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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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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草莓和苹果都要……再来一个果篮,要大一点的。”岑颂站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里,指着上面成色不错的两样水果以及包装精美的水果篮。

    老板认识她,打趣道:“这是去见什么人吗?男朋友家长?”

    岑颂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随口解释:“不是,有个亲戚小孩住院了,去看看。”

    老板揪住她的字眼:“小岑啊,你俩成了?”

    岑颂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可太好了,前阵子我带我二舅舅去看病,你男朋友就是那个市一医院的心血管科主任吧?”老板以前只是远远望一眼,如今把俊秀的小伙子和医院里穿白大褂的医生联系起来,语气不由得更加激动,“那里的医生都是人中龙凤,小岑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啊。”

    岑颂付好钱,配合地应了一句。

    老板又眼尖地瞅到她脖子上织得稀稀散散的红色围巾,嗔怪道:“你这围巾和你衣服不太搭啊,你男朋友这么有钱,赶紧叫他给你换一条。”

    岑颂提起水果,摇了摇头,笑道:“其实也挺暖和的。”

    岑颂叫了辆的士,这会儿是晚上七点,算得京都的下班高峰和组酒饭局子热潮。

    也幸好她今天没有晚班而且手里的任务都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她有充足的时间在路边拦了一辆又一辆出租车。

    司机听到她报的目的地,随口一问:“姑娘,家里有人住院了啊?”

    “嗯。”

    司机是个本地人,见她模样生得好,善意地向她提议:“这市十三医院都蔫了好久了,政府也不怎么管他们。姑娘,假如你家里人生了重病,听叔的,还是去市一医院,他们准能从阎王爷那里拉回你家里人半条命。”

    岑颂一愣,随即点点头:“谢谢师傅。”

    司机爽利一笑:“这有啥,全国最好的医院都在咱这了,放心治。”

    到达市十三医院,岑颂巡着病房号,一打开门便是一张陌生的脸。

    岑颂退回去,再三确认后拉过一个护士,询问:“请问前几天还在这里的小孩呢?”

    “你是说那个叫郁叙的小朋友?”护士反问。

    岑颂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他已经出院了。”话音刚落,宋晓雨的声音合时宜地插入她们。

    岑颂看向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后者就已经给出解释:“他的手术情况不错,是我们主任操刀的。”

    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岑颂狠狠皱眉:“……心脏移植手术过后不需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吗?”

    宋晓雨点点头,回想起什么,答道:“没错,但是他的父母似乎碰上了什么急事,做完手术就急匆匆地办理出院手续了。”

    岑颂追问:“他们有说去哪里了吗?”

    宋晓雨摇头:“没说。”

    岑颂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的迟钝,迅速揪住要点:“郁叙的心源一直没有找到匹配的,你们从哪里拿到的心脏?”

    “是这样,前天有个意外死亡的病人送入我们医院,恰好他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我们主任就直接给郁叙做了手术。”宋晓雨声音平和地解释,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意外死亡?器官捐赠?手术?出院?

    怎么可能这么巧?

    岑颂眉头拧成一团,转而问宋晓雨:“请问这个捐给郁叙心脏的人叫什么名字?”

    “抱歉,我们对器官捐赠者必须保密。”

    岑颂顿时觉得脑袋里有一团乱麻,怎么捋也捋不清。

    反倒是宋晓雨看到她的异常,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和这个叫郁叙的小孩关系很好吗?”

    “嗯……”岑颂有气无力地回答。

    宋晓雨猜测她心情不是很好,闲聊一般和她扯起:“时主任呢?他上次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岑颂为难道:“他……我瞒着他过来的。”

    宋晓雨:“他不同意你来看郁叙?”

    岑颂被她猜中,皱着眉点了点头。

    宋晓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嘲道:“我就知道,原本这个叫郁叙的小孩转来我们医院时,我就猜到了他的主治医师是时主任。”

    岑颂觉得她的语气有异,愣愣地看着她。

    宋晓雨双手抱胸,目光低垂:“我看到他和你过来这边时,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在我的印象里,他可不是个会对自己的患者投入其他精力的人。”

    “……”

    宋晓雨抬头看了一眼岑颂,不甘地笑了笑:“他一定和你说了我之前是他实习生的事吧?至于我为什么辞职?你知道吗?”

    岑颂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茫然地摇了摇头。

    宋晓雨嗤了一声,像是嘲笑自己的无知:“我其实大学之前对自己要做什么职业还半解不知,后来阴差阳错地填了临床医学,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时韫裕这个名字,从那个时候起,我有了想要追随的目标,而那个人,就是时主任……”

    宋晓雨是京都本地人,由于家里有人做医生,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填报了京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这个专业。

    但她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把导师下达的每一项指令做到最好,假如让她说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多热爱,她也说不上来。

    她读博期间,时韫裕刚好来京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交流学习,她那个时候被派做迎接人员,有幸和几位医师主任攀谈沟通。

    时韫裕儒雅斯文,气质清卓,走进来的那一秒宋晓雨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也许是悸动,也许是惊艳。

    而少年人多少有点慕强心理,听闻时韫裕这么年轻就有如此多成就,所以在宋晓雨心里,时韫裕比其他几个主任更值得自己学习。

    宋晓雨毫不掩饰自己对时韫裕的崇敬,向他表示,如果可以,她希望成为他的实习生,跟随他学习。

    时韫裕对带实习生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见对方是个赤忱又真诚的人,最终保留自己的说法,随和地笑道:“如果你能进市一医院,那就再说吧。”

    在读完博之后,宋晓雨想都没想直接去了市一院,时韫裕也遵守约定,让她成为自己手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实习生。

    宋晓雨一直记得自己去时韫裕手下报到的第一天,她心情是如何雀跃,后者也含笑点头:“很好,以后多多指教了。”

    时韫裕其实说不上是一个好老师,他从来不主动教她,也不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更不会接受她的好意,只有她自己摸索遇到问题,不得已去问他,他才会帮她解答。

    但是在宋晓雨这样自命不凡的人眼里,这样的方式更让她喜欢,对时韫裕也越来越崇拜。

    她也始终坚信,自己会成为时韫裕最优秀的学生。

    只是偶尔有几件小事让她短暂地出现了迷茫期。

    一名正值叛逆期的患者和家里人发生矛盾,半夜三更负气离开医院,宋晓雨得知这个消息时,急忙和家属取得联系,终于在凌晨寻到人。

    只是由于患者处在手术前期,一来二去也加剧了病情的恶化。

    时韫裕操刀整台手术,最终平静地对家属表示:“节哀顺变。”

    宋晓雨觉得他过分冷静,忍不住询问:“时主任,那天病人打电话给你,你接了吗?”

    “接了。”时韫裕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宋晓雨别扭地问:“那······那天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的人?”

    时韫裕一脸淡然:“我让他们叫警察。”

    宋晓雨一怔,对他的答案有些意外,可很快她又拼命安慰自己。

    这些事是医务人员不可预料的,手术没能抢救过来也不是时主任的错。

    更何况时主任每天要操心那么多事,这些突发状况怎么顾及得过来?

    然而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某一天,一位她手里负责的病人主动找上她,说目前服用的药物反应比之前的更加强烈。

    宋晓雨本能地认为是患者自身的问题,于是安抚患者是正常反应,调低了吊针的速度。

    但是第二天,患者的药物反应前所未有地强烈,宋晓雨这才查看药物浓度,发现了问题。

    她去问时韫裕,但是时韫裕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跟家属反映过了,这也是患者家属要求的。”

    宋晓雨将患者的情况向他反映:“患者的身体对药物很敏感,不降低浓度会刺激神经系统,造成神经系统的损伤。”

    时韫裕却表示:“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宋晓雨反驳:“调低浓度可以减轻反应,患者只是需要在医院多待一些时间而已,但是继续这个浓度可能损伤神经系统,还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时韫裕依旧平静如水,道:“那你把患者家属叫过来,让他们同意降低浓度。”

    宋晓雨看向他,不解:“为什么要经过家属同意,制定医疗方案本就是医生的职责。”

    时韫裕低下头,淡淡道:“制定医疗方案是医生的职责,但是医生也要听听家属的意见。”

    她还是傻傻地跟家属沟通,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使她在病人面前表达着利害关系,这些嘴上说着希望病人快点好起来的家属,居然在这件事寸步不让:“他多住几天谁来照顾?他工作不要了?而且什么药没有后遗症,只是手抖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宋晓雨听后十分震惊,但是拿他们没办法,只好给患者放缓点滴的速度,给他送暖水袋,以缓解患者不适,可是最后患者还是留下了手抖的后遗症。

    这个时候起,她和时韫裕之间形成了隔阂。

    宋晓雨说不清这件事是对是错,毕竟只有家属表示希望患者早点出院,时韫裕才会提高适度浓度。

    她一直以来就认为医生只应该为患者考虑,治疗方案只应该从患者的健康出发,而不是家属的要求,或者说药物浓度范围之内的最快效果。

    她也见过家属不经意地对患者恶语相向,后者无措又痛苦的表情。

    所以宋晓雨也无法评价时韫裕。

    但是她终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治疗理念,最后找时韫裕交流。

    她现在还在想,如果那次不找他,是不是时韫裕在她心里还是当初那个万人称赞的主任,是值得她学习的老师,他们的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然而现实是,她抱着一丝敬重去找的时韫裕,后者没有一丝理解,反而对她说:“你何必纠结于这些?患者能获得最快的治疗效果,家属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这样对双方都好。”

    宋晓雨质问:“但是家属的满意就建立在患者的痛苦之上。”

    时韫裕轻嗤一般勾起嘴角:“你怎么知道患者会痛苦呢?”

    宋晓雨瞪大眼睛。

    “他们大部分是普通人,减少病痛的时间,尽快回到工作岗位才是他们追求的结果。”时韫裕漠然无情地说出这个事实。

    宋晓雨握拳,失望地瞪着他。

    时韫裕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抬头冷冷地下逐客令:“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去工作。”

    宋晓雨看着时韫裕办公室角落里随意堆放的锦旗,都是患者家属送来的,有一瞬间,她觉得无比可笑。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我要辞职。”

    “······”时韫裕再次淡然地看向她,兴许觉得她是年轻气盛,但最终没有阻拦,“辞职报告明天发到我邮箱上。”

    宋晓雨觉得难过,带上门离开时还说了一句:“感谢您这些日子的栽培。”

    然而,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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