢。”
林苒苒没有再开口回怼，武娘以为自己是戳中了她的心事，便想要继续骂着。
“你说谁是不入流的？”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的辛子墨突然开口了。
武娘瞟了一眼辛子墨，辛子墨的眼神冷淡，仿佛要杀人，她忽然就感到一阵威压。但再怎么样，气势上不能输，她硬着头皮说道：“我说的就是你，你有脸假扮没脸认了？”
辛子墨蹙起了眉头，他的眼神十分锐利。
正在这时，一群姗姗来迟的守卫匆匆赶到现场，他们个个拿着与门外看门的守卫一样的长矛。他们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将林苒苒、辛子墨、小常如意三人环圈围了起来。
“什么人！”其中一个守卫发话。
三个人都没有开口，正在武娘暗暗得意的时候，辛子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把武娘吓得差点跪下来。
其中一个眼快的守卫看到了辛子墨手中握着的东西立马单膝下跪，将长矛立在自己的右手中，嘴里一并喊到：“夜王令！行军跪礼！”
其他几位守卫都纷纷单膝下跪，一手握拳放在胸口，一手握着长矛矗于地面。
“参见夜王帝下。”
武娘在一旁瞪大了双眼，她死也没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刚刚被她骂不入流的人，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曾被喻为杀人不眨眼的夜王帝下。
她抖着身子立马就跪下了，她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有过。求夜王帝下网开一面放过小的。我家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两个未过七八岁的孩子，他们都要人扶。求求夜王帝下施舍小的一命。”
说着，武娘便开始扇自己嘴巴子。清脆的响声在偌大的商宫里回荡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剩下手掌与脸拍合分离的声音。
见辛子墨不表态，武娘没法，只得跪在原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怕死，她真的很怕死。但如果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孩子的话，她可能就不会那么怕死了。
辛子墨冷冷地看着武娘。林苒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丝毫没有要上前插手的意思。
武娘哭喊了一会儿后，一股恶臭的尿骚味猛地袭来。林苒苒忍不住皱紧眉头，不动声色的往后推了几步。
她心想：这也太夸张了吧？辛子墨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已经把人给吓尿了，这心理防线也太差了。要是林苒苒再告诉武娘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是不是得直接被吓晕过去？
不过这也从侧面应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辛子墨这个人，是真的真的，心狠手辣。
林苒苒故作害怕道：“哎呀呀，没想到夜王帝下的威慑力竟恐怖如斯，仅仅是一个名头就已经把人给吓尿了，真是让小女感到慌恐呢。”
虽然明知道林苒苒说这番话是为了打趣自己，但辛子墨还是说道：“放心吧，这些痛苦，永远都不会落在你的身上。”
林苒苒脸上的笑意僵住，她看向辛子墨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又看不懂这个人了。
辛子墨一脸认真地看着林苒苒，眼睛温柔得似是要滴出水来，他道：“相信我吧，苒苒。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做出承诺。我敢保证，我对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包括那句，把你当朋友。
林苒苒依旧像上次那样迷茫，辛子墨这个人，嘴里到底能有几句话是真的？
在脑子里想了许久，林苒苒还是不能确定，她做不到完全相信眼前这个人，即便他已经表现的很有诚意了。她静默了一会儿，最后只得对辛子墨说一句：“感激不尽。”
顿了半秒后，她又继续补充道：“不过眼下还是先把这位对夜王帝下出言不逊的人给解决掉吧。”
毕竟是拿着一根手指指过她鼻子还骂过她乡巴佬、野丫头的人，林苒苒还没有那么大度到去帮一个刚侮辱过自己的人说话。更何况，这个人的道歉仅仅是对夜王帝下，这个权威的身份道歉而已，对于林苒苒，她根本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不过这也正常，林苒苒在她眼中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跟着那常国公主嫁进门来的一个贴身小丫鬟，骂了就骂了，也不怕她报复，一个小丫鬟而已，能有什么能耐？可见这里的等级制度是有多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